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三人側頭一看,說話的是個須發皆白的長者,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紋。


    看起來非常慈祥溫和。


    秋棋連連擺手。


    “小子也就是胡言亂語,啥都不懂,老人家別在意。”


    長者深深看了秋棋一眼。


    笑道。


    “這文宴三關由來已久,曆史或許能追溯到千年以前。”


    “那時還沒有大靖國,天下呈現百家爭鳴、百國爭霸的局勢,亂象橫生。”


    “那時節,生存本就艱難,所以宴飲之樂極少,相對也頗為簡陋。”


    “三關便是那時節流傳下來,演變為約定成俗的。”


    “曆經千年時間,這文宴三關放到現在也屬實無趣,哪怕行個酒令,在小老兒看來,也比這文宴三關要有趣。”


    “可苦於不知如何更改,才能做到既有趣,又能真正起到試金之用。”


    “因此這文宴三關才一直沿用至今,未做任何更改。”


    “小老兒聽這位小友所言,似乎有更合適之法?”


    秋棋心中微微一動。


    對方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說……他有能力更改文宴三關的內容?


    這可是大靖國的禮製!


    傳承四百多年的,他張張嘴就能更改?


    這老頭不簡單啊。


    他今天來到這裏,本就是為了製造轟動來的。


    太過低調反而不好。


    既然別人問到這裏,他倒不如借力打力。


    旋即說道。


    “既然老先生問起,我要是不提提意見,倒顯得做作了。”


    “既然如此,我就簡單說說,當然,如果老先生覺得何處不妥,隨時指正。”


    “這也算是咱們之間閑談。”


    白發長者笑而不語,點點頭,示意秋棋盡管說。


    秦衣和祁海也齊刷刷看向秋棋,似乎想聽聽秋棋能說出什麽花來。


    秋棋道:


    “在我的家鄉,有一種傳承自古的遊戲之法,適宜應用於宴飲之中。”


    祁海瞅了瞅秦衣,那意思似乎是說:


    你倆不都是極北的人嗎?怎麽他知道你就不知道?


    秦衣沒看他。


    秋棋繼續道:


    “這種遊戲之法,名為流觴曲水。”


    長者眼睛一亮,這名字聽來奇特。


    他饒有興致的一挑眉,問道。


    “哦?那,何為流觴曲水呢?”


    秋棋解釋說:


    “便是在江河沿岸之處,引一道細流。”


    “擇選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在細流上遊之處投放一酒杯,任其順著水流漂浮。”


    “細流兩側坐滿宴席眾人,酒杯漂到誰人麵前,那人便要飲下這杯酒,杯酒過後,即興賦詩。”


    “這寫不出來的就是廢物,因為是隨機的,無法早做準備,如此這般,方能真正考驗人的詩才文才。”


    “老先生,你覺得我家鄉的這個法子,可有意思?”


    秦衣心道:


    好方法!


    這秋棋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得,這麽別致的方法都能想的出來。


    祁海捏著下巴。


    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不過又一想,不對啊:???


    “西澄兄,你家鄉不是在極北嗎?極北遍地冰川,哪來的流水?”


    秋棋還沒解釋,長者已經手撫胡須笑道。


    “哈哈哈,好啊,好個流觴曲水。”


    “小老兒猜測,這流觴曲水之法,八成是這位小友臨時想出來的。”


    “因為這醉吟樓,正是依弦月河而造,流觴曲水之法,簡直是為了大文宴而造。”


    “之所以謊稱是家鄉飲宴嬉戲之法,實際上乃是謙遜之言。”


    “妙極!妙極!”


    祁海連連拍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原來是西澄兄的謙遜之言,倒是文幼冒失了。”


    “這可真是個好方法,不僅名字取得好,這法子也是妙得緊!”


    “若是文宴三關能以流觴曲水做錦上添花,堪稱天衣無縫。”


    “可惜,咱們區區微末之言,做不了一國大文宴的主,否則,若能以流觴曲水做襯,定可讓大文宴增色不少。”


    長者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卻並沒多說,與秦衣三人閑談幾句。


    “願三位在稍後的文宴三關中大放異彩,屆時,咱們再閑談也不遲。”


    祁海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等到白發長者走後,他撓了撓腦袋,憨憨的問道。


    “這位老人家方才之言,是何意思啊?”


    秦衣笑答道。


    “還能是個什麽意思?這位老者定是稍後文宴三關的考官之一,亦或者是朝中的某位大儒。”


    “若是你寫出了詩文,這位老先生或許還能給你點評一二。”


    祁海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原來那老人家竟是一位文壇大家?”


    “可惜可惜,忘了討一份墨寶,也忘了詢問他老人家的名諱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白發長者穿過交織的人流,走入一間雅間之內。


    雅間中早就有了幾位中、老年人。


    正品茗閑談。


    一看到他走了進來,紛紛站起身,走上來打招呼。


    “妙廉兄一向守時,怎得今日居然來遲了?”


    白發長者嗬嗬一笑,插手施禮。


    “顏予姍姍來遲,勞諸君久候了。”


    不錯,他正是大靖國文壇公認的一把手,顏予顏妙廉。


    祁海可不知道就在剛剛,他居然和他的大偶像隻有咫尺之遙,還說了兩句話!


    顏予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落座。


    “今日還真並非顏予有意遲來。”


    “剛巧在三樓遇見幾位甚是有趣的年輕人,與之攀談幾句,這才耽誤了時辰。”


    一位老儒生問道:


    “哦?能讓妙廉感到有趣之人,老朽倒想見上一見。”


    顏予笑了,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


    “文韜兄,可否請你向張宗師借點人來。”


    這位中年人看起來圓滾滾的,渾身都是珠光寶氣的,極盡雍容華貴之能事。


    他叫秉權,字文韜。


    是醉吟樓的老板。


    顏予口中的張宗師,指的是京畿護衛隊的衛隊長,張靖張希德,大靖十大宗師第五。


    秉權和張靖的關係非常好。


    而且,他這種能把買賣做到這種程度的人,都是八麵玲瓏的老油條了,跟靖國上層的關係網密密麻麻。


    想要借點人手易如反掌。


    “不知妙廉兄要秉某借人,有何用途?”


    顏予道:


    “推陳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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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文宴三關,小老兒想要改善一下。”


    “往年的文宴三關過於無趣,且無任何考量人才之能。”


    “今年,須得變上一變。”


    有人臉色一變。


    “妙廉兄,你這未免有些托大了吧。”


    “文宴三關乃是禮製,善加篡改的話……不僅禮部不容,就連天子也會降責。”


    “而且妙廉兄你往年也說要推陳出新,卻從未見過你拿出什麽切實可行的方案,皆是些無稽之談,今年又能有何良策?”


    顏予淡淡一笑,並未將別人的嘲弄放在眼裏,反而說道。


    “勞煩各位為顏予擔心,但今年不僅要改,而且要改的驚豔。”


    “不瞞諸位,顏予不怕天子降責,因為顏予準備在開宴之前,入宮求見陛下,請陛下親自駕臨觀賞今年的文宴三關!”


    有幾個官員和大儒紛紛側目,刷的一下站起身來。


    “妙廉兄,你這莫不是犯了癔症了。”


    “是啊,你可別忘了,咱們今日主要是為了索賄,為天子攬金,這所謂的文宴三關其實隻是圖一個樂子。”


    顏予淡淡一笑,同樣站起身來。


    臉上明明還帶著笑紋,可說出來的話卻冷如堅冰。


    “為天子攬金補充國庫不錯,但……圖個樂子?”


    “莫非這文壇之中的筆墨較量,莫非這文宴中的才子考量,在諸位的眼中,就隻是一個樂子而已?”


    “你們何時才能清醒一些!”


    “大靖若要強,需要的乃是實幹之人,才學之子!”


    “如若你們連擢選人才都視同兒戲,這大靖江山早晚葬送於爾等昏聵之徒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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