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顧問來過了嗎?”段景晟回到家,一看到言雪彤便問道。


    “嗯。”言雪彤點頭微笑。


    段景晟看著她舒適地坐在寬大的少沙發裏,顯得嬌小玲瓏,神情有份他從未察覺的嫻雅寧靜,不禁抱著手臂,站在那裏用讚歎的眼光欣賞著。


    “你打算一直站在那裏當門神嗎?”他的凝視燒紅的言雪彤的臉頰,令她不由得別開頭,以開玩笑的口吻掩飾心中的羞澀。


    “我是怕呀!”他笑著走過去,坐在她身旁,順勢將她攬進懷裏,眼光直直望人她的清眸裏,“我就是怕靠你太近,放不開你。”


    言雪彤臉上紅潮更甚,他卻感到一種戲弄的趣味,不禁深深吻了他一下。


    “你害我迫不及待的想回來,怕你又無緣無故跑掉。”段景晟半閉玩笑地說。


    她偎在那堅實的懷抱裏,仰頭看他,感受到他的體溫,也感受到飄在雲端的幸福,“再跑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這句話中聽極了!”他在她耳畔輕笑,忍不住咬齧她柔軟的耳垂,“不恨我這樣把你當私房寶貝藏著、鎖著,不讓別人搶走?”他無法忘記當初自己是用什麽方法將她綁在身邊的。


    言雪彤輕輕搖頭,清澈如水的明眸定定望入他用戲謔掩飾不安的眼眸,神情溫柔而堅定。


    “要不要看看你送我的戒指?”她拿出一隻絲絨盒,語氣有著害羞的興奮。


    “當然。”他接過來打開,滿意地看到盒裏躺著一隻紅色鑽戒,邱小姐果然了解他,紅色代表熱愛,鑽石代表永恒,紅鑽說明了雪彤對他的意義。


    “今天邱小姐還帶我去看醫生……”言雪彤欲言又止地停住了。


    見盈盈的眼波深情款款地看了他一眼,段景晟的心劇烈地顫動了起來。他喜歡她看著他的神情,這樣坦蕩地說著,她是屬於他的。


    “沒什麽問題吧?”想起她的渴睡,段景晟著實擔心她的健康。


    “醫生替我做了檢查,報告要過幾天才出來,可是醫生說,”言雪彤眼瞳裏閃著他從未見過的興奮,“我……我可能已經兩個月了。”


    “什麽?”段景晟揚起眉,臉上的詫異顯示不出是聽錯了還是聽不懂。


    “我可能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她屏住興奮的氣息說出。


    “噢。”意外地,段景晟卻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是這樣,倒解釋了你體力不支和渴睡的原因。”


    “你……”言雪彤看不出他的神色有異,臉色不禁微微一變,心也吊了起來。“你不高興我……”


    “我隻是不想看到你病奄奄的模樣,”他用溫柔的眼神拂去她臉上的不安,“看得我很擔心。”


    他的溫柔讓稍稍放心。“可是我覺得很好,而且邱姐說過兩天要帶我去看一些嬰兒服——”


    “報告還沒出來,說不定是醫生弄錯了。”段景晟打斷她的話,親切地摟了摟她的肩頭,“你說明天還是後天,我們去看你爸媽?”


    “你是說……”言雪彤頓感受寵若驚。


    雖然邱姐曾告訴她,但從段景晟口中說出,更是有美夢成真的感受。


    “最好訂婚、結婚同一天。”段景晟說著,將她摟得更緊,低首吻著她的鬢發,“我已經迫不及待要鎖住你的一生了!”一星期後,段景晟與言雪彤訂婚了。


    儀式雖然簡單隆重,但仍引來了八卦媒體的注意,一路從言雪彤的家追隨到段景晟的住所,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回言雪彤不再躲避記者的鎂光燈了。


    “老板真是胡來!”回到頂數住屋後,邱小姐忍不住叉腰抱怨道:“哪有人訂了婚,還不放你回去小住,而且訂婚儀式和筵席才剛結束,人又跑去公司開會。”


    “他本來說要同一天訂婚、結婚,但我爸媽沒答應。”言雪彤笑著說,把身上的禮服換掉,感覺自己踩在幸福的去端上。


    “我真為你高興,雪彤。”邱小姐誠摯地給了她一個大擁抱。


    “邱姐,謝謝你。”她一直很感激這位和姐姐般照顧她的女子。


    “對了,你的檢驗報告出來了。”邱小姐遞給她一隻牛皮紙袋,“醫院聯絡不到你,就找上我了。”


    “噢,我差點忘了。”言雪彤這才想起來,連忙打開紙袋,心急地想知道結果,幸福的感覺也更濃了。


    “恭喜你了!”一起看著檢驗結果的邱小姐歡喜地再次摟住她。“看不出那名醫生一臉的呆滯,診斷的技術還挺高明,我得去恭喜老板一聲才行。”


    “你要走了嗎?邱姐。”言雪彤見她拿起皮包,立刻問道。


    邱小姐看著手表,“董事長的會議差不多要結束,他肯定一會兒就回來,我可不想在這裏礙事。再說,你現在是兩個人了,得多休息才行。”


    “邱姐。”麵對邱小姐的促狹,言雪彤不禁臉紅了。


    “我走了。過兩天,我再陪你去挑幾件舒服點的衣服,順便看看嬰兒服。”


    言雪彤看著邱小姐消失在門後的背影,抹不掉嘴角滿足的笑意。


    今天是屬於幸福的日子!言雪彤對自己說道。從來不敢夢想擁有段景晟的心,而他就在今天把一生許諾給她。這一路崎嶇走來,也不邱小姐的真心相助,還有肚裏的孩子。


    她好幸福!言雪彤不曉得該如何形容這份感覺,隻覺幸福得好不真實。


    忽然,門口傳來鑰匙的聲音,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回來了。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他在她耳邊溫柔地歎息,“一打開門就看到你的感覺棒透了!”


    “我好幸福!”她偎在他健壯的胸膛滿足地低語。


    驀地,一股莫名的感動濕潤了她的眼眶,她愛他,愛他的壞,更愛他的好!


    “我總算能安心的把你鎖在身邊了。”他抓起她的右手,戲謔地笑說。


    她看著右手無名指上的紅鑽戒,想到不久的將來,這個偌大的屋子裏將孩童的歡笑與家庭的溫馨,臉上更是洋溢著幸福與甜蜜。


    “什麽事笑得這麽開心?”見她兀自甜笑著,段景晟臉上的笑意也濃了。


    “醫院的檢驗報告出來了。”她欣喜地緊抱住他,“那醫生的話是對的,天哪!兩個月!我真不敢相信!”


    沉醉在未來美夢裏的言雪彤並沒有發現段景晟微微一黯的眼神。


    “你說,要用哪個房間當嬰兒房才對?”她猛一抬頭,發現他的神色有異,臉上的歡喜倏地被憂心取代,“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有。”他勉強一笑,將她拉到沙發旁一起坐下。“雪彤,有關嬰兒房的事暫緩一段日子,好嗎?”


    “為什麽?”她不明白地望奢他,心裏湧上一股不安。


    麵對言雪彤憂懼不解的瞳眸,段景晟沉吟著,不曉得這種事如此難開口,為什麽以前就沒這樣困難的感覺?


    “兩個月還來得及,雪彤。”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始終盤踞在心頭的打算,“把孩子拿掉好嗎?我明天就讓邱顧問陪你一道處理這件事。”


    言雪彤感到血液猛地凍結住了,他在說什麽?把孩子拿掉嗎?


    “你要我……要我把孩子拿掉?”她不敢相信地問道。


    段景晟鄭重而緩慢地點點頭,臉上有著不容反對的堅決。


    “為……為什麽?”頓時,許多極壞的想法湧進腦中,她感到呼吸困難,“是不是你後悔跟我訂婚?還是你看上我們訂婚喜筵上的哪位女賓?還是在公司——”


    “不是!都不是!”段景晟突然暴躁地低喝,“你不要胡思亂想!”


    “那你為什麽……”突然,她看不到與他共度一生的段景晟。


    像是要抹殺她內心諸多幻想似地,段景晟猝然將她擁緊,重重吻住她柔軟的唇瓣,深深進入她微啟的口中,密密舔舐她芬芳的肌膚。


    言雪彤不由自主地回應他驟來的需索,濁重的呼吸說明了他逐繁榮昌盛的情欲,她甚至感覺到他探進她衣內溫熱的大掌。


    “瞧!雪彤,我是這麽放不開你!我如果能把你放在口袋裏,掛在脖子上,我會這麽做的。”他用滿腔的熱情將她密實壓在身下,心醉地徜祥在她雪白的胸前,“這樣,你還懷疑我的心能裝得進其他人嗎?”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不要孩子?她想問明白,想告訴他,她滿心期待這孩子的出世,盼望與他共同扶養孩子的幸福。


    但是他情欲霸道的索求席卷的她的理智,他欲火蠻橫的升起燃燒了她的思維,隻留下與他相融,同化灰燼的欲念。在婦產科醫院的候診室裏,有兩名女子默默坐在角落,仿佛和外麵的熱鬧完全隔絕了。


    “真不敢相信他要你做這種事!”邱小姐的語氣透著不平,“他都要跟你結婚了,為什麽不肯要這個孩子?又不是養不起?”


    “他討厭孩子。”言雪彤垂著頭,落寞地開口,“他說他不喜歡看到我因為懷孕而搞得自己病奄奄的,他不喜歡……”


    “那你呢?”


    “我?”她眼前浮現的竟是段景晟不容置否的神情與堅決獨斷的語氣,她怔怔地說:“我愛他。”


    邱小姐不禁微微蹙起憂鬱的眉心,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早明白雪彤遲早會墜入段景用溫柔與霸道織成的情網,卻不知道她竟陷得這麽深,深得幾乎沒有了自己。


    “言雪彤小姐。”一名護士突然喊道。


    言雪彤隨即被動地站起來。


    “跟我來。”護士公式化地說。


    看著護士頭也不回的背影,言雪彤本能朝邱小姐求救地看了一眼。邱小姐鼓勵地在她手上一握,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與護士消失在手術室的背影。


    望著那驚怯的神情,邱小姐不禁要責怪段景晟的自私獨斷。她萬萬沒料到今天一到公司,段景晟就要她陪雪彤來這裏拿掉孩子。


    想起昨天雪彤幸福滿足的笑靨,與今天蒼白無助的愁容著實有天大的差別,她知道雪彤不希望掉孩子,但是段景晟的一句話,雪彤就沒有自己的意見了。


    邱小姐想到這裏,忍不住歎息,段景晟已經成了言雪彤的人生!在充滿消毒藥水味道的手術室裏,言雪彤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聽著四周器具的碰撞聲與護士走動的聲音,怎麽也止不住心頭的恐懼。


    她下意識地想著段景晟,隻要想著他,她心裏就沒有恐懼及黑暗。


    “我隻要你,雪彤。”昨晚他在她耳邊迷醉地呢喃,“我的心隻容得下你一個,其他我什麽都不想要,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所以你也不要我們的孩子?”她忍著心痛,語音模糊地問。


    “我隻要你呀!雪彤。”他熱烈地吻著她,“瞧你為了沒出世的孩子把自己弄得像病人膏肓一樣,我看了很舍不得呢。”


    “可是我——”她想告訴他,其實她並不介意。


    “雪彤,我不要你受這種苦!”他強橫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準你這樣虐待自己!我不要孩子綁住你!”


    想到這裏,言雪彤忐忑恐懼的心似乎平靜許多,怔怔地看著醫生進來,戴好手套。


    “要開始了。”醫生語氣冷漠地說。


    言雪彤想著段景晟對她的輕憐蜜意,認命地合上雙眼。


    驀地,一聲似能劃破人心的尖叫聲從手術室裏傳來。


    坐在候診室等待的邱小姐心悸得自塑膠座椅上跳了起來。


    “雪彤!”她急急奔向手術室,卻隻能無奈地在門口停住。


    不一會兒,隻見手術室的門被推開,走出來的是麵無表情的醫生。


    “醫生。”邱小姐連忙走上前去。


    “你可以進去看她,叫她動作快點!”


    看著醫生和護士冷淡的態度,邱小姐不禁感到氣憤。這是什麽態度嘛!以為自己頗負盛名就了不起,下次再也不上這家醫院。她一麵忿忿地想著,一麵走進手術室,隻見言雪彤坐在手術台上。垂著頭嚶嚶低泣。


    “雪彤。”


    “邱姐——”言雪彤一見到她就像見到親人似地,忙不迭白手術台上跳下來,趴在她的肩膀哭泣得更厲害了。


    “雪彤,你還好嗎?”邱小姐緊抱著她,穿著手術袍的言雪彤看起來十分單薄。


    “我……我沒辦法,邱姐。”言雪彤趴在她肩頭抽噎地說,“我……我做不到!”


    “什麽沒辦法?什麽做不到?”她聽得一頭霧水。


    言雪彤深吸了幾口氣,哭紅的眼睛仍然淚水盈盈,“我沒辦法控製自己不去想,這個孩子以後長大會是什麽樣子,抱在手上會是什麽感覺……”


    邱小姐怔了怔,“所以人改變主意了?”難怪剛剛那個醫生的臉那麽臭。


    “景晟一定會很生氣的。”言雪彤滿臉憂心忡忡,“可是我辦不到。”


    “他不會吃掉你的!”邱小姐鬆了一口氣笑道。心中卻忍不住歎息,以前那個專跟段景晟作對的言雪彤跑到哪兒去了?難道愛情真會改變人的性情?


    “回去好好跟他談談,如果他真那麽為你想,他就該顧慮到你的想法。”她打氣地說。“我實在沒有辦法……”在段景晟嚴厲的注視下,言雪彤怯怯地說。


    段景晟蹙眉不語,眼光逐漸深沉起來。


    言雪彤不禁心寒地垂下眼簾,他真的生氣了,那麽他的下一步行動會是什麽?跟她解除婚約嗎?他將離她而去!


    “雪彤。”段景晟見她驚跳起來,不禁微微一笑,輕輕擁住她,“你怎麽了?像是犯了天條似的。”


    “你……你不怪我?”再度看到他眼中的溫柔令她軟弱得想哭。


    “我為什麽要怪你?”她嬌怯的神念教他心憐,“要怪也怪我自己。”


    他明白了她的心意!這孩子將會順利出世,他們將一起撫育這孩子!言雪彤想像著孩子在屋內學步的溫馨,難抑心中的喜悅。


    一時間,她無法說話,感動化為淚水滾落腮邊。


    “瞧你,這又不是什麽大事,這事我本來就不應該叫邱顧問去。”他溫柔地替她拭去淚水,吻了吻她的額頭,“明天我親自陪你去。”


    刹那間,言雪彤似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第二中午,段景晟利用午餐時間回去接言雪彤。這個時候她應該穿戴整齊,坐在客廳等他了。


    然而,當他打開門時,屋子裏卻空無一人。他奇怪地四下查看,卻不見言雪彤的身影,隻在咖啡桌上發現一張紙條,字跡顫抖而淩亂。


    我做不到,對不起!


    這是什麽意思?段景晟驀然心一動,把紙條捏在掌心裏,轉身奔上樓,打開言雪彤的房間,裏麵出奇的整齊,整齊得像沒人住過。


    一股不祥的陰霾頓時攏上段景晟的心頭,雪彤呢?她在哪裏?


    他急急打開衣櫥,裏麵昂貴的衣裝仍然完好地掛著,他連忙轉身又打開衣櫃,大部分的衣服都在。


    然而令他心髒漏跳一拍的是,躺在當中的絲絨盒,他不由得微顫著手拿起這保裝著他送她的訂婚鑽戒的絲絨盒,頓時,他失去了打開的勇氣。


    深吸了一口氣後,他還是打開了,果然看見那隻耀眼的紅鑽戒指冰冷地躺在盒裏。刹那間,他感到心被硬生生撕裂了,痛得他幾乎要站不住腳。


    為什麽?段景晟心中激憤地呐喊,為什麽雪彤要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嗎?他已經把心都交給了她,難道還不夠嗎?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下樓,突然感覺到房子的空虛與森冷。同樣的地方,少了雪彤,什麽都不對了。


    雪彤,她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她到底要他怎樣才會滿足地待在他身邊?難道她要他求她,讓她踐踏他的尊嚴才會滿足嗎?


    不,這件事他絕不能這樣善罷幹休!段景晟怒氣衝天地想,他要把雪彤找回來,狠狠把她踩在腳下,方能出這口惡氣。


    想到這裏,他立即撥了電話。


    “邱顧問,”一聽電話接通,他毫不思索地下達命令,“你替我跟言雪彤聯絡一下,看雪彤在不在那裏,還有——”


    “董事長,”邱小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淡,“有件事我要跟您報告,我要辭職,辭職信已經擺在您桌上。”


    “什麽?”這消息來得太突然,段景晟不禁吵起來。


    “我不幹了!就這麽簡單。”邱小姐的語氣透著怒意。


    段景晟在電話這頭沉默幾秒鍾後,冷冷地開口,“就算你要辭職,也要等我批準了才生效,在這以前,你還是我的員工,得替我辦事,現在我命令你……”


    今天,對段景晟而言,是最糟糕的一天。


    心愛的雪彤無緣無故離開他,連為他忠心辦事多年的邱小姐也無緣無故請辭,這一切都發生得太莫名其妙了。“雪彤沒有回家,言家也沒有她的消息。”


    段景晟才剛回公司,邱小姐一如往常般立即向他報告,但是她的臉色是從沒有過的冰冷。


    “等等!”他叫住轉身要走的邱小姐,“你替我工作這些年來,你做得很稱職,我也很囂重你,我們主雇的關係一向良好,現在你突然要辭職,至少應該讓我知道你辭職的真正理由。”


    邱小姐忍耐地吐了口氣,回過身來,嚴肅的注視他。


    “替你工作這些年來,為你收拾了不少爛攤子。你的那些桃色新聞、那些女人,我都不聲不響的替你收拾得幹幹淨淨。不可否認,你是個好老板,你對女人予取予求,遊戲人間的態度,我不予置評,但是我看不慣你對雪彤的自私。”


    “不錯,我對雪彤是自私。”段景晟毫不避諱地坦承,“我希望她能讓我放到口袋,掛在脖子上,你是看不慣我這一點才請辭的嗎?邱顧問。”


    邱小姐沒有直接回答他,“你應該明白雪彤愛你,已經愛到沒有自我的地步了,而你呢?你愛她嗎?你有像她愛你這麽愛她嗎?”


    段景晟一時語塞了,這是他從來沒去想過的問題,他向來隻清楚要或不要。


    “你認為我跟她的婚姻隻是遊戲?”他技巧性地避開她的問題。


    “我不清楚你的婚姻包不包括孩子在內,但是對雪彤而言,婚姻是兩個人再加上孩子。”邱小姐越說越氣憤,“你怎能叫她去扼殺你們的骨肉?”


    一時間,辦公室內被窒人的沉默厚重地壓住了。


    段景晟麵無表情地瞪視著邱小姐,像是不明白她的話,又像是責怪她的多管閑事。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他先打破沉默,“你是說雪彤要那個孩子?為什麽?”


    “她當然要那個孩子!因為她愛你,她當然要你的骨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你對雪彤一點這樣的感情都沒有嗎?”


    “原來她要孩子。”段景晟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語,“為什麽她不告訴我?為什麽她……”


    “你曾經給她機會表白嗎?”邱小姐了解地反問,“你知道你對她有多霸道、多專製,在你決定要拿掉孩子的時候,你問過她的意思了嗎?”


    刹那間,段景晟想起雪彤說起懷孕時興奮與滿足的神情,想起了她後來蒼白與恐懼的臉色,心髒不由得猛烈抽搐起來。她已經對他表示了她的想法,而他卻一再忽視。


    “好了。”他臉上的頓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仍是一貫不可侵犯的威權,“她在哪裏?”


    “嗄?”這回換邱小姐錯愕了。


    “別跟我裝傻了。”段景晟眉心一凝,“既然她沒跟言家聯絡,肯定另外有人替她安排住處,以前她在警察局受困時,不就誰都沒找,隻找你嗎?”潮水緩緩衝上沙灘,又緩緩退落,數不清的小沙蟹歡愉地自這個沙洞鑽到那個沙洞,乘著潮水從泊頭的此端漂浮到彼端。


    淡水河麵粼粼的水光,在外彩霞的映照下,好像天神拋擲水中咚咚作響的金幣。言雪彤失神地看著,夕陽照在她心湖上,又是另一番景晟。


    在她的心潮上沒有霞彩相映的粼粼水光,一波又一波漣漪所麵出的,全是那張英挺霸氣的麵容,在她心湖上散去了,又聚回去無止境地撕扯著她的魂魄。


    不知這樣站在河堤上有多久,她終於轉身往寄住的小套房走去,那是屬於邱小姐的地方。


    今天早上,段景晟一離開住所,她就旁徨無助地向邱小姐求救,邱小姐二話不說地帶她到這裏來。


    “在這裏,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有空就過來看你。”邱小姐把鑰匙交給她,神情鄭重的說:“你應該讓他明白你的想法。”


    她也清楚這一點,但是而對段景晟不容置喙的霸權氣勢,她沒有搖頭的勇氣,害怕失去他的恐懼早已把她的蠡啃蝕得屍骨無存。


    在這種兩邊都難以割舍的情況下,她懦弱地選擇了逃避。然而才過了沒多久的時間而已,卻止不住對段景晟的切切思念,想他的溫柔,想他的霸道,想他的……


    驀地,她猛頓住腳,怔愣地望著靠著門柱而立、高大壯碩的身影.整個人呆若木雞。


    “你選了不錯的藏身地點。”他走過來,環顧了下四周,“風景很不錯。”


    “我……”她哀切地望著他許久,終於鼓起勇氣開口說:“我要我們的孩子!”


    段景晟深情地注視她,低啞地說:“你早該告訴我,我是個遲純又自私的人,始終忽略了你心裏的意願。”


    “那你……”她仍不確定他的心意。


    他摟住她的肩頭,往河堤走去,讓晚風拂過他深思的臉。


    “我的父親風流一世,兒女成群。”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從不願麵對的身世。“他的財產龐大,做子女的為了得到財產,自然會不惜代價大打出手,何況,我的母親又隻是父親眾多的情婦之一。”


    他說著,嘴角諷刺地揚起,“我母親從我父親那裏得到的,大概就是我了,一年之內,她難得跟他見上三次麵,每天守在家裏,就怕會錯過他的電話。”


    言雪彤的心一驚,不禁冷汗涔涔,難道他在暗示她與他母親的命運相同嗎?


    “我父親對子女的態度可能不會好過對一件家具,不過繼承人除外。因此為了吸引我父親更多的注意力,我母親想盡辦法讓我成為父親的繼承人,而讓我成為繼承人唯一的辦法,就是除掉現有的繼承人。”


    “除掉現有的繼承人?”言雪彤忍不住駭然開口,“你……你是說……”


    “我母親認為,除了死之外,沒有更徹底的方法。所以隻要父親所立的繼承人不是我,就注定夭折。直到我成為繼承人那天,才看清自己的父親長得是什麽樣子,我母親卻在那時候選擇結束她自己的生命。”


    言雪彤聽到這裏,不由得打個寒顫,這就是造成段景晟喜怒無常的原因嗎?而用這樣殘酷的手段爭權奪利的意義究竟在哪裏?


    “冷嗎?”段景晟並沒有忽略她的寒顫,隨即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輕抬起她的下巴,“從我父親身上,我始終覺得孩子是多餘的。”


    她深深望進他幽冷的眼瞳,仿佛深入了他的靈魂的深處,語氣充滿堅定的愛戀說:“這不是你要我拿掉孩子的好理由。”


    “的確是個很糟糕的理由,他卻讓我深信不疑。”他笑了笑,“你知道,我繼承了我父親的產業,也繼承了他腐敗的習性。”


    “可是,”她深情地望著他,“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


    “你說得對。”段景晟拿出那隻紅鑽戒指重新套在她的手上,“是你讓發現,我也有像母親的地方,所以這一輩子隻能要定一個女人!不準你再隨便拿下來了,聽到沒有?還有,不準你再跟我玩離家出走的遊戲,永遠也不準!”


    言雪彤忍不住欣喜地緊壞住他的腰,“我真怕你隨時都會把我推開,就像水葒那樣。”她把臉埋進他厚實有力的膀臂,哽咽地說:“我無意用孩子綁住你,可是我真的好想留住他。”


    段景晟輕吻她的秀發,將她的肩頭摟得更緊,突然想起邱顧問對他的質問,他愛雪彤嗎?此刻,他心底有了答案。


    是的!他愛她,愛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頭發,包括她肚裏的孩子!


    “我父親的情形讓我對兒女成群有相當的恐懼,我怕自己當不了好父親。”他輕聲地承認。


    “沒有人天生就是好父親、好母親的。”她倚在他的臂彎裏,溫柔地說。


    “那麽看來,我們倆要相互切蹉才行了。”段景晟說著,戲謔地撫著她仍舊平坦的小腹。


    言雪彤清脆地笑出聲來。


    望著夕陽餘暉,依在段景晟有力的臂彎裏,她終於清楚感覺到那種落實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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