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恩典!”


    梁金山深深叩首,臉上‘感動’的早已是老淚縱橫。


    他現在不想和朱一笑乃至沈默扯上任何關係,別說讓沈默的弟子嫁給他兒子,就是多看一眼,他都覺得是罪過。


    這老家夥的求生欲已經拉滿了。


    望著這老家夥‘感動’的模樣,段雨柔張大小嘴,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作為一個新時代信奉自由婚姻的女孩,當初她得知這份婚約的時候,差點當場崩潰。


    後來,段家人答應,隻要她嫁入梁家就會對趙雅琴母子好一點,誘使她答應了婚約。


    可隨著她點頭,趙雅琴母子的處境並沒有隨之變好,反而越來越糟糕。


    她想反抗,可段家和梁家就仿佛兩座大山,橫亙在她麵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再後來,漸漸的她也就認命了。


    可今時今日,沈默僅僅隻是一句簡單的詢問,甚至不需要第二句話,梁家人便主動退掉了婚約。


    想著想著,段雨柔心中不免多了一絲惆悵。


    從上古至今,弱肉強食的規則從來沒有消失,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延續到了現在。


    倘若沈默隻是個普普通通的青年,沒有讓梁金山忌憚的資本,恐怕今天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裏都是個問題。


    想著,段雨柔漸漸有些出神。


    她目光從每一個段家人臉上掃過。


    但凡接觸到她目光的人,盡皆把頭埋低,不敢和她對視。


    這其中,包括曾經欺負過她的段家人。


    沈默沒再開口,退到了一旁。


    他來這裏無非隻有兩個目的,一是照看段雨柔,二是順便幫她解決後顧之憂。


    如今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他也懶得再管其他事情。


    段雨柔看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最前方的吳香君臉上。


    “奶奶!我再叫您一聲奶奶,從今天開始,我和段家再沒有任何關係,包括我娘和我弟弟,也會徹底脫離段家,你們不用再瞧不起我們了。”


    這句話,憋在段雨柔心中已經很久。


    應該說從她記事開始,這句話就仿佛縈繞在她心頭,再也揮之不去。


    這偌大的段家,留給她的隻有傷痛,而沒有半點幸福的回憶。


    一聽這話,吳香君臉色大變。


    如今段家已經廢掉了唯一的繼承人段飛,就算段飛沒有被廢,經過今天這件事之後,也很難再繼任段家家主。


    如果段雨柔和趙傑再脫離段家,那段家這第三代,可就真的徹底斷絕了。


    對於她這種古板的老家夥而言,丟點人不算什麽,可血脈延續乃是大事。


    要是段家的血脈斷絕在她手上,她怎麽去見自己那死去多年的丈夫?


    “不可!”


    思索片刻,吳香君猛地搖頭,急促道:“雨柔,你不能脫離段家,奶奶答應你,就算你不嫁給梁家,以後段家上下也沒人敢欺負你。


    不但不欺負你,除了奶奶之外,你的地位將會高於所有人。”


    這一刻,這老家夥是真的慌了。


    先不說血脈延續的事情,單單是段雨柔和沈默的這層關係,她就舍不得放開段雨柔。


    雖然不知道沈默究竟有著什麽樣的背景,但能讓梁金山見麵就下跪,身份必然極其高貴。


    如果段家能借著段雨柔這條線和沈默搭上關係,就是丟點人又能如何?哪怕廢掉段飛她也不心疼。


    反正段飛也是個廢物,哪有段雨柔優秀?


    想起過去段家人對段雨柔母女三人的所作所為,段家人腸子都悔青了。


    年幼的段雨柔和趙傑,同為段家血脈,可相比於段飛,已經不單單是偏心,而是連段家的下人都不如。


    如果那個時候,他們但凡能給段雨柔活著趙傑一點關心,那麽今時今日,段家未必不能逢凶化吉,徹底迎來一飛衝天的機會。


    段永清顫聲道:“雨柔,隻要你答應留在段家,大伯願意把家主之位傳給你,就連趙傑的姓氏,也可以改過來。”


    “不必了。”


    段雨柔有些心累的擺擺手,悵然道:“姓趙挺好的,我外公外婆很喜歡小傑,小傑也不會認可你們的。”


    她知道,隻要自己點頭,母親和弟弟將會徹底擺脫從前那種豬狗不如的生活。


    可即便如此,當年留下的創傷,就能輕易磨滅了嗎?


    聽到此處,段家人又是神色大變。


    躺在地上的段永瑞,不知何時掙紮著爬起了身,直接對著趙雅琴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


    “雅琴,我知道錯了,是我豬狗不如,這麽多年讓你受委屈了。”


    “你要是氣不過,打我罵我都可以,千萬不要離開段家。”


    趙雅琴滿眼陌生的望著自己的丈夫,像是幾十年來第一次認識他。


    “段永瑞,二十七年前,你在村子裏奄奄一息,我照顧了你三個月,用家中僅有的一筆積蓄送你回了帝都。


    那時候,你告訴我,要讓我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信了你的話,毅然違背父母的意願嫁入了段家。


    可是後來,你還想起過這些話嗎?或者偶爾不經意間想起時,沒覺得羞愧嗎?”


    說話間,趙雅琴眼中兩行淚水流淌。


    當年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猶在耳畔,怎奈何心上人是負心人。


    二十七年,她的心早就涼了。


    這番憋了不知多久的話,落在眾人耳中,掀起噓聲一片。


    不知情的外人一直以為,是趙雅琴和外人私通生下了兒女,這才不受段家人待見。


    而一直以來,趙雅琴連說出真相的資格都沒有,隻能默默承受著世人的誤解。


    她太卑微了,在段家這個不大不小的家族裏,簡直卑微到了骨子裏。


    時至今日,當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出真相,背後竟隱藏了這門多的心酸。


    “原來一直以來,是我們誤會段夫人了。”


    “可憐一個柔弱女子,隻身從鄉下嫁入帝都,卻沒有一個相信的人,該是何等的絕望?”


    “段家人,人麵獸心,衣冠禽獸!”


    “……”


    帝都的家族,也不盡是些和段家一般的貨色。


    也有很大一部分家族,懂得同情和憐憫。


    一時間,眾人的立場也悄然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對段家的同情徹底蕩然無存。


    這樣忘恩負義的家族,也不值得浪費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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