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額頭傷口退去些許青紫色,她便認真地實踐起自己對湛鑫的「意義」。


    早上,她和湛平到畫廊繞一圈,湛平碰上幾個畫迷,聊了一下;下午,她陪湛平出席一場演講,坐在台下,她想的全是那天,那個任性的夜晚,她任性的言語如何將湛鑫推離。


    「自然」曝光,他們之間再起不了自然感覺。


    沒上網、沒發信,她躲在角落的愛情被陽光曝曬,曬出滿身傷。


    問題是,這傷口治不了,敷不起藥,隻能任它自行愈合,她不曉得傷口是否能複原,隻曉得,不管如何,日子要過下去。


    掛起自鄙的笑意,她──辛羽沛,沒有太多立場可以談論感覺。


    回到家時,已近晚餐時分,她推輪椅走進屋裏,沒想過的場景攤在眼前,她居然嚇得移動不了腳步。


    客廳裏,從來以冷漠待人的湛鑫居然臉龐掛滿笑意,他笑摟著身旁的女人,一句一句,同老奶奶,聊開了心。


    心揪緊,胃酸漫至喉際,羽沛睜大眼睛,將他們的親昵刻入腦海裏。


    「湛平,你回來了?快過來,看看是誰來了。」


    老奶奶對湛平招呼,不曉得是作戲還是忘記,她和湛平之間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不交言語。


    是對女人的好奇,湛平示意羽沛將他推到客廳裏。


    「湛平,你記不記得她,顏喻菁,凱態企業的千金?你們小時候常玩在一起的,那時候,你們的父母親感情很好,還說將來要結兒女親家。」老奶奶熱絡說。


    「喻菁,好久不見。」湛平笑開,善意伸出手。


    是的,他記得很清楚,喻菁,國小六年的同班同學,那時他們一起上下課,兩家父母親也經常聚在一起。她是個很率性的女生,一點都不像女孩子,還常和他們兩兄弟聯手,欺負她的妹妹。


    她的態度落落大方,笑著走上前,伸手親熱地摟抱湛平。


    「你是大畫家囉,我回國,你連看都不來看我一下。」


    她剛從國外調派回來,七年光陰,她把自家的海外分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要不是母親堅持她的年齡不小,要趕緊回國找到好對象,她會繼續留在美國工作,把婚姻擱在一旁。


    「對不起,我最近的確比較忙。」湛平笑笑。


    「我知道,你是知名畫家了嘛,從小就看你塗鴉,沒想到真的讓你塗出成績來,真了不起。」


    「談不上什麽成績,是大哥在背後支持我。」


    「湛平很有天分,否則再多的支持,都成就不了氣候。」湛鑫終於開口說話,但他沒轉頭看羽沛。


    羽沛的眼光卻在他們身上流轉,他的手扶在她腰際,她的頭半靠在他肩膀,一個是俊朗、英氣颯颯的男子,一個是大方自信的豔麗閨秀,怎麽看都是最合適的配對。苦澀泛濫,她卻昂起臉,端上無謂表情,驕傲在骨子裏、在血液裏,她卑微,卻不允許自鄙。


    「所以囉,關湛平,是你放棄機會,可不能責怪我變心。」喻菁笑著靠進湛鑫懷裏,她看湛平背後的女孩子一眼,羽沛在打量她,她也大大方方打量起羽沛。


    她叫辛羽沛吧,報紙上刊登過。她很漂亮,是那種就算當偶像明星也不為過女生。她很年輕,聽說還在念大學。她眼底隱隱閃著智慧,有著一股教人激賞的傲氣,喻菁相信,假以時日,她會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她記得報紙上是怎麽形容她和湛平的關係,很好,她會喜歡這個妯娌。


    「什麽變心?」湛平聽不懂她的玩笑話。


    「你居然忘記我們的山盟海誓,太過分了,虧我還那麽認真遵守我們的誓言,多年來都不敢交別的男朋友。」


    「妳越說我越糊塗了。」


    「我說過要嫁給你呀,我們還打過勾勾呢,但你說你要當畫家,我恐嚇你,我是要當女強人的,一定要嫁給企業菁英,好在事業上助我一把。要是你敢跑去當畫家,我就去愛別人。」別開臉,她笑得好大方。


    她的率性讓人喜歡,這種女人才有資格為湛鑫守候吧。


    垂眉,羽沛任由心間蛀上大洞口,悶悶的痛,一陣一陣襲來,咬牙,她不確定自己可以忍耐多久。


    「我記起來了,好像有這一同事。」湛平說。「不過,別騙我,這些年妳沒交過半個男朋友。」


    「我是沒有啊,不信,你去找征信社調查我嘛。幸好,你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所以,我決定成為你大嫂來懲罰你,讓你天天看得到我卻碰不到我。」


    「妳要嫁給大哥?」


    湛平意外,他沒想過,大哥會和喻菁碰在一起,她是個好女人,但是……那麽多年沒聯係,這麽倉促間決定婚事,好嗎?


    「是啊、是啊!我們正在找好日子讓他們訂婚,湛平,你覺七月份怎麽樣?」奶奶熱絡地問湛平。


    深吸氣,羽沛的傲骨折了,隱隱猜得到的事情親耳聽見證實,還是忍不住紅眼。


    仰頭,她抵死不教淚翻滾下來,微笑,她逼自己把唇瓣咧開,逼自己讚成這場歡樂。


    是嘛,這才對,他根本不需要誰的歡欣或眼淚來替感覺增溫,因為早有個人在身邊,和他一同分享成就喜悅,難怪她的無聊信件煩擾到他的生活,難怪他要說「不準愛我」。哈!他怎會對女人的守候感動?白癡!她做了全天下最白癡的事。


    湛平有幾分尷尬,驕傲的奶奶在眾人麵前放下架子屈就自己,他還能再更恨她?冷冷地,他不看奶奶,對著湛鑫回答:「大哥沒意見就好了。」


    「我有意見,我怕等不了那麽久,萬一喻菁被人搶走怎麽辦?」這句話,湛鑫專要說給羽沛聽,他要她死心,要她專心對待湛平,別在自己身上浪費想象力。


    湛鑫成功了,她打從心底泛冷,一節一節,從腿部冷上來,她進入北極冰庫。封凍的心、封凍的情緒,她連笑容都裝扮不出來。


    「你再說!再說明天我就架著你上禮堂,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掉你這個黃金單身漢。」喻菁笑彎腰。


    「我不答應,這場婚禮我要辦得風風光光,讓所有的人都看到關家的氣勢,你們再急都給我忍下來。」老奶奶加入他們的歡笑。


    羽沛淺淺笑著,盡力不叫笑容染上落寞。


    很好,楚何漢界抹去,關家人又成一體,畢竟是血緣親情嘛。這位顏小姐多麽能幹,羽沛苦口婆心的勸說,勸不開一家人恩怨,她卻是一出現,就替關家帶來融圓。


    管家太太走近,報告晚餐已準備好。


    「好了、好了,先吃飯再說,這個黃道吉日是絕對不能馬虎的。」老奶奶起身,領著大家一起走入飯廳。


    這是團圓飯,多年來,湛平不在飯桌上和祖母用餐,今天,為了未來的嫂嫂,他勉為其難,羽沛推他到飯廳,將他安頓好,轉身,想離開。


    「別走,陪我。」湛平抓住羽沛的手。這些年,他習慣同羽沛一起吃晚餐。


    「是嘛,一起吃,妳叫羽沛對不對?我知道妳,從報紙上看到的。」喻菁主動邀約她。


    「喻菁,妳誤會了,那全報紙上亂寫的,她是我們聘來照顧湛平的下人,下人用餐的地方不在這裏。」老奶奶冷冷說。


    微笑,羽沛沒對老奶奶的話發出意見。她低頭在湛平耳畔說:「我還有事,你們先吃。」


    「那我們一起上樓吃飯。」湛平堅持。


    眼看氣氛又要打壞了,湛鑫作主出聲:「妳留下來吧,吃完飯再去做事。」


    她沒看湛鑫,低頭拍拍湛平肩膀,微笑說:「我陪你一整天,明天的畢業致詞還沒背熟,你就讓我上去背一背,等湛平哥吃飽飯,再上來幫我聽聽、指正,好嗎?」


    她在笑,手卻在發抖,湛平發現了,她害怕麵對奶奶是嗎?是啊,那麽大的傷口,誰不害怕,舍不得勉強她,湛平回答:「去吧,早點背熟、早點休息,明天,我去參加妳的畢業典禮。」


    這話是給奶奶聽的,但真正聽進去的人是湛鑫,再一次,他認定,湛平離不開羽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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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膽小鬼嗬,她終究是膽小鬼。


    羽沛坐在窗口,腳下是屋外庭院,頭上是滿天星辰,白色紗幔在身後飛揚,斜靠窗邊,淚水濕了窗緣。


    笨蛋,妳怎以為他對妳有意願?


    沒有,連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沒有,從來,他對她,除了冷漠與譏諷,其他的統統沒有。什麽叫做自作多情?什麽叫做一廂情願?念這麽多的書,她怎不曉得,人是最難勉強的物種,她竟然想去勉強一份不屬於自己的心情,居然以為默默守候會換來感動。


    她是智障,絕對是智商低於三十的重度智障!


    智障到以為看著他,便會感到幸福,以為沒有所求的愛情最聖潔,哈!她哪裏沒有所求啊,她但求他看見自己,在他生命的每一天。


    笑死人的聖潔、笑死人的自以為是,她的頭腦壞得很凶。


    頭在窗邊敲著,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更重,她該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該用隱形術讓自己不被看見,她恨自己、恨死自己的愛情。


    能把心刨去就好了,那麽胸口就不會犯疼痛,不會讓淚水不斷往下流,她可以大言不慚說,愛情是什麽東西,她看不上眼,她的生命不值得為它流連。


    右手握起拳頭,敲擊胸口,不停不斷,她要敲碎疼痛感、敲碎殘餘的自尊。


    手在抖、心在抖,她的發抖是種無可救藥的不自覺行動。


    顏喻菁的端麗在心頭,湛鑫對她的親昵也在心頭,那樣一對珠聯壁合的男女啊,連老天看了也要喜愛,她怎能自我托大,以為自己能意外出線?


    說得好,他的確不會愛她,他有更好的女人值得愛,憑什麽來將就自己?


    認真想想啊,辛羽沛,你對他有什麽意義可言?妳不過是個替代品,暫且為湛平哥療傷止痛的替代品啊,他留下妳,不為情義,隻因妳的僅存價值剛好是他所需要;老奶奶對妳何來侮辱,妳本來就是拿人錢財的下人,妳沒有資格進入關家世界……


    她自卑、自恨,她看不起自己,她想把自己打入十八層地獄。


    像攤爛泥,她垮在窗邊,發呆。


    停止思考、壓製情緒,含在眼眶的淚水努力不讓自己下垂。她什麽事都不做,單單靠在窗邊,一分、十分、一小時、兩小時……


    坐了多久?不曉得,同樣的姿勢讓她全身發麻,但酥麻感傳不進知覺中樞,她成了破布娃娃,在夏夜,在夜風拂過的夜晚,獨自心悲。


    湛鑫用力打開門,她沒注意到他的侵入,依然維持著同樣的動作。


    送喻菁返家後,他在下車時發現她坐在窗邊。多麽危險的動作,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夜色裏,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那動作姿勢在在顯示她的傷悲正在進行。


    不多想,他衝進她房間,門扇強大的撞擊聲沒擾醒她的冥思,砰地,他用力關上門,她也沒回頭,大步走向她,他才發現她望向月亮的雙瞳空茫。


    「妳在做什麽!」


    他憤怒狂吼沒叫醒她,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悲傷,她與世界隔絕。


    「辛羽沛!」


    這回他加上動作,把她整個人往後拉扯,拉進窗內。


    緩緩抬眉,她終算看見他了,迫不及待地,她掛起笑容。


    原來裝笑,並沒有想象中困難。「湛平哥找我嗎?我馬上過去。」點頭,她說。


    走兩步,他伸手將她抓回來。


    「妳知道現在幾點?」


    「幾點?」


    她低頭看看腕上九十九塊的手表,表又停了,真糟糕,老是搞罷工,她拍兩下表麵,要求指針為自己妥協,但它有自己的意誌,不想應和她的要求。


    「對不起,我不知道幾點。」


    退兩步,她和他保持距離,決意遵奉他的命令,不對他造成困擾。


    「妳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她的腦漿是一片混亂,不明白他高難度的問話。


    搖頭,再退兩步。


    她不曉得多少公分才算安全距離,但她會盡量保持。


    「對不起。」


    聽懂了嗎?她的意思是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曉得他有個聰慧亮麗的青梅竹馬,不曉得她的愛情是他的困擾,更不曉得她的喃喃自語讓他覺得憎厭。所以不會了,「自然」消失,辛羽沛隔絕,交集線解開,他們站在平行點。


    「妳想做什麽?跳樓嗎?」


    跳樓?羽沛點點頭,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辦法,運氣好的話,她可以上天堂和爸媽、姊姊在一起,團圓……是她夢想過千萬次的場景,就像今夜的關家,沒有隔閡,沒有傷害,有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快樂的聚餐。


    多好啊,她夢想有個家很久很久了,要是跳下去,達成夢想……對,那麽容易的事,她怎麽就沒想到?笨了,對,她肯定是發笨了。


    再次走近窗口,她揉揉眼睛,往下望,目測起樓層高度,這高度恐怕不夠,也許,她該再往上爬兩層。


    她居然點頭、居然在笑、居然二度走到窗邊?


    湛鑫氣瘋了,抓過她的手,低聲對她咆哮:「妳以為做這種事情可以改變什麽!」


    改變?羽沛皺眉,怎麽他說的每句話都那麽難懂。


    「不會的,就算妳跳下去,我也不會喜歡妳。隻要妳一天不死,妳就必須負起責任,在湛平身邊照顧他,因為那是妳們姊妹欠湛平的。」


    終於,他的話提醒了她,這下子,她徹底清醒,徹底聽懂他在說什麽。


    想笑,才發覺自己的臉繃繃的,是淚痕嗎?大約吧,她的傷心全掛在臉上,她的自尊讓淚水衝了去,眼前的自己膽怯懦弱,眼前的自己像個想用眼淚把男人留住的小女生。


    轉身,不顧他的想法,她進浴室衝臉,洗去淚痕,抹去悲哀痕跡,再度走出浴室,她掛上驕傲與淡漠。


    「我想你誤會了。」振起精神,羽沛走到窗邊,關上窗戶,停止了翻飛的窗簾布。


    「我誤會?」


    擰眉,她很該死,該死的不擅長演戲,卻認為自己是個高明戲子。


    「我隻是在練習明天的畢業生致詞。」


    說謊、癟腳劇本!「需要坐到窗戶邊練習?」他嘴邊貼上譏誚。


    「如果你肯替我釘個講台的話,我很樂意到台上練習。」轉身,她不理他,走到衣櫃邊,翻出睡衣。


    「妳最好沒有亂七八糟的想法,我不希望妳再惹事。」


    惹事?他以為自己是個愛惹是生非的女人,哈!那麽「了解」她?她該不該對他感激涕零。


    麵對他,羽沛掛牢驕傲麵具,鼓起勇氣說:


    「不會的,我不會『再』惹事。對於前幾天的胡言亂語,我很抱歉,我是額頭受傷,撞得頭昏腦鈍,出口不該說的言語,請你見諒,也請相信,我不會有多餘想法,不會再做一些無聊事情,困擾你的生活。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手抱睡衣,她向他行了九十度鞠躬。


    他要回答什麽?怔愣住,他半句都說不出來。


    若是他肯順心順意,他將大步向前,把她緊緊摟抱住,告訴她,他對「自然」的言言語語感到動容;告訴她,他喜歡在忙碌的生活中、在夜裏,有一個女子捎來訊息,一句一句打進他心底,也許同意、也許反對那些言論,但他很高興,因為,多年來,沒人看懂他的心。


    可是,他否決自己的意願,他沒抱她、沒對她說真心話,隻是冷冷看她,用最平淡的口吻說:「妳最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我會的。」她對他也對自己宣示。


    再望她一眼,湛鑫轉身,離開她的房間。


    看著關起的門扇,羽沛笑了,笑得得前仆後仰,笑得彎下腰,扶住自己的肚子。


    好好笑嗬!她的蠢愛情……她的驕傲骨氣……她笑出滿臉淚水,笑得欺騙自己,整件事,不過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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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晚了,湛平哥。」把棉被拉平,羽沛扭開床邊小燈。


    「小沛,妳最近常常恍惚,發生什麽事?」湛平問。


    「我有嗎?」笑笑,收妥情緒,她用最平穩的態度麵對湛平。


    「妳有,說!在想什麽?是不是擔心大哥沒有派人到法國調查羽晴的下落?」


    她沒答話。


    「放心,大哥答應我的事情,一定會盡全力去做。」


    「嗯,我不擔心。」同意,他是個一諾千金的人。


    「那麽,妳的心不在焉是在想什麽呢?」


    「想……想以後吧!」


    「以後?是啊,妳大學畢業了,終於完成羽晴的心願。」歎氣,時間飛快,小女孩已然亭亭玉立。他又問:「畢業後,有什麽規畫?」


    「我能有什麽規畫?」


    「當然可以,妳沒有想做的事情?」


    「我去工作,湛平哥怎麽辦?」


    「我沒妳想象的這麽依賴,我可以走一小段距離了,照顧自己不成問題。小沛,妳是學商的,想不想到大哥公司裏工作?」


    「不,我想靠自己的能力獨立。」


    「妳和羽晴真像,有一副不服輸的性子。」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我多佩服羽晴這點,佩服她的勇氣、佩服她對自己的自信。」


    「我們什麽都沒有,如果連勇氣和自信都缺乏,怎麽能在這個世界同人競爭。」


    「妳真的和妳姊姊很像,同樣的話,她對我說過。」


    「但是……湛平哥,我不是姊姊,永遠都不是。」


    「我懂。妳很介意報紙上那些話嗎?」他不介意,也不想理,隨便他們要怎麽寫、怎麽說,他相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是,我很介意,我並不想取代姊姊,不想成為姊姊的影子。我留在關家,有三個原因:第一,你需要人和你談論姊姊、想念姊姊;第二,你承諾姊姊要照顧我,假使我不讓你照顧,你一定會很痛苦,對不?第三,我拿了湛鑫哥的錢,自然該把分內工作做好。所以,很抱歉,我對湛平哥的感覺和多年前一樣,你是最好的姊夫……」


    「不用解釋,我還沒有頭昏眼花到看不清楚妳是誰,別把我大哥的作法放在心底。大哥總想把最好的東西捧到我手上,他以為我失去了羽晴,就再找來一個羽沛,企圖彌補,我不怪他,也請妳體諒他做哥哥的心情。」


    「我知道。」


    「知道就好。」


    「睡吧!我要回房了。」


    「嗯,打一份自傳給我,我認識幾間不錯的公司。」


    「湛平哥……」


    「我不替妳安排任何事,隻是推薦也不行嗎?」


    她望湛平哥一眼,有這種姊夫……是她的幸運,「晚安,姊夫。」


    「晚安,小姨子。」在這聲稱呼裏,他們界定了彼此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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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鑫醉了,喻菁吻著他的唇,連連吻了兩次,她哈哈大笑,「怎麽辦?吻那麽多次,感覺都不對。」


    「那就再來一次。」捧住她的後腦,他的唇對準她的,封住。


    感覺還是不對,他在吻自己的妹妹,唇仍相貼,兩人卻笑彎腰,他們的努力變成笑話。


    羽沛走出湛平房間,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低眉,她想若無其事,迅速回到自己房間,但喻菁看見她,笑著退出湛鑫臂彎。


    「羽沛,我要回去了,對不起,他有點醉。」說著,揮揮手,她也歪歪斜斜走下樓。


    羽沛沒回答,隻是點頭。


    看著喻菁的背影,羽沛扯扯唇,她恐怕沒比湛鑫清醒幾分。轉身,她準備進房,沒想到被一股力道拉住,未回頭,湛鑫的頭靠到她肩膀,長長的手臂圈緊她的腰,綿密的細吻貼上她的頸項。


    他真是醉得凶了,分不清自己抱的是誰。


    羽沛歎氣,艱難回身,扶起他的腰,打開門,送他回房間。


    斜斜歪歪,她使盡力氣才把他送上床,除去他的鞋襪、衣服,替他更換睡衣,再擰來毛巾替他擦去額間薄汗。做這些事,羽沛並不覺得突兀,相同的一張臉、相同的體格,她做相同的事,老早就做得很習慣。


    再整整被子,羽沛準備退出他的房間時,又是一股沒有預期的拉力,湛鑫攫住她的手臂,不叫她離開。


    沒有太多想法,她回頭問:「你是口渴或是頭痛?」


    他沒回答,半張眼,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睨她,她被看得很不自然。


    等不到他的答案,羽沛倒來開水,喂他喝下。


    突地,他撥開水杯,不顧滿床濕,將她納入懷裏麵。


    他知道自己抱的是誰嗎?羽沛想,他並不知道,想推開他,他卻拒絕起她的拒絕,翻身,他用蠻力將她壓在床沿。


    羽沛未做出正確反應,他的吻先行落下。


    這是他第二次吻她,有熱切霸氣,有欲望張揚的急迫。


    他的唇在她唇間反複輾轉,吮去她的意識和理智。短短三秒,她被引出相同的欲念。


    她忘記他們之間的關係,忘記她才對他保證過的承諾,更忘記明天醒來,自己將麵對怎樣的尷尬狀況,她在他的吻間迷醉。


    他的頭靠進她頸窩,輕輕舔吮,低醇的嗓音在她耳際響起:


    「我要妳。」


    他並不清醒,而她的清醒度也在逐漸下降中,她的眼裏全是他,她的鼻息間都是他的氣味,她的心裏隻裝下一個人,而這個人正在她的身上製造心悸與浪潮……


    昏了,在他的強勢間,羽沛煨上他的體溫,被撩起的火苗燃起,燒去她最後一絲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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