也正因為雙方的心情各異,所以這場戰都一直處在第一階段的僵持和試探之中。


    很難繼續進行下去。


    秦衣無法確認自己是否能夠取得勝果,所以遲遲無法推進下去。


    他相比趙赫,還是有經驗不足的致命缺陷存在的。


    而長此以往帶來的負麵效果就是,隨著戰鬥的拖長,興亡劍帶給他的壓力正在不斷增大。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興亡劍的壓力很可能成為他戰敗的直接原因。


    而從對方洶湧殺來的氣勢來看,自己輸了,很可能就沒命了。


    對麵的趙赫則是局限於自身經驗太充足的影響。


    正因為經驗太充足,所以他對正常的戰鬥都有多種應對策略。


    但偏偏秦衣的招數太過樸實無華,也太過反套路。


    破綻實在太多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被他們城主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在二十四歲的年紀,就能達到第四步第一境。


    這樣的劍修奇才,怎麽可能在戰鬥方麵爛到這種程度。


    如果真的隻有這樣的水準,城主怎麽可能對他寄予厚望?


    甚至不惜為了他一個人,力排眾議,頂著滿城的壓力舉辦劍道大會……?


    這根本就是不符合邏輯的。


    那……


    正因為受了這種種原因的影響,他隻能把原因歸結為秦衣在隱藏實力。


    是在故意朝他賣破綻。


    是一種全新的戰鬥套路!


    為的就是裝作一個小白,扮豬吃虎,在他選擇冒進之時,給予雷霆一擊……


    一言以蔽之,如果這場戰鬥最終是趙赫輸了,那絕不是因為他的實力弱秦衣的實力強。


    而隻能是因為——他想的太多了!


    經驗足,意味著戰鬥中思考起來會很迅速也很複雜,而這卻成了眼下這種情況下對他最大的負累。


    二人都有負累在身。


    想要贏,除非是其中有一方優先破冰!


    破冰的關鍵就是秦衣的劍以及趙赫心裏思考過多。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九個瑞雪精英隊員,以及另一邊認真觀察著戰場的小童都是眉頭深深皺起。


    對於他們來說,秦衣和趙赫的速度固然很快。


    在短短半刻鍾的時間之內,就已經戰鬥了近百個回合,無數次劍刃交鋒,劍氣四處激蕩、散逸。


    掀起一陣陣劍氣風潮,引發四周空氣時不時的陷入震動。


    氣勢驚人。


    但也並非跟不上進度。


    相反的,他們還要比正在占據中混戰的秦趙二人看得更加清楚。


    在他們看來,二人的僵持著實沒啥必要。


    明明勝負隻在眨眼中的戰鬥,卻莫名奇妙的陷入了焦灼。


    小童氣急敗壞的跺著腳。


    “什麽啊!聖人之子原來就這麽點本事嗎?就看不出那邊姓趙的領隊根本就是陷入了心理混戰?”


    “這麽簡單的戰鬥,明明隻要迅疾出擊就能取勝的啊!這亂七八糟的打的是什麽?”


    另一邊的瑞雪隊員比小童還要著急。


    一個個都急瘋了,眼睛裏都快竄出火星子了。


    “隊長在幹什麽啊?”


    “斬烈焰鬼的時候那股子氣勢、果決去哪裏了?!怎麽這麽猶猶豫豫的?這姓秦的家夥一共就那幾把刷子,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啊!”


    “一刹雷霆出擊就能解決的戰鬥,卻偏偏要這麽拖延,隊長到底在做什麽?”


    “搞不懂隊長在做什麽!太奇怪了!事出反常!”


    “等等!難道說隊長是在通過拖延戰鬥來羞辱那姓秦的小子嗎?他就是為了通過這種手段來告訴那小子,他明明能贏,卻偏偏不贏!”


    他話剛剛說出口,旁邊就是一個巴掌扇了過來。


    “呸!你小子跟隊長的日子太短,根本不懂隊長是個什麽樣的人,隊長才不屑做這種小人行徑呢!”


    “就是,隊長乃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兒,豈會因為一些仇恨就恣意為之?江湖之戰自有江湖規矩左右,勝而不驕,敗而不餒。”


    “隊長對於自己的敵人從來不會手軟,更不會因為對方是敵人而故意羞辱,隊長行事一向雷厲風行,現在,確實不符合隊長的行事風格,真是奇怪的緊!”


    “姓秦的小子是我瑞雪的大敵,取之性命可以,但羞辱之卻不行,瑞雪人的行事準則都忘了嗎?你可真是該打!”


    幾個人正說話間,角落處一個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人突然踏前一步,走出了小隊陣列。


    有人在後麵喊他。


    “趙澎,你幹什麽?趕緊回來啊!”


    也有人伸手想要拉住他,卻被他輕飄飄的一錯身子給躲了開來。


    “快回來啊!莫說隊長的戰鬥你根本幫不上忙、插不上手,就算你這能插得上手,你也不能上去啊!隊長最厭煩的就是不公平的戰鬥,哪怕是輸,也要輸的光明正大!”


    “輸什麽輸?你傻了?這場戰鬥在隊長手中根本就是信手拈來!不可能輸得!所以趙澎,你這個時候上去也就是添亂,還會惹得隊長不快?!”


    “趙澎,別犯傻了,快回來啊!惹怒了隊長,你回去打算關禁閉嗎?”


    被稱作趙澎的青年人麵龐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默不作聲的繼續朝前麵走去,不管後麵小隊的同伴如何喊叫,全都充耳不聞。


    有人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勁,想跟上來,卻發現自己的腳步居然已經動不了了!


    他們八個人居然隻能愣愣的站在原地,目視著趙澎的背影遠去。


    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明所以。


    麵龐僵硬的趙澎伸手在臉上微微一抹,臉上仿佛有一層薄膜被取了下來。


    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居然是瑞雪城主趙舞玨的唯一弟子,無法選擇本命劍的“瑞雪廢人”趙奕晗。


    這一路之上,他居然都是假扮成了趙澎的模樣,緊跟在隊伍之中,來到了這裏。


    此刻,他背對著其他瑞雪隊員,所以一時之間也沒人看出他就是趙奕晗。


    場中戰鬥的二人迫於“膠著”的戰鬥,也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分神觀察四周。


    所以直到趙奕晗的身影走到了戰場中心,秦趙二人才注意到了他。


    在他們二人的視角之中,因為速度的不斷飆升,他們周圍的空間景物正在不斷變換。


    但在變幻的景物之中,唯一不變的就是針鋒相對的對手。


    恰此時,二人的視角餘光之處,突然見到了一個電速射來並不斷放大的黑影。


    二人同時吃了一驚,刹那之後,一道身影橫在了他們二人的中間。


    輕飄飄的兩隻手掌仿佛沒有攜帶任何力道,但卻輕易地將他們焦灼的戰鬥暫停。


    二人全都倒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氣喘籲籲,拄劍而立。


    趙奕晗也飄飄然落地,沒有激起半點聲響。


    他站在秦趙二人的中央,淡淡道。


    “別打了。”


    秦衣先是瞪大著眼睛分辨了一下,認出對方是誰之後微微吃了一驚。


    趙,趙奕晗?


    他居然也來了?


    難道也是來殺我的?


    一個趙赫就已經讓他感覺力不可支了,再加上背後還有八名瑞雪隊員……眼下,再加上一個趙奕晗。


    他的勝算直線降低。


    但卻並不是意味著他隻能選擇被迫就擒。


    方才,他選擇的是最保守的戰鬥方式,而且,他一直在隱藏著沒有亮出來的東西,才是他真正的殺手鐧。


    也是他父親那日與他解釋完之後,留給他的東西。


    隻不過出於一些原因,他父親和他說過,如果不是必要的時候,決不能將這些隱藏的殺手鐧亮相在瑞雪城的麵前。


    這個隱藏的殺手鐧,能夠讓秦衣在一定程度上保住性命。


    所以秦衣並不怕對方群起而攻之。


    他現在隻是想搞清楚自己無法理解的那些問題而已。


    包括小童的身份,趙奕晗阻止這場戰鬥的目的等等……


    同時,他也想試探一下看看瑞雪城的這支精英小隊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家人的去向。


    以防後患無窮。


    他微微定神,提劍在手,警惕地盯著趙奕晗,生怕趙奕晗突襲。


    但趙奕晗卻看都沒看他,反而轉向了另一邊的趙赫,嗓音淡淡的道。


    “你們回去吧,雪兒還需要你們保護,沒有老師坐鎮瑞雪,現在的瑞雪城並不安全。”


    “你們應該做的是保護好瑞雪城,而不是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趙赫臉色一變。


    雖然趙奕晗的出現出乎他的意料,但卻也不是無法接受。


    畢竟趙舞玨是趙奕晗的師父,而秦衣父子乃是傷害趙舞玨的元凶。


    趙奕晗會想要親手報仇毫無問題。


    但他沒想到趙奕晗第一句話居然是衝著他說的。


    內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突然冒了出來。


    他斥道。


    “趙奕晗,你什麽意思?”


    趙奕晗麵無表情。


    “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趙赫眉頭緊皺,劍尖前指。


    “你莫非是要護著那重傷城主的凶手?!趙奕晗,我還真是看錯你了!”


    “我本以為你雖然無法拔取本命劍,但至少你還是瑞雪城的一員!至少你還是你師父的徒弟!”


    “卻沒想到,城主剛剛出事,你便做出這種忘恩負義之事。”


    趙奕晗神色未變,隻是盯著趙赫。


    “我趙奕晗的行事準則,還用不著你來質疑。”


    “我不想對同門出手,而且,你應該有自知之明,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趙赫瞪大了眼睛。


    “你,你居然真的執意要護著這個姓秦的小子!趙奕晗,你莫不是瘋了?!”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瑞雪城上生你養你,城主傳授你劍道,你不思報恩也就罷了,你,你,你居然……!”


    “你就不怕我將這件事情回稟長老殿和總教習,將你趙奕晗,逐出瑞雪城!?”


    趙奕晗依然毫無反應,隻是緩緩抬頭看了看天空,嗓音平穩的道。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瑞雪城的一員,你們一個個如同聖人一般教訓著我如何行事。”


    “但你們的內心何曾將我當做過瑞雪城的一員?”


    “我趙奕晗,此生,不是為了瑞雪城而生,也不是為了瑞雪城而活,我……是為了我自己。”


    “瑞雪城,不屬於我。”


    趙赫滿臉的氣急敗壞、質疑之色。


    指著趙奕晗怒道。


    “瘋了!真是瘋了!趙奕晗,瑞雪城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做這種背信棄義之事!”


    “當日城主收你為徒之時,我便認為城主是識人不明!”


    “一個連本命劍都拔不出來的廢物,怎麽配做城主的弟子!?就算你再優秀,修行再刻苦又如何!?”


    “你拔不出本命劍這就是事實,這就說明你並非大氣運之人,更非瑞雪之翹楚。”


    “你,天生反骨!你乃是瑞雪城的叛徒!我早該想到了!你無法拔取本命劍就是證據!因為你根本配不上瑞雪城的神劍!”


    隨著他的罵聲響起,後方還有些發愣的瑞雪精銳隊員們,也都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麽。


    一時間,對趙奕晗的罵聲四起。


    諸如什麽“我早就看出來你不配”、什麽“該死的叛徒,人人得而誅之”等等。


    怎麽難聽怎麽說。


    那些話聽在秦衣一個外人、旁觀者的眼中,都感覺到心裏一陣寒意。


    明明都是一城之人,明明都是日日朝夕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親人,怎麽就能說出這麽難聽的話?


    而且,趙奕晗根本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隻說了自己不屬於瑞雪城而已……


    也沒說就要當叛徒、背信棄義一類的,更沒說要維護秦衣。


    怎麽就被定性為是叛城?不配做瑞雪城的人了?


    這些話說出口來怎麽就這麽順?


    一點卡頓都沒有?


    就好像早就在心裏醞釀了很久?


    就好像……從前一直都是這麽覺得、這麽想過的……?


    秦衣內心都會產生出如此複雜的心情……


    更何況是當局者的趙奕晗。


    可當他看向趙奕晗的時候,卻發現趙奕晗的臉色依舊淡定,就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這份定力,起碼在秦衣看來,遠遠不及。


    難道是,類似的事情他已經經曆過太多太多,已經習慣了……?


    趙奕晗環視他們一圈。


    “我不想重複多說,曾是同門人,我不會對你們出手,但你們也別逼我。”


    “仔細想想我方才的話,現在瑞雪城正值空虛,去做你們應該做的事吧。”


    “別跟著雪兒任性胡鬧了。”


    趙赫滿臉鄙夷。


    “你還有臉提小公主?!你……”


    趙奕晗紋絲不動。


    “再廢話我要動手了,給你們三個呼吸的時間,立刻離開。”


    趙赫滿臉怒火,但他身為一個精銳小隊的領隊,絕不是能夠完全被怒火主宰而失去理智的人。


    相反的,趙奕晗的每句話他都在思考。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有趙奕晗在,他們就算圍攻也一定是得不償失,最後未必能夠擒下秦衣。


    而且他們這邊八成也會損失慘重。


    身為隊長,他得以大局為重。


    不能以過分的損失換取一小部分收益,這是得不償失,絕不明智。


    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去分舵求援,聚集足夠的人手再卷土重來。


    可趙奕晗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瑞雪城現在的情況確實堪憂。


    盡管一直在封鎖有關秦出大鬧瑞雪城的消息,但紙是包不住火的。


    而且,雪阻深處有很多實力深不可測的鬼怪妖獸,沒有趙舞玨坐鎮……


    現在的瑞雪城,的確不是和分兵作戰,而應該先集合在一起共度艱難。


    盡管心中再不甘心,他也隻能就此放棄這次行動。


    回去關禁閉,也比全軍覆沒強。


    他一咬牙。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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