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說起來,秋棋這些簡單的布置還是比較粗糙的。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隻是做了最簡單的安排。


    很多複雜的哨術都需要提前做一些準備和醞釀,但事發突然,他能做到的隻有現在這些了。


    此刻,他第一時間感知到有人翻進了院牆之中,勉強分辨出一共是兩個人。


    但他們是男是女,實力境界如何,身高胖瘦體重一類的全都一概不知。


    在這種深夜時分,通過這種方式潛入宅院之中,絕大多數情況都是飽含敵意的……


    是敵非友。


    第一時間確認情況後,他將貼身放置的一柄短刃拿在手上,一閃身來到門前。


    悄無聲息的將門打開一道門縫,朝外打量兩眼。


    旋即輕手輕腳的點上油燈,故意咳嗽兩聲,裝作起夜的樣子。


    這就像是一場心理戰。


    偷偷潛入的人怕的無非就是被人發現。


    所以他在這個時候亮燈,會擾亂屋外潛入之人的心神。


    屋外之人會在第一時間思考一個問題:我是不是被發現了?


    在這種心理作用之下,他們大多都會選擇第一時間找到一個掩體觀望一下。


    觀望一下屋中人的動靜。


    而這個觀望的時間,也就給了秋棋時間。


    他故作下床,發出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旋即推開房門,站在房門口揉了揉眼睛,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


    隨意的左右看了看,然後回到屋中。


    上床,在燈影之下拿起一本書看。


    對麵的側房中,小荻花睡的正香,旁邊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推了推她。


    小荻花揉了揉眼睛。


    發出“唔……”的一聲囈語。


    模模糊糊之間看到對麵的窗戶透出了燈光,立刻睡意全無、精神一振。


    一扭身看到睡在他旁邊的歸鳥和玉梳也已經半坐起身。


    黑暗中,五雙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點了點頭。


    夜半出門伸個懶腰,隨後在燈影下看書,這當然不是因為秋棋喜歡看書,勤奮用功……


    這是他和小荻花商量出的信號。


    自從秋棋暗坊那邊聽來了有關秦衣的消息後,秋棋便第一時間和小荻花商量過對策。


    按照秋棋的意思是:


    “我建議,立刻閉店,離開蘭摧城。”


    “沒想到老板修行的那個無名劍訣,居然就是江湖傳說的仙術三道之一。”


    “我有出身於江湖的記憶,所以清楚地知道那玩意對江湖人到底有多麽大的吸引力……”


    “之前老板就已經給咱們打過預防針,一旦無名劍訣流傳在外,可能引來無數的眼紅……而現在的事實就是,咱們即將遭受的眼紅力度會遠遠超過老板最初的預判。”


    “荻花客棧的門檻會被江湖人踩爛的。”


    小荻花的態度很猶豫。


    “可……可是荻花客棧是老板的家啊,是老板的一切啊。”


    “我們怎麽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將這份家業輕易拋棄呢?要不,等一等老板回來……?或者,給老板回個信?”


    “之前不是有人來送過老板的信嗎?咱們不如先問一問老板的意見?”


    “老板不在,我必須要為老板守好家啊!”


    對於小荻花的話,秋棋心裏其實也清楚。


    就這麽拋棄家業,確實有些對不起老板。


    但為了這一家上下,及時撤離時最好的方法。


    二人商議了一下,最終決定先給秦衣留個心裏,然後盡快撤離。


    但秋棋他們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在二人密議的第二天,秋棋就發現了有人喬裝改扮來到客店中住店、用膳。


    他知道現在撤離已經不那麽簡單了。


    這些家夥現在之所以沒動手,其一是因為人數太多,其心各異不好團結在一起的緣故。


    而其二就是他們還無法確定,荻花客棧到底是不是和秦衣有關係。


    如果這個時候,他們聞風而動,選擇逃跑,那無異於把自己的一切暴露給了這些人。


    所以,他們不能先動,更不能打草驚蛇。


    隻能忍耐。


    最好的方法就是,將秦衣是這家店的老板這個事情給盡可能的隱藏起來。


    他第一時間與客店上下的幾位夥計打過招呼,無論誰問起老板,都要觀點一致:


    荻花客棧的老板隻有一個,小荻花。


    如果有人問起有沒有男的老板,就把他推出去,說他算是半個老板。


    不過這種事情瞞不長的,紙包不住火。


    秦衣在這家客店生活了幾十年,生活痕跡都在,街裏街坊也有很多人都認識秦衣。


    所以這隻是權宜之計,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正在秋棋和小荻花心中急躁的時候。


    之前給他送過信的瑞雪城人出現了……


    告訴他們,最多三天,會有一支精英小隊來接他們去安全的地方。


    讓他們耐心等待。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也就是說,按照瑞雪城那邊的消息,明天白天就會有人來接他們。


    但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


    秋棋明顯的感覺到最近客棧之中的陌生江湖人越來越多,情況不容樂觀。


    所以他提前布置了哨術,並與小荻花做了一係列的安排。


    在瑞雪城人來之前,他們不能閉店,那會打草驚蛇。


    所以客店照常開。


    一切照舊。


    一旦出現了任何岔子,都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信號去辦。


    還有,小荻花歸鳥還有三個孩子都睡到了同一個屋,而且全都和衣而睡。


    就是為了出了問題時,能第一時間將人聚集在一起並撤離。


    而秋棋則是留下斷後的那個。


    眼下,就是秋棋提前商量好的信號。


    這說明——那些江湖人坐不住了。


    要動手了。


    夜半動手,這無疑是對他們最不利的情況。


    不過還好他們事先做了安排。


    小荻花輕手輕腳的披上披風,在黑暗中和歸鳥對視一眼。


    他們在房間的古木櫃後挖了一個洞,可以讓他們鑽過後牆,出後街。


    這不是一個優秀的撤離方案,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正在房間中的五人心中怦怦亂跳,緊張的準備行動時,對麵房間中的燈火突然熄滅了。


    怎麽回事?


    吹滅油燈,這意味著行動停止……?


    為啥突然停止了?


    小荻花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示意幾個小家夥先別動。


    從旁側拿起早就準備好的一柄柴刀,雙手緊緊攥住。


    胸口一陣劇烈的上下起伏,額頭上浸出了一層汗珠,但她強作鎮定,顫顫巍巍的攥著柴刀,小心翼翼的走向門口。


    阿炭伸手戳了戳小胖子阿慈,雖然小胖子阿慈蹲在角落瑟瑟發抖,但是在阿炭的眼神示意下,還是一咬牙,站了起來。


    和阿炭一人拿起一根圓木,跟在了小荻花的後麵。


    歸鳥想要阻攔但沒攔住。


    一大兩小三個人躡手躡腳的移動到房門口,小荻花深呼吸一口氣,手指緊緊地捏住了門閂。


    正此時。


    門外響起敲門聲,嚇得三人下意識退後兩步。


    小荻花貝齒輕咬舌尖,強作鎮定,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試探性的問道。


    “……誰?”


    門外,秋棋壓低聲音道。


    “是我,沒事了,開門。”


    小荻花眼睛一亮,是秋棋的聲音,她鬆了一口氣,拍拍前襟的風起雲湧,將柴刀丟到一邊,拉開房門。


    果然看到秋棋行跡詭秘,臉色凝重的站在門口。


    秋棋探出頭看了看屋內五個人全在,安撫了兩句。


    “沒事了,隻是虛驚一場,大家繼續睡吧。”


    屋中緊張的氣氛頓時消失了。


    秋棋又看向一臉虛驚的小荻花,道。


    “小花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你出來一下。”


    “歸鳥姐,你看著點幾個孩子。”


    他朝著歸鳥使了一個眼色。


    歸鳥心中咯噔一聲。


    這肯定是出事了!


    秋棋這個眼神是為了讓她照看好幾個孩子……


    歸鳥臉上不動聲色,淡淡的點點頭,心卻提了起來。


    朝秋棋點了點頭。


    秋棋這才放心,示意小荻花出來。


    二人出門後,房門再度關上。


    三個小家夥在歸鳥的溫言安撫下都回到了各自的被褥之中,繼續睡去。


    可歸鳥的心卻遲遲無法安定下來。


    柴房中。


    秋棋讓小荻花先進柴房,隨後將院子中的幾個簡易哨術重新布置了一下,這才走進了柴房。


    柴房中。


    燈火昏暗。


    隻能看到小荻花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月光投入進來勉強映射出的一個身形。


    “阿秋……”


    小荻花還沒說完。


    秋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走到窗邊,將窗戶向上推起一道縫。


    壓低聲音道。


    “進來吧。”


    下一個瞬間,兩道鬼魅般的身影自窗外閃入到房間之中。


    秋棋拿餘光打量窗外一眼,旋即關上窗戶。


    豫淮春的高大身影一進入柴房,便立刻閃身到了房門口處,並無多言。


    而李長逍則是摘下兜帽,朝著小荻花微微一禮。


    “小花姐,久違了。”


    小荻花先是微微吃了一驚,側頭看了秋棋一眼,然後有些驚異的問道。


    “李……李公子?怎,怎麽是你?”


    秋棋上下打量李長逍和豫淮春幾眼,然後指了指桌案邊的幾個木墩子。


    “別客套了,李兄請坐,快說明你的來意吧。”


    李長逍點點頭,三人分別落座。


    “阿秋,小花姐,不瞞二位說,長逍此來,是為了接諸位離開蘭摧城的。”


    “老板的事情,長逍聽說了,故而長逍也知道,當下客棧的情況不容樂觀。”


    “當日二位於我有生死大恩,如今深陷危難,長逍又豈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觀?”


    小荻花還沒說話。


    秋棋眼帶打量,先一步開口。


    “行了,當日的恩情什麽的就別提了,那些都過去了,老板就是那樣的好人。”


    “他幫你,不是為了你今日所謂的什麽報答。”


    “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來幫忙的?”


    “好,那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問上一句:你怎麽證明,老板修行仙術劍道的消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這不是我小人之心,從我在暗坊聽到一些風聲後,便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老板修行仙術劍道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我也想過會不會是瑞雪城的人泄露了消息。”


    “但,老板不止一次在信中提到過,那位瑞雪城的趙城主給了他絕不泄露消息的承諾。”


    “天下第一人的承諾啊,就算那姓趙的城主是為了他自己的麵子,也不可能把這個消息從他治下的瑞雪城泄露出去。”


    “而且,趙城主這次為了請老板幫忙,已經出了很大的血了,他總不至於在老板還沒幹事之前,就出爾反爾。”


    “他,還有瑞雪城,沒有任何出賣老板的理由。”


    “那麽,知道這條消息的人,還有誰呢?”


    “這條消息,究竟是誰泄露出去的?是誰,出賣了老板?”


    小荻花眼睛微微瞪大,伸手想要攔住秋棋。


    “阿秋……李公子是來幫忙的,你怎麽能……”


    站在門口的豫淮春也有不忿!


    他們家主子聽到秦衣的消息之後,可是終止了登基大典!


    馬不停蹄的就趕到了這裏!


    隻因為一句恩公有難。


    這個姓秋的家夥怎麽能這麽懷疑自家的主子呢!


    更何況,他們一直都在籌謀起事之事,哪有功夫去泄露什麽仙術劍道的消息。


    在聽到這些消息之前,他們可是根本不知道那無名劍訣乃是仙術劍道的!


    李長逍卻沒在意這些。


    秋棋的性格便是這樣,謹慎,密不透風。


    也好。


    如果不是有秋棋坐鎮荻花客棧,也許小荻花他們,早就被那些江湖人綁走去充當威脅秦衣交出仙術劍道的籌碼了。


    正因為有這份嚴謹,秋恩公才是秋恩公啊。


    “的確,長逍在荻花客棧之中停留時日不長,與秋兄還有小花姐交流不多。”


    “秋兄的確有理由懷疑長逍的人品,的確有理由懷疑出賣這條情報的人是長逍。”


    “但還請秋兄多想一想,如若真是長逍泄露的消息,還犯得著不遠萬裏來到異國帝都幫忙嗎?”


    “當然,秋兄也可以說這是我做賊心虛、是我背信棄義之後的良心發現,但如果這麽說下去,你我完全可以辯論一夜而不會有任何結果。”


    “更何況,隻怕就連秋兄自己,也無法證明自己不是泄露信息的人吧。”


    “既然如此,這本就是一個夾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的道德問題,不是辯論就能出結果的。”


    “反而,現在辯論這些,隻是在耽誤本就不多的時間。”


    “這一切,不妨等秋兄、小花姐逃出此不宜久留之地後,再行商議不遲。”


    “如若來日,秋兄當真查到這些消息乃是長逍泄露的,我李長逍這條命,任你來取,你覺得如何?”


    秋棋眯著眼看了看他。


    “也好,現在的確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李兄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明日會有瑞雪城的人將我們接走,我們離開一事,就不用李兄費心了……”


    “我聽聞南唐正打得熱鬧,李兄此時能抽出餘暇趕來相助,我們是真的很感謝,但李兄還有大事要做……”


    還沒等他說完,後麵的豫淮春驚道。


    “瑞雪城的人?明日?來接你們?”


    李長逍也是臉色詭異的回頭和豫淮春交換了一個眼神。


    秋棋和小荻花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這是什麽表情……


    秋棋有些奇怪地問。


    “李兄,這……有什麽問題嗎?”


    李長逍眉頭微皺,鄭重道。


    “事情嚴重了,無論如何,今日必須離開了!”


    “你們還不知道嗎?瑞雪城,現今乃是老板的大敵!”


    “他們絕不會派人來援救你們,隻會派人來殺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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