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自以為摸清了林支隊的脾氣,於是說的非常理直氣壯:「報告沒有!沒有任何發現!」


    林匪石:「………」


    他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了這瓜娃子一眼,然後無差別地對所有同事深情款款地說:「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外麵天氣這麽冷,就別加班了,趕緊回家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說完他以身作則,馬不停蹄地第一個跑了。


    坐在角落裏的女警一臉難以啟齒的表情:「我感覺林隊比咱們以前的趙隊還……」


    祁連嘆道:「哎,誰知道上頭怎麽想的呢,咱們就負責服從命令就行了,打雷下雨有林隊在上麵頂著。」


    林匪石的房子是省裏分配的,就在市局旁邊沒幾步遠,平時上班走著去用不了十五分鍾,回到家之後,他先把從網上買回來的雞鴨魚肉放到冰箱裏,然後給花瓶裏嬌艷欲滴的紅玫瑰噴了點水,捧著一個新鮮的火龍果坐在沙發上,開始刷起了微博。


    林匪石好像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也根本不著急,能不能破案就隨緣,還從來都不加班,完全沒有職業操守——如果江裴遺在這裏,看到他這幅德行,估計要諷刺他跟藍蔣是一丘之貉。


    林匪石洗了一個熱水澡,披著雪白的浴袍躺到床上,想了想,摸過手機打開屏幕。


    片刻之後,臥室裏響起了一段極其有年代感的bgm——前幾年網上流行過一款非常佛係的app,叫「旅行青蛙」,那時候玩的人很多,但是現在恐怕已經沒有多少人養了,林匪石不想把自己的小青蛙打入冷宮,就一直玩兒到了現在,每天堅持不懈地餵著,有空的時候就上去瞅一眼。


    林匪石打開郵箱收了青蛙兒子寄回來的明信片,然後又買了幾個漢堡,放在碗裏——這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他打算再聽一會兒歌就睡覺。


    江裴遺的電話就是在這個點打過來的。


    畢竟是未來的合作夥伴,在見麵之前林匪石就存了他的聯繫方式,但是這個時候對方忽然主動打電話過來,再加上江副隊冷硬孤高的性格,讓林匪石腦海深處不詳的神經微微一跳,他皺起眉按下接聽鍵,道:「江隊?」


    那邊的人好像是在跑步,凜冽的風聲順著聽筒呼呼灌了進來,帶著讓人心驚肉跳的嗚嗚哨響,有如死神吹起輓歌的號角,江裴遺的話音斷續而急促:——


    「林支隊,向陽分區的塔步村非常可能是一個大型販毒窩點,組織成員保守估計有四十多人,你現在馬上聯繫武警、特警和防爆中隊,連夜開展抓捕行動。」江裴遺一上來就開門見山,一句廢話也沒有:「動作快一點,否則他們得到風聲轉移就來不及了。」


    聽著那邊混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從遠處傳來的含糊不清的嘈雜謾罵,林匪石瞬間困意全無,半睜不睜的眼皮倏然抬了起來:「你現在在哪兒?發生什麽事了?」


    江裴遺那邊聲音頓了一下,然後林匪石聽到他格外平靜地說:「塔步村,我中彈了。」


    .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把狼狗牽過來!」


    「——往那邊走了!跟我追!」


    江裴遺這一趟來,完全隻是因為懷疑藍蔣信口而至的那一句話,覺得塔步村這地方可能暗藏玄機,所以暗無聲息地過來踩個點,壓根沒想到會引起這麽大的驚濤駭浪——整個塔步村的村民幾乎傾巢而出,個個麵目扭曲猙獰,手裏拿著砍刀、棍子、自製土槍,牽著「嗷嗷」咆哮的大狼狗,蝗蟲過境似的追著江裴遺一個人跑。


    江裴遺看到那如狼似虎的三個人的時候,就知道他心裏朦朧浮起的最不好的猜想成了真——整個塔步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毒窩!


    他們就是組團專搞毒品生意的,自產自銷,所以才有錢常年吸毒!


    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釋,怪不得邊樹全有能力買得起毒品,還有藍蔣提及塔步村時的異常反應——這簡直是分工明確,晚上有專人巡邏,還有模有樣地搞起了軍事化管理!


    在逃跑的路上,江裴遺的後腰處中了一發土彈,劣質彈-藥的殺傷力遠不如金屬子彈那麽強悍,但是由於射擊距離太近,還是嵌進了皮肉裏,以他的速度借著夜色擺脫這群人容易,但是身後還有嗅覺敏銳的狼狗對他窮追不捨,無奈之下江裴遺隻能當機立斷選擇過河。


    這個天氣其實是非常不適合下水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凍死,但是現在走投無路,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江裴遺咬了一下牙,閉著眼「噗通」一聲跳進了村莊附近的一條河流,身體在空中勾出一道優美的流線,但是之後就不怎麽優美了——刺骨的冷水瞬間打透了他的全身衣物,尖利冰錐般刺入皮膚,河水裏漂浮的都是半凍不凍的冰碴子,割過江裴遺異常蒼白的臉頰。


    轟隆隆的河水從耳朵灌入鼓膜,身後傳來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一股沉重而陰冷的力量從河水深處伸出觸角,不停把他的四肢向下拖——


    江裴遺下水不到半分鍾,半個身子就幾乎凍麻了,所幸這條河道不是特別寬,而江裴遺的水性又非常好,拖著半殘的身子迅速地遊到了河流對岸。


    他身上本來就有傷,一直不停往外冒著血,被風一吹就立竿見影地發起了低燒,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喉間哽著血塊似的,呼吸都困難起來。


    江裴遺口中呼出的氣體浮起白煙,他踉蹌著走了兩步,撐著光禿禿的粗壯樹幹,伸手摸了一下幾乎沒有知覺的後腰,濃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滿手都是冰冷黏膩的液體,那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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