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柏林國際機場。


    炎炎夏日,天空清藍,一架於機身處標有奧古曼國際集團“agm”專有字樣的白色專機,載著海外部五人決策小組,於上午十點準時起飛,展開為期四十五天的商務飛行。


    飛越歐美亞澳四大洲、十八國首都城市,agm專機依決策小組之視察進度與機動安排,在各大國際機場問起飛、降落,預計七月中旬,自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德返回國門。


    不過,往年都得要一個半月,才能完成的視察工作,在今年提早完成。


    因為原海外部執行長,已於三個月前退休回家養老,而承接其工作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們集團少東——羅德·奧古曼。


    是故,在太子腳下,再也沒人敢像以前老執行長在位時,一邊工作、一邊玩樂,把出差當度假,把開會當轟趴,一邊泡美眉,一邊吃大餐。


    現在的他們,為能保住金飯碗,不被主子列入怠惰黑名單,各個緊繃神經,且竭盡心力,盡展所長力求表現,因此,才得以提前完成工作。


    隻是,在沙特阿拉伯開完最後一場業務檢討會議,結束最後一站的視察工作後,幾人已經累翻了。


    車好,這種恐怖的魔鬼之旅,已經結束,下午他們就回柏林了。


    離開位在利雅德南區的分公司,四名專員同車回到沙法特飯店,搭乘貴賓專用電梯,直達位在第三十九層的套房樓層。


    當。電梯門一開,一句宏亮英語問候,即傳進四人耳裏。


    “四位午安。”


    “嗯。”步出電梯,四名看來瀟灑帥氣、走路有風的決策專員,高揚下巴,同時遞出一張美鈔,抬手揮開樓層值班服務員的恭敬問候。


    然,一過轉角,再也沒外人,四人頓像消了氣的氣球,垮著肩,駝著背,拖著沉重腳步,一步步往左側三九0二號總統套房緩慢前進。


    拿出身上磁卡,麥格有氣無力刷過門邊辨識器,開門走進設、計裝潢超奢華的總統套房。


    “喂……行……行李整理好,就拿來大廳,我找服務生送下樓……”已經累到無力讚歎套房的奢華,卡非一麵關門,一麵喃喃念。


    對,才結束沙特阿拉伯的工作行程,他們馬上就要搭機返回德國,一刻也不得休息。


    因為,他們有個向來就把時間當生命看,而且永遠不必休息的酷上司。


    “唉……”科弗一聽,歎出一聲長氣。


    “好想睡……”轉往左側睡房的凱恩,張著無神的雙眼,低聲喃道。突然,分別轉往各自睡房的三人,一聽,雙眼一瞠,同時轉身衝向他。


    “別鬧了你!”一把揪住他的領子,麥格惡瞪雙眼,“想睡覺,就回家再睡,現在別連累我們!”


    “就是嘛,難道你已經忘記,執行長他最、最、最……最討厭別人浪費他的寶貴時間?”科弗怨恨強調。


    一寸光陰,一寸金算什麽?他家主子是一寸光陰,億噸金,從小就把時間直接當命看!


    “還有,一人犯錯,四人同罪,你想再害人啊?!”卡非表情好恨。


    三個禮拜前,就是因為凱恩太過貪睡,延誤出發時間,執行長之後才會要求每一間住宿飯店的櫃台,每天清晨五點就得call他們四個起床。


    害得每天都被主子操到淩晨一、兩點,才得以上床睡的他們,不僅沒一天睡得飽,還天天作惡夢,被壞人拿刀追殺。


    “我、我隻是隨便說說的……”被三人反應嚇到,凱恩連退數步。


    “隨便說說也不可以!”三人同聲吼他。


    “可是……”


    “沒有可是!”麥格火了,“雖然這次海外視察工作已經結束,我們也馬上就要搭機回家,可是,萬一你再不幸犯錯,再不幸因為貪睡,耽誤、浪費到執行長的寶貴時間,誰知道他這次又會怎麽懲罰我們?”


    “他總不會再找人,在清晨五點call我們起床吧?”凱恩努力猜。三人聞言,表情一呆。


    回想起這陣子,從沒好好的、舒服的睡過一覺的痛苦日子,三人表情好哀怨,好想哭,好想、好想揍人!


    眼見麥格等人眼中怨氣逼人,似想痛揍他一頓,凱恩嚇得連忙搖手。


    “呃……各位大哥,我隻是隨便猜猜,隨便說說,大、大家別衝動,我現在、馬上、立刻就回房間整理行李,絕不再加害各位!”


    話聲落,他匆忙轉身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一邊還猛拍胸口壓驚。


    其實,被他們三個揍一頓,是還好啦,頂多皮肉痛而已。


    可是,萬一他真因貪睡,再被他們那個從頭到尾都酷著一張臉的執行長盯上——


    那,肯定會死人。


    一整理好行李,找人送下樓,四人依往日慣例,來到羅德·奧古曼與助理同住的總統套房報到。


    早已疲憊不堪、精神萎靡的四人,或趴或躺地占據大型沙發組,等待主子的出現。


    “唉,我好累喔……”趴臥在舒適的長沙發裏,凱恩痛苦呻吟。


    “我也是……”


    “加我一個……”


    “再加我一個吧……”


    喀地一聲,右側緊閉的門扉,被人自拉開。


    “現在我每天睡覺都會作惡夢,不是被鬼抓,就是被壞人追……”凱恩哀聲再叫。嗚,好倒楣。


    “我也是……”


    “加我一個……”


    “再加我一個吧……”


    “我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凱恩繼續哎哎叫,跟大夥博感情。


    但,三人一聽,沒人答腔,各自挪動癱軟的身子,想好好休息一下。


    “喂,你們幹嘛不說了?”沒聽到認同聲,凱恩轉頭瞪三人。


    想了一下,麥格坐起身子,看著也相繼坐起的卡非與科弗。


    “說真的,我也是快撐不下去,可是,大家別忘了,執行長一上任就大幅調高我們的薪水,從沒虧待過我們。”麥格認真說著。


    “對,而且他還增列多條福利,提高員工每季紅利……”科弗點頭。


    “沒錯,光憑這幾點,我認為這一切就值得我們努力撐下去!”


    “還有,別忘了,還有日後高額的退休金!”凱恩情緒頓時高昂,倏身坐起,雙手握拳,激動道:“我們一定要加油,努力堅持撐到最後!”


    眨眼問,四條蟲變成四條龍,四人情緒沸騰、衝勁十足。


    隻是,三秒過去,四人再次無力癱倒沙發上。


    “好累……”


    “好想休息……”


    “好想睡覺……”


    “好想……好想打呼……”太累了,凱恩目光渙散。


    突然——


    “少爺,一切都已經聯絡好,可以出發到機場了。”


    剛掛上電話的隨身助理兼司機瑞吉,快步走向佇立門前,身穿黑色名牌西服,正酷著一張俊顏的高大男人。


    四人驚愕彈起,急轉身看向不知何時,就“酷”在門邊的男人。


    “執行長好!”一掃先前疲累之情,麥格等四人精神一振,大聲問好。


    對啦、對啦,眼前這位身高一八六公分,高大、自信、英挺,卻略嫌冷漠的大男人,就是他們海外部執行長、集團酷少東——羅德·奧古曼。


    冷淡掃視四人一圈,羅德麵無表情,酷著臉,舉步邁往門口。


    四人互看幾限,立刻自動跟上,對酷主子的酷態度,完全沒意見。


    因為他們這位主子,聽說自小就冷漠、寡言,而且為人低調,而他們幾個近來都跟他混在一起……呃……不對,是跟在他身邊做事,早都習慣了。


    不過,為人低調並不表示他就好招惹、好說話,遇有爭執或磨擦,就會自動選擇讓步或息事寧人。


    相反時,倘若有人敢惹他,管他是外人還是自家人,他照樣把事情鬧得天翻地覆,還揮刀砍斷對方所有後路,教那些隻長年紀、隻長身高,就是不長腦袋的蠢蛋,一輩子後悔招惹他。


    據說數年前,集團守舊派的長老們,就曾被剛學成歸國、投入家族企業的他,狠狠砍過一頓,有切身之痛。


    聽說因為他行事作風專製、強悍,才進入集團決策中心,就為強勢整頓集團內部,剔除老舊傳統條例,而與守舊派產生問隙,掀起一陣巨大波瀾。


    當時,聞悉此事的內部、外界人士,都等著看好戲。


    他們相信以羅德為首的新生代勢力,最後肯定會被那群老好巨猾的老狐狸給設計、吞噬、操縱,變成乖乖的傀儡少東。


    可是出人意料的,三個月過去,一群長老的聲音,漸轉沉寂,再過三個月後,守舊派勢力,已自奧古曼國際集團徹底消失。


    自此以後,商場人士都知道,在他們奧古曼國際集團裏,準都可以被得罪,但就是不能惹到他們為人低調、心機深沉、手段強硬的少東……


    看著前方昂首闊步的挺拔背影,凱恩是滿眼的敬畏。


    想想,當年他們主子也不過才學成歸國,竟然隻用半年時間,就完全擺平那群隻會出張嘴汪汪叫的老滑頭,實在是太了不起、太偉大了。


    現在他有幸跟到這樣厲害的主子,肯定是耶穌、聖母瑪麗亞的保佑……


    望著穩步前行的上司,凱恩崇拜地緊跟在身後,一頭撞上。


    被人自後撞上,羅德蹙眉,止住步子,轉頭看他。


    喔,看,他家主子連皺眉的樣子都好酷……呃?皺眉?發現自己正緊貼著羅德傻笑,凱恩尷尬一笑,急忙後退。


    “對不起、對不起!”


    冷看他一眼,羅德回頭,步出已被拉開的門,離開總統套房。


    穿過富麗堂皇的長廊,他越過瑞吉,欲走進被按開的高速透明電梯。


    突然,他停下腳步,轉身,淡眼掃過眼前五人。


    “累嗎?”聽不出喜怒的兩字問句,落在跟他數年的瑞吉身上。


    莫名的問話,瑞吉傻住,四人呆住。


    沒得到第一回應,羅德調移視線,看向身型威猛的麥格。


    “真的很累?”


    “不不不!不累、不累,我們一點都不累!”一回過神,麥格一邊低頭猛搖,一邊死瞪已經躲到最後麵的凱恩。


    “真的?”似早猜到他的回答,羅德點頭,淡冷眸光轉而投向卡非。


    “真的、真的!我們真的一點都不累!”卡非嚇得猛點頭。就算他們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著他的麵喊累啊!


    “喔?”斂眸,揚眉,他轉看正對著凱恩齜牙咧嘴的科弗,“科弗?”


    “我?”咧到一半的嘴,猛抽搐,“嗬、嗬,大家都不累了,我當然也不累,嗬嗬嗬……”死凱恩,這次真會被他給害死!


    “是嗎?”羅德眸光一沉,轉而盯住一直閃避眾人視線,縮往角落的凱恩。


    “你呢?”


    誰?這次換誰被問了?背對眾人的凱恩,急急轉看左右兩側。


    “凱恩?”


    “呃?”被點名,凱恩整個人傻住。


    “凱恩,執行長正在問、你、話、呢!”麥格咬牙假笑,要他小心答。“是……”已經被麥格等人,用眼神謀殺數百次的凱恩,認命轉身,望著一臉酷冷的主子,“執行長。”


    “你們真的都不累?”


    “不累?哈。”幹笑一聲。哪可能不累?他已經累到可以當睡王子了。“說。”


    “可不可以不要說?”瞄到麥格等人眼底的殺意,凱恩打了個哆嗦。他還想多活幾年。


    羅德眼色暗下,麵無表情,環看身側幾名不斷對凱恩施加壓力的部屬。


    “你說呢?”


    太過平淡的語調,教凱恩直發毛。


    “呃,我看我還是說好了。”冒著可能會被同事暗殺的危險,凱恩決定實話實說。


    壯大膽子,直視上司酷冷容顏,凱恩抬頭挺胸,一臉的正氣凜然。


    “執行長,其實大家是因為怕說錯話,才不敢多說什麽,不過,你既然開口問了,那我就不客氣老實說了。”


    麥格幾人一聽,恨不得拿刀砍死又想惹禍的凱恩。


    “說不累,是騙……”三道殺人目光,驚得凱恩立即改口,“呃,我是說大家都說不累,那當然就是不累了。”嗚,他是卒仔。


    “真的不累?”羅德看似有些意外他的回答。


    “當然不累!”學著眾人睜眼說瞎話,凱恩笑著臉,討好他。


    “喔,你心裏真這樣想?”


    “是的。”凱恩笑眼眯眯,努力諂媚,“可以跟在你身邊做事、學習,可是我們的榮幸,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哪裏還會覺得累呢?”


    “對,凱恩說的很對!”一旁幾人聽了,樂得大聲附和。


    “所以,就算我們哪天真的被你操死、累死了,那也是我們自己心甘情願的!”凱恩越說越順口。


    “對對對,就是這樣沒錯!”眾人爭相為他的話背書。


    “真的?”


    “當然是真的,能為執行長、為集團犧牲,我們幾人是在所不惜!”沉默了會,羅德盯看身邊幾人,點頭。


    “你說得很好。”


    “嗬,哪裏,謝謝執行長讚美。”被誇讚,凱恩笑得好驕傲。


    “既然大家都不累,那——”看著四人,他薄唇微勾。


    怔見主子唇角那抹看似笑,卻不是笑的笑,幾人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那?那如何,執行長?”凱恩小心探詢。


    “那在回柏林前,我們就先到法蘭克福的分公司走一趟吧。”


    “啊?”四人一聽,目瞪口呆。


    “我原擔心你們太累,會撐不下去,不過現在我放心了,定吧。”苦惱多時的問題,得以順利解決,羅德·奧古曼心情不錯,微笑,旋身與瑞吉步進電梯。


    然,轉身發現四人還站在電梯外發呆,他濃眉一擰,冷下臉——


    “該走了!”


    午後兩點,羅德一行人搭乘agm專機,飛離阿拉伯,於晚間八點左右抵達德國西部大城法蘭克福國際機場。


    通過必要的驗證程序,六人坐上加長型勞斯萊斯房車,離開機場,前往位在法蘭克福市中心的撒皇飯店。


    由於法蘭克福是臨時加入的行程,所有的工作計劃及會報,也已在專機上討論完畢,用過餐後,四人即各自回套房躺平休息,打算一覺到天亮。


    “你也下去休息吧。”


    揮退瑞吉,羅德步上陽台,倚牆抽煙,仰顏凝看項上藍天。


    雖已晚間九點,但法蘭克福天空依然蔚藍,陽光燦爛,收攏不住的萬道金芒,映耀著這個國際大都市。


    他也該上床休息,隻是此時,他毫無睡意。


    凝盯湛藍穹蒼,他濃眉一擰,忽地旋身離開陽台,步進大廳,捺熄手中將燃盡的煙蒂,舉步邁離皇級套房。


    他決定到外麵走走,好好放鬆一下長久以來緊繃而疲憊的身與心。是的,他也會累。


    雖然,他是個坐擁億萬歐元財富,人人爭相逢迎巴結、阿諛諂媚,就為與他攀談關係的豪門少東。


    但,他也隻是個男人,一個需要用餐、需要睡眠,萬一下車受傷,也會流出紅色血液的一個普通男人。


    來到位於撒皇飯店東側,向日葵花海中的露天酒吧,羅德·奧古曼點了杯威士忌,走到不受人注意的角落。


    “啊,你不是羅德先生嗎?”


    一聲嬌呼,引起所有人注意,也讓冷清許久的角落,熱鬧了起來。“你好,我是瑪莉,請問我可以跟你同桌嗎?”


    “羅德先生,你還認得我嗎?上次我們在中央銀行總部見過麵呢。”


    “奧古曼先生,我是莎拉,你記得嗎?”


    “羅德先生,不是聽說你到國外視察業務,要到八月中才能回來嗎?”


    “不知道你這次來法蘭克福,足為了公事,還是有私事要處理?”才在窗邊位置坐下,才喝下一口酒,一群知悉他身份,想巴結他,與他攀關係的男女,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不過,縱使他的身邊已經吵翻天,酒吧經理也上前關心,羅德·奧古曼的視線,依然不在他們身上。


    因為他從不在陌生人身上浪費時間,也因為打從一坐下,他的視線就被那一片金黃色花海中的一抹藍,深深吸引住。


    懷抱數十朵向日葵,身穿粉藍及膝連身裙,美麗女子黑發及肩,在東張西望後,緩步走出花海。


    站上花道小徑,她再停下步子,再東張西望,五秒過去,她往羅德方向望來,教他清楚看見她嬌美柔顏。


    直視她富含神秘氣息的清靈黑瞳,羅德湛藍眸光,緊鎖住她。


    忽地——


    似感受到羅德·奧古曼的緊盯凝視,她笑意盈盈,腳踩白色涼鞋,迎著微涼夏風,朝他輕步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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