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熱的六月天裏,花番紅百般無聊的在街上閑晃,手裏拿著單眼相機,有一下沒一下的隨意拍著。


    這種幾近於閑散度日的生活,從她正式由高中休學開始,也已經過了一年多了,而家中眾姐妹在屢勸她不聽的狀況下,也隻有采放任製,隻要她不為非作歹,行為不過度偏差也就算了。


    由於未及下課時間又非例假日,街上往來的人並不多,花番紅看著遠方建築物後麵的晴朗天空,又拍了一張。


    不錯!今天的雲很漂亮。


    可是在下一刻,一聲怒吼卻在她耳邊響起--


    「你拍什麽?」


    花番紅看向聲音處,眼前是一個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人。


    她回道:「我拍什麽,你管得著嗎?」


    這位戴著深色墨鏡男人,怎麽竟是個瘋子?自己隻是四處拍照,又哪兒礙著他的眼了?


    男人冷冷的說:「這就要看你是拍什麽了。」


    「就算我拍裸照也不關你的事吧?」花番紅淘氣一笑,轉身就想要繞過他。


    那男人一個側身擋住她,還伸出魔爪,目標似乎是她手上的相機。


    「喂!你快讓開,要不然我就要叫搶劫了。」


    花番紅誓死保護自己的東西,左閃右躲的就是不讓他得逞。這台相機可不便宜,而且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向大姊要來的,萬一被搶走或是弄壞了,自己以後要靠什慶來排遣寂寞?


    「怎麽?想惡人先告狀嗎?」男人的表情相當不屑,「被捉到就要承認,把底片交出來!」


    「你神經病啊!」花番紅忍不住破口大罵,「自己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想賴天真美麗的我是惡人?我為什麽要把底片交給你啊?」


    這男人叫黎紫陽,擺明了懶得與她多廢話,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及長年被不肖媒體所訓練出來的鏡頭敏感度。


    「拿過來。」他又伸手搶相機。


    「不給!」


    花番紅死命搶相機不放,不明白光天化白之下怎麽有人膽敢當街行搶她這個弱女子。


    「我警告你別把事情鬧大!」黎紫陽越爭心火越旺。


    「我才警告你趁早收手別幹壞事呢!你根本是做賊的喊捉賊嘛!」花番紅氣得雙頰漲紅,彎身護住相機。


    黎紫陽眉頭糾結,氣到極點也顧不得她是個女人,動作也不再像先前那樣客氣了!


    「救命啊!搶劫啊!」花番紅忍不住尖叫起來。


    「閉嘴!」黎紫陽最恨引人注目。


    他一個使勁兒,相機終於被扯離了花番紅的手,但卻沒落入黎紫陽手中。


    「哇--」花番紅大叫出聲,伸出手去撈,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相機彼甩到她身後四步遠的地方,而且好巧不巧的?到身後建築物的梁柱,應聲落地,


    「我的相機!」花番紅連忙衝到「陳屍點」。


    沒想到那個沒天良的男人居然還不放過她和相機,緊跟著再次堵住她的去路。


    「你這個王八蛋!」花番紅撿起相機,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倒了什麽楣,居然會遇見這種壞人。


    而且,竟也沒人來幫她,天理何在?


    「救命啊……」她又忍不住的呼救,卻讓男人給捂住了嘴。


    「底片交出來!」他沉聲恐嚇。「啊--」


    這個女人居然敢咬他!


    接下來,花番紅想也沒想的伸出玉腿踹向他。


    長這麽大還沒遇過這種事!沒想到連走在大馬路上也會遇見壞人。


    然而黎紫陽一個側身閃過,手依然伸過去要搶相機。


    「非禮呀!」花番紅緊緊的抱著相機放聲大叫。


    就不相信這個世上都沒好人了,看到少女落難,居然沒人伸出援手。


    的確是沒人伸出援手,但圍觀的人漸漸變多了。


    他們實在不明白眼前的人在做什麽,因為一對男女、一來一往的,像極了失和的情侶在鬧意見,讓人想幫忙又怕幫倒忙。


    「你給我閉嘴!」


    感受到周遭開始聚集的人群,眼前的女人又是這麽的潑辣,黎紫陽心生不爽的拉起花番紅就往自己與人約好的地方走去。


    「你要拉我去哪兒?」


    花番紅掙紮著,但無奈對方人高力氣大,仍是沒辦法的讓他給拖著走。


    「你眼裏有沒有法律啊?居然敢當街搶人,你就不怕警察嗎?虧你長得人模人樣的,居然是可怕的大壞蛋,現在的社會真的是變了,太可怕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一手緊抓住相機,另一手彼他拖著,花番紅隻有並命的想用腳踢他,可惜無法如願。


    「你給我閉嘴。」黎紫陽第二次開口警告。「要報警大家一起來啊!別以為我會放過你。」


    「紫陽,這是怎麽回事?」王景山遠遠的就看到黎紫陽居然和一個女孩子拉拉扯扯的,連忙跑了過來,將他帶上了車。「這裏可是大街上,你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吧!萬一讓記者看到怎麽辦?」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花番紅瞪著這兩個大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樣被擄上了車。


    爸爸、大姊,誰來救她啊?


    「這是怎麽回事?」王景山看著黎紫陽,「這位小姐是誰?」


    「她在一旁偷拍被我捉到,死都不肯把底片交出來。」黎紫陽的麵色不善,經曆過剛才的街頭搶奪事件,他現在的情緒相當差。「你去想辦法!」


    懶得再爭下去,他將問題丟給王景山。


    王景山聽了經過,看到黎紫陽一副失去耐心的樣子,明白這件事要盡速解決。


    「小姐,麻煩你把底片交出來。」


    「你們發什麽神經啊!」花番紅覺得自己聽到了個笑話。「這個死男人砸壞了我的相機還硬拖我上車,我沒報警就算是客氣了,你們居然還敢要底片?」


    花番紅真不明白,自己隨手亂拍的作品什麽時候這麽搶手了?居然有人做出這麽激列的舉動,就為了搶底片!


    「還有,什麽叫偷拍?我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兒拍街景也不行嗎?還是那條街是你的,我站在那兒都算犯法?」花番紅的火氣可不比黎紫陽小,自己心愛的相機慘遭不幸,她難道沒資格生氣嗎?


    「拍街景?」黎紫陽冷哼。「蹩腳的謊話!」


    花番紅正想回嘴,王景山趕忙開口了。


    「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受誰之托,但是如果你真的拍了紫陽的話,底片我們是一定要要回來的。」看她年紀輕輕,應該又是哪家沒品小報的新人吧!隻能怪她運氣不好,被人利用了。


    「拍他?」花番紅嗤笑。「他是哪一號大人物啊?別太自大了,我沒事拍他做什麽?」


    「有沒有你心裏有數!」


    他剛剛一走出大樓就聽見快門聲,一回頭就看到她拿著相機對著自己,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沒有呢?」花番紅火氣很大。


    「沒有我就任你宰割!」黎紫陽想也不想的放出大話。


    「好!」花番紅答得爽快,然後交出了死命護在懷裏的相機。「我們現在就送去快洗,看看是誰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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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後,三個人坐在王景山的辦公室裏,手上都拿著剛出爐的「證據」。


    「怎麽,還要說我是在偷拍你嗎?」閑閑的放下照片、喝起冰茶,花番紅現在說話可大聲了。


    黎紫陽看過了所有的照片,目光停留在最後一張,也就是自己有所警覺的那一張問題照片。


    沒錯,是有拍到他--的一角頭發。


    而其他的二十幾張照片,大多是隨意的照著晴空、建築物、風景,顯示出這個女孩子會拿著相機在那兒出現,不過是個巧合。


    怎麽會呢?自己真的錯怪她了。


    「小姐,真的很抱歉。」王景山也看完了所有的照片,確定她的確沒有偷拍的行為。「我們會負起賠償的責任。」


    「咦?剛才是誰放話說要任我宰割的?」花番紅現在可囂張了。


    「這個……」王景山思考著要說些什麽來解圍。


    黎紫陽一臉平靜的打斷他。「你有什麽要求?」


    既然是自己說出去的話,他就不容許自己有任何想耍賴的念頭或舉動。


    花番紅被他這麽一問,一下子倒也想不出什麽來。


    其實剛剛一進這家經紀公司,得知和自己杠上的男人是什麽身分時,她就明白為什麽他會這麽神經質的認為自己偷拍他了。


    原來這個戴墨鏡的男人就是現在唱片界很紅的製作人兼歌手黎紫陽,人紅嘛!難怪會疑神疑鬼的。


    「小姐,不如這樣吧!我……」王景山的話再次被打斷。


    「讓她自己說。」黎紫陽板著臉冷冷的說,等於拒絕王景山的保護動作。


    自己錯怪了她是事實,沒什麽好辯解的。


    咦!這男人倒也還說話算話,原本以為他那副驕傲的樣子,會拉不下臉承認咧!花番紅點點頭,稱許的看著一臉冰霜的男人。


    哼!可惜就愛擺臉色給人看。


    「你究竟有何要求?」等得不耐煩,黎紫陽又問了她一句。


    「這個嘛……」花番紅偏頭思考,要要求什麽好呢?


    有了!她展開笑顏。


    「要不這樣吧!反正我最近的生活也悶得慌,你就讓我跟上一陣子,等到我膩了,事情也就算了。」


    嗬嗬,這個提議不錯吧!


    「這個……」王景山直覺的要反對,當然也是馬上被打斷。


    「好。」黎紫陽答得幹脆。


    是自己造的孽,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至於生活即將被幹擾一事,他會盡量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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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你家啊?」


    花番紅如影隨形的跟著黎紫陽跑,眼底盡是新奇。


    看著眼前新穎的歐式裝潢,花番紅聯想到自家的「俗麗」,不禁搖了搖頭,老爸的品味真是差人家一大截。


    改天記得要和大姊說說,家裏的裝潢該改了。


    「嗯!」黎紫陽自己做自己的事,沒怎麽理會她。


    花番紅也不以為意,反正在家裏大姊的態度就和他差不了多少。


    「那我就隨意看看囉!」


    打了聲招呼,花番紅開始了她的探險,左看看、右探探,屋內一些不知名的擺設夠她研究上好一陣子了。


    黎紫陽坐在沙發上看著書,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他放下了書,臉上已無先前的冰冷。


    「你叫什麽名字?」


    在沉默了一個小時後,忽然聽到還算陌生的男音,背著他打量玻璃櫃中各式收藏的花番紅隻差沒跳起來。


    「你問我嗎?」


    這男人如此冷傲,即使因為麵子問題答應帶她回來,卻一副不屑理她的模樣;原以為自己賴著他的這段時間,他都不會理自己呢!


    「這裏就我們兩個,還有別人嗎?」黎紫陽沒好氣的看向她。


    怎麽這男人翻臉像翻書啊!花番紅很快的發現他一定有著很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才會情緒起伏這麽大。


    才不過多問一句而已,馬上就變臉了。


    「沒有--」花番紅故意拉長尾音,外加搖了搖頭。「我隻是有點嚇一跳嘛!」她聳聳肩。「我叫花番紅,你好。」


    「花番紅?」黎紫陽揚起眉,頗有取笑意味。「我隻聽過紅番。」


    「你這是在挖苦我嗎?」嘖,又變天了,居然露出那種不懷好意的樣子,他果然是個十足的壞人。


    「我隻是說出我的感言,要抗議的話就去找幫你取名字的人。」黎紫陽收起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花番紅瞪他一眼,卻笑了起來。


    「這麽說來是要找我爸囉!可是我個人覺得我的名字還算好的了,至少很好記,而且也不像大姊叫菖蒲,一聽就讓人想到端午節,何不幹脆叫粽子算了。」這是她自從懂事以來就一直懷疑的事,花番紅隻要想到就覺得好笑。


    「還有還有,我妹妹的名字也很可愛,她叫忍冬耶!忍冬、忍冬,好像冬天多難受似的。」


    「看來你很能自得其樂。」看她笑得那麽開心,黎紫陽有些錯愕。


    菖蒲、忍冬?他個人倒認為是比「番紅」好一點。


    「還好啦!人生就是要以快樂為主嘛!」追尋快樂向來是她的座右銘。


    「你幾歲了?」


    「十九……啊,就快滿二十了。」提到二十這個特殊的年紀,番紅就不得不想到老爸那無聊的規定。


    想來今年也會有那麽一場別開生麵的生日宴吧!就不知道在已經拐到「盟主女婿」的現在,父親是否仍會堅持要推她「下海」?


    想想還是會吧!畢竟他又不嫌家裏大哥多,而且二十歲生日宴也都辦習慣了,突然要他停,恐怕他會抗議吧!


    「二十?」黎紫陽又看她一眼。「現在的小孩子都不用上課的嗎?」


    「這位叔叔,我已經畢業很久了。」


    她可沒說謊,被退學也是另一種形式的畢業。


    居然叫他叔叔?黎紫陽白她一眼。


    「高中?」黎紫陽又拿過一本書。「沒考慮繼續升學嗎?」


    怎麽連這位仁兄都有這種觀念?現在都什麽年代了?


    「人生以追求快樂為目的。」她還是這麽一句話。


    「然後呢?」黎紫陽不明白她的意思。


    「又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讀書這條路!我大姊和三姊書都念得不錯,茴香和櫻也很厲害,家裏已經有她們這幾個狀元了,我何必去湊熱鬧?」


    她一見書本就頭痛,缺課情形也頗嚴重,還不如做她想做的事,既適合自己,又不用在課堂上浪費生命。


    這樣不是很好嗎?


    黎紫陽再度抬頭看她,想著她會不會是那種一家子優秀份子中格格不入的「異類」,達不成父母的期望又逃不出姊姊們的陰影,遭家人排擠才會幹脆放逐自我的在街頭閑晃?


    這種案例在社會新聞中不算少數。


    會是嗎?


    「你在看什麽?」花番紅覺得他的眼裏有說不上來的詭異。


    「你是因為家庭沒有溫暖才會跑出來的嗎?」怪不得她會提那個什麽跟著自己的要求,不會是沒處可去了吧?


    唉!平白無故招惹到這種麻煩。


    家庭沒有溫暖?花番紅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什麽樣的家庭叫溫暖耶!」花番紅實在很難回答這麽抽象的問題,不過她可以舉一點實例。「我家算是滿奇怪的,曾經有幾個老師還把我歸入問題家庭之列呢!我爸娶過三個老婆,有七個女兒,我是老爸的六女兒,下麵還有一個妹妹,就是我剛才說過的忍冬。」


    的確是問題家庭,黎紫陽又將手上的書放下了。


    「繼續。」


    「哦!」花番紅應道,「我爸其實滿疼我們的,隻是習慣有點不怎麽好。」老是拿女兒當作誘拐大哥的利器。「我的姊姊們……這很難講,各有各的特色,像二姊就很可怕,我幾乎是能躲就躲,免得遭殃。」


    二姊花薊的脾氣可不是蓋的,家中幾乎沒人治得了她,包括大姊也頂多是可以念念她而已。


    「可怕?」黎紫陽不解。


    「是啊!二姊一發飆起來可是無人能擋,幸好先前終於出現個男人肯英勇犧牲要娶她了,隻是她還不想嫁出去,所以現在還是在家裏當不定時炸彈嚇人。」花番紅繼續解釋。


    「是嗎?」黎紫陽應了聲,決定結束談話,再回到書中世界。


    隻不過,事情才沒那麽順利。


    「喂,現在換我來問你了啊!」花番紅很快的「禮尚往來」,不怕生的往沙發上一坐,準備開始盤問。


    「沒什麽好問的。」


    黎紫陽的臉上又是一片漠然。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她,馬上站起來往屋後走。


    「什麽嘛!」初來乍到的花番紅也隻能對著他的背影罵。


    真是不懂得禮貌的男人!


    哼!動不動就變臉的人最討厭了!


    不過,好像滿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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