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婦孺的事情,沈默的解釋,已經十分詳盡了。


    並且合情合理,哪怕是李承玄這樣的聰明人,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無心之失,又出於好心,難不成他們還能弄死沈默不成?


    對於沈默的說法,其餘幾個隊長和李承玄是可以接受的。


    誠如李承玄說的那樣,這些蠻荒的強者已死,剩下婦女和孩子,也構不成半點威脅。


    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是一等一的天之驕子?


    既然是天之驕子,自然不會害怕幾個逃走的婦幼。


    所以這件事可大可小,看怎麽說。


    倘若李承玄有心追究,那就是勾結蠻荒,天大的事情。


    可李承玄欲要息事寧人,大夥也沒必要為了區區一點小事,去駁了北域太子的麵子。


    唯獨韓風,臉上還猶自帶著幾分不爽。


    沈默之前對他幾近羞辱的對待,還曆曆在目,他當然不想就此放過沈默。


    然而不等他開口,沈默已經堆著笑到了他近前。


    “隊長,屬下這次連殺了十三個蠻荒人,想必也是有些功勞的吧?不知您打算獎賞?”


    “獎賞?”


    韓風冷笑,不扒了你的皮,已經算是本隊長十分仁慈了。


    不過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有些話,不能說在明麵上。


    他收斂笑容,淡淡道:“你雖有功勞,可終究放走了蠻荒餘孽,這是免不了的,功過相抵,就這樣吧。”


    沈默本來也沒想跟這孫子要什麽獎賞,當下嘿嘿道謝。


    “隊長英明,屬下一定鞍前馬後,喂隊長馬首是瞻。”


    “嗯?”


    韓風感覺沈默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燦爛的看不出一絲做作的樣子。


    他不相信,這麽和善的笑容,會是沈默演出來的。


    但倘若熟悉沈默的葉輕塵等人再此,那少不得要打一個冷顫。


    沈默勃然大怒叫嚷著想要殺死誰,幹掉誰的時候,那個人未必會死,至少有生還的機會。


    可當他對某個仇人笑的格外燦爛時候,這個仇人的下場,通常會非常淒慘。


    此時韓風還不知道,自己麵對的究竟是誰。


    這是北羽心目中,為數不多可以和自己的兒子李承玄角逐的人族決定天才。


    ……


    又上路!


    凝兒心不在焉的,眼底還帶有說不出的悲痛。


    對此,沈默也無話可說,隻能默默陪在她身邊。


    之前,沈默曾一再估計過這真武戰場的大小。


    但當走進來,走上了幾天幾夜之後,他發現自己著實有些小家子氣了。


    他想象中,這戰場至多不過幾千裏之遙,可真是太保守了。


    從他和李承玄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談中,不難聽出來,這戰場,東西兩萬八千裏,南北七千裏。


    沈默當時聽完的時候,張大嘴巴,好懸沒塞下去一筐雞蛋。


    要知道,人族大地某個古老而強盛的國家,也就是他的故土搖籃,南北約莫才不過一萬一千裏。


    這麽大片的土地,橫跨三域,竟然隻是當年的戰場。


    沈默再度感歎,這仙域地域之遼闊。


    “這麽大片土地要是都種糧食……”


    沈默心下陡然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而後又快速甩了甩頭。


    算了吧,一個連太陽都沒有的世界,每年還準時準點來一場腐蝕之雨,再好的莊稼也白搭。


    不過,這土地是真的饞人啊!


    倘若人族將來能統一兩界……


    沈默思緒已經飄忽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幾日時間,眾人沿著南北,走的並不算快,才走出了大概三千五百裏這樣子。


    這一路上,遇上不少獸族,足有幾十次大小會戰。


    這幾十次腥風血雨的曆練中,沈默因為韓風這孫子故意針對等原因,每一次都是險象環生。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當日一劍幹掉十三個蠻荒武者,表現出了遠非自己這個境界的實力。


    因而,李承玄不知是不是有意,每一次都交給他重擔。


    連日酣戰,沈默早已疲倦不堪,紫氣是恢複了又耗光,如此反複,痛不欲生。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幾日來凝兒恢複了不少,不再像從前那般六神無主,沉浸在悲傷中。


    這一晚。


    北域眾人全都休息在蒼茫的戈壁灘上。


    沈默和凝兒被韓風指使去打一些河水。


    這樣的事情,其實在加入這支隊伍後,已經屢見不鮮。


    沈默左右手各提著桶,老老實實的蹲下打水,一回頭,瞥見凝兒將手中水桶往石頭上一扔,麵色清冷的站在原地。


    “咋了?”


    沈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凝兒寒聲道:“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麽?”


    “當然記得。”沈默輕笑出聲。


    凝兒卻是柳眉倒豎,一字一頓道;“可我看,你給他們當狗,當的很習慣嘛。”


    沈默笑容當即收斂,這話就有些傷人了。


    平日裏,他是不會和李承玄等人攀談的,奈何韓風這孫子,老是手腳不幹淨想要染指凝兒。


    他每次都不得不陪著笑臉製止,他和韓風的主要矛盾,其實也來源於此。


    韓風甚至不止一次旁敲側擊的和他說,想要霸占凝兒,沈默都裝瘋賣傻糊弄過去。


    這女人,如今反倒過來怪他沒骨頭。


    沈默沉默了一下,便又露出溫和的笑容。


    “姑奶奶,成大事者,豈能沒有耐心?這麽久了,你還不了解我嗎?”


    “我為什麽會了解你。”


    凝兒目光漠然,淡淡道:“這戰場,我待得厭倦了。”


    那一日,在親眼看到自己的族人死在身邊之後,她的心境,似乎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沈默耐著性子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殺人!”


    凝兒當即說出自己的真正想法,望著沈默道:“殺後麵的人。”


    沈默呼吸一滯,差點沒當場哭出聲來。


    這一刻,他恍然覺得自己更加命苦了。


    這女人撞了什麽邪?殺後麵的異族人?他也想啊!甚至比凝兒還想殺一萬倍。


    可是能殺嗎?兩人或許能殺一個兩個人,如果運氣不錯,用幾日來蘊養的劍,甚至未必不能試試斬殺李承玄。


    可那又如何?


    殺了之後,他們自己也絕無可能逃走。


    沈默打著哈欠,苦澀笑道:“姑奶奶,別鬧了,等上了那登仙台,或者確定安全的時候,再撕破臉皮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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