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深入去想,九壇主便越發覺得,似乎唯有沈默的話,可以所發生的一切。


    “六十年,一甲子……難道他……”


    九壇主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這一刻,頭頂的天雷已經不再是他所有的痛苦來源。


    心中的傷痛,更是讓他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作為掌權者、上位者,九壇主生平最討厭被人背叛的感覺。


    更何況,背叛他的人,很可能是他曾經發誓效忠永生永世的盟主。


    這種感覺,就像是信徒的信仰瞬間崩塌,整個精神世界,隻剩下一片荒蕪。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傷,九壇主披頭散發,眼裏滲出兩行暗紅的血淚。


    他張目四顧蒼穹,在滾滾雷鳴中放聲爆喝。


    “六哥!你給我出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在不在四周?出來說句話,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話。”


    “沈默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盟主他真的……”


    沒說出一句,九壇主聲音就嘶啞一分,說到這裏,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倘若真是如此,這真相對他而言太過殘酷。


    九壇主緊緊望著蒼穹,既希望六壇主立刻會應聲出現,又有些希望他不在這裏。


    否則,他心中那最後一絲美好的幻想,就要隨之破滅了。


    “六哥!我是不是被出賣了,王道奎他真的這麽絕情嗎?”


    “你出來,出來啊!”


    ……


    天地間,隻剩下九壇主瘋狂的大喊,那是一種近乎歇斯底裏的樣子。


    昔日一壇之主的從容、睿智,都消失不見了,現在的九壇主,就像一個被無情拋棄的孩子,在無盡的驚恐和絕望中發泄自己的情緒。


    雲層中,巨雷再度凝成。


    空氣仿佛被壓縮到了極致,周圍的內心顫粟著,連帶著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了。


    九壇主慘然抬起頭,驀然嘶聲笑了起來。


    他不再瘋狂大喊,而是運起全身紫氣,準備拚死抵抗天雷。


    絕望,是一回事,可抗爭又是一回事。


    不到非死不可那一刻,他心中始終還抱著一份幻想。


    幻想著,先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很快就有血煞盟強者出現,毀掉這陣法將他帶出去。


    沒有人不想活著,哪怕他已經深陷絕境,看上去十死無生。


    轟隆!


    又一聲震天巨響,大地仿佛嚇了一個激靈,恐怖的聲波過後,是九道更加粗壯的巨雷。


    這巨雷的粗細,大概可以媲美試煉之地悟道台上那九根接天柱了。


    隻不過蘊含的雷電之力,要比那九根柱子強橫大概一千倍。


    否則憑借當時的他,是斷然不可能從那恐怖的雷電下活下來的。


    當九道水桶粗細的閃電落下,重重轟在下方的九壇主身上。


    大地出現一道深坑,那恐怖的雷電之力沿著地麵朝四周遊走。


    眾人腳下的地皮,都隨之寸寸龜裂,像是幹涸了許久的沼澤。


    血煞盟黑衣武者見狀,盡皆紅了眼眶。


    “壇主!”


    七十人異口同聲怒喝,一股濃濃的悲傷彌漫在他們心頭。


    任誰也想不到,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來的時候,九壇主何等意氣風發?一副不砍了沈默頭顱誓不罷休的樣子。


    可如今,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鑄成了千古之恨!


    悔不當初!


    悔不該答應王道奎,為了義氣出征,沒想到落得個客死他鄉的下場。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九壇主就算拚著抗命不尊,也不會來蹚這趟渾水。


    而今,說什麽都晚了。


    他狼狽趴在深坑中,還沒有死去。


    隻是在被破掉了半神護體紫氣之後,後背幾乎被天雷當場燒成了焦炭。


    半生半熟的九壇主血淚滿眶,費力撐起雙手抬頭望天。


    在他眼前,浮現出了昔日與眾兄弟相處的一幕幕。


    從他*歸順王道奎,到被委以重任,一手建立九分壇。


    如果說,血煞盟九大分壇中,有誰對王道奎最忠誠,無外乎就是他。


    最初的時候,血煞盟隻有七座分壇,是幾十年前才逐漸演變出八九兩座分壇。


    如果說,其餘分壇都是各上古門派留下來的殘黨,對王道奎不是很歸心的話,八九兩個分壇,可謂是王道奎真正的死忠勢力。


    昔年,他初入半神,便被王道奎任命,執掌一方分舵。


    眾兄弟中他年紀最笑,不過百歲年紀,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方強者。


    一時間,另外八大分壇無不對他爭相示好。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將各大分壇壇主當做了可以托付之人,一同死心塌地的效忠王道奎。


    雖有競爭,卻始終信任著彼此。


    六壇主,便是其中之一。


    這一刻,在得知死亡即將臨近時,九壇主出奇的平靜下來。


    他似哭非笑的望著上空,大聲蒼涼道:“老六!我知道你在,這裏是你的地盤,你不可能不來。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是怕我這昔日的老兄弟做了鬼找你索命?


    還是說,我景陽臨終前,連見你一麵的資格都沒有!”


    九壇主字字泣血,說完,氣息萎靡了許多。


    大陣裏,風沙彌漫,卷起的灰塵落在他後背,與鮮血合成黑紅相間的泥巴。


    他已經不像人樣了。


    虛無中,傳來一道幽幽的歎息,一道綠袍身影緩慢走出虛空。


    來人白白淨淨,像是一介書生,此時正靜靜盯著九壇主,臉上閃爍著愧疚、悲傷和憐憫各種情緒。


    看到這人影,九壇主忽然安靜了下來,像是一座雕塑,愣了很久很久。


    “你果然在,你果然早就來了。”


    “哈哈哈哈……咳咳!”


    九壇主想要放聲大笑,隻是笑著笑著,鮮血和眼淚和在一起,繃不住流出來了。


    “這麽說來,他說的也是真的了,王道奎真的隻是派我來送死?”


    “可笑,可笑我竟然還憧憬著,為他鞍前馬後建功立業,真是貽笑千古!”


    天空中,六壇主麵露痛苦之色。


    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未說出口,隻是靜靜盯著上方烏雲。


    此時烏雲中,第三道天雷,已經開始匯聚,威壓又一次席卷大地。


    九壇主仰麵跪在地上,安靜的望著上方的蒼穹。


    他再也找不出活命的辦法,天要絕他,神仙難幫!


    “落陽坡!”


    “落陽坡!”


    “原來落得不是人族的太陽,而是我景陽!哈哈哈哈……”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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