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城了,摯月教惡名在外,這幾年來邪魔勢力有增無減,弄得人盡皆知,所到之處必是鳥飛人竄一片清靜,偏生大家跟著教主就變得行事低調了,為了不再招人耳目,眾人隻得換了裝束,能藏刀的藏刀,藏不了的也就算了,至多算個武林人士。


    一上午就在馬背上遊街而過,一眾的速度很慢,完全沒有了頭一天的囂張,倒像是來散步逛集的,摯月教顯然紀律很好,教主不說話,十幾個教眾也像啞巴一樣,甚至連左右看看的人也沒有,大家都十分統一的目視前方。張揚覺得自己快要被悶死了。


    直到一行人行至瘦西湖邊上,看到一群花花綠綠的姑娘在逗一支小貓玩。這讓十幾雙眼睛都變得如狼似虎起來。張揚在一旁直歎氣,不形於色,不形於色,才是風流之本,魔教果然是魔教。


    走在最前邊一個教徒自然讓開道,鬼模鬼式的恭敬道:「教主,您先請。」


    羈冰月愣了半天才裝模做樣的扯扯嘴角,然後翻身下馬。


    倒是那群姑娘看著一個英俊得不可思議的白衣公子朝她們走來,都紛紛停下了遊戲,眉眼帶笑的看著公子,直希望這位儀表出眾的教主能夠看中自己。


    張揚無奈歎道,這小子果然是塊材料,挺有招風引蝶姿質的。


    可下麵的事讓張揚差點兒從馬上跌下去。


    隻見羈冰月三步並兩步走到一位姑娘身邊,速度之疾就像禁食已久的惡狼,一抄手逮住那姑娘的胳膊,「小姐,我喜歡你。跟我回摯月教吧!我便是全教景仰的教主,萬人之上,跟著我要金有金要銀有銀,日後你做我夫人,就是要這揚州城,我都能給你拿下來。嗯,我真的很喜歡你,嫁給我好吧,拜托了。」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話,羈冰月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上去真是一本正經,比唱戲的還地道。


    女孩子卻已經嚇呆了,不說旁的,光「摯月教」這三個字就能讓人六魄飛了三魄。其它的女孩子已經相繼逃跑了,那個被擰著胳膊的姑娘站在原地青紫了臉,嚇得連口氣都不敢出,羈冰月仍舊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旁邊的教眾很有默契的小步後退,仿佛要和他們的教主老大撇清距離。


    張揚左忍右忍實在忍不住了,趴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後合。


    那些教眾又何嚐不是,本來大家都忍笑忍得很辛苦,被張揚這麽一攪和,笑就成了傳染病,先是身邊的小十,然後到王七、老餘……一個接一個,一群人笑做一團,不可自抑。


    羈冰月見狀怒氣衝衝走回來,還沒走到手下跟前就是揚起鞭子一陣亂打。


    張揚一下子懵了,仔細一瞧,這鞭子其實並不亂,隻是看上去很亂,從力道到數量,每個人都很平均,卻也不重的樣子。沒了內力,沒了記憶,可招式還是如此出神,想必原先定是個高人。


    可張揚雖眼快,卻一心放在對方打人的鞭子上,完全忘了自己也在隊伍其中,當一道鞭子落在張揚肩上的時候,兩個人都呆住了。


    羈冰月根本不認為自己能打得中張揚,而張揚是根本沒想到自己如今竟也有挨鞭子的一天。兩個人就這麽僵滯的大眼瞪小眼。


    忽然身邊小十一抬頭,叫道:「那姑娘跑了。」大家這才回過神來,果然人早已經跑了。也難怪,剛才難得那麽亂,不知道逃跑才是傻子。


    羈冰月的臉色不太好,沒有了之前的神氣,悶悶不樂的叫喚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張揚湊到一旁老餘耳邊,戲謔道,「你們家教主隨便打你們也不敢吭氣。」


    「呸。」老餘啐了一口,指指剛剛挨鞭子的地方道:「我看是打著玩,這也不疼。教主以前可沒這麽好脾氣,自從那次受傷,對我們這些兄弟可寬厚多了。」說到這裏突然停口,看著張揚那副聚精會神的樣子,心怪自己在教主麵前多嘴,教主可是喜怒無常的。


    然後大家都沉默了些,張揚顯然被老餘這話挑起了興趣,兩步打馬湊到羈冰月身邊,俯身正準備說什麽。


    誰曉得羈冰月似乎怒氣未消,一轉身就走開了,等到自個兒上了馬,才回頭瞪了一眼張揚,那眸子裏三分薄怒七分哀愁,張揚心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兩步打馬上去,跟著羈冰月駢頭而行。


    「那個,冰月,你剛才……」


    懶得跟他計較,羈冰月沒好氣道:「我在搭訕,你看不懂嗎?偏生要來攪我局。」


    張揚嗓子眼一嗆,差點兒憋出眼淚來,立刻幹咳了兩聲壓蓋過去。這家夥的「搭訕」還真夠直接的,如果剛才那也叫做搭訕的話。


    「冰月可曾娶妻?」


    對方反射性的微搖了下頭,隨即眉頭一皺,匪夷所思的看著張揚。


    張揚瞬間覺得來了精神,立刻誇誇其談起來。


    「我在珠玉閣有十幾個相好的。」


    「那一個個國色天香啊……」


    「啊,對了,你看我這遲鈍的,你是要娶正妻來著,珠玉閣的姑娘如何配得上你呀!」


    「娶妻也是人之常情嘛。」


    「你若想要,我幫你聯絡聯絡也無妨。」


    「咦?你臉色不好呀……不要就算了嘛。如果光是喜歡搭訕……」


    本來隻是想開開玩笑,哪曉得對方這麽正經八百的樣子。這才知道剛剛那出鬧劇根本不是對方開玩笑。


    對方愣愣的看了他好久,睫毛上有些濕潤,兩片扇貝一扇,仿佛要哭出來似的,「張揚,你明知道我在教中是個什麽身份。」


    一句話讓張揚登時啞口無言。猛地想到原先在教裏的時候葉雲如何待他,這幾天差點兒給忘了。


    張揚本想說兩句旁的岔過去,可又看他仿佛要哭了,無端的惹人疼愛,不知哪裏就生出一股壞心眼,非要欺負他一下,看到這家夥掉眼淚不可。到時候抱著淚眼漣漣的美人,再哄兩句貼心的,張揚這兩年來也養成些劣根,一腦子齷齪念頭有如流水不止,越想越是飄飄欲仙。


    不想再繼續說下去,羈冰月放快了幾步馬,把張揚和眾人落在身後。


    張揚兩眼直瞄前方,心裏頭壞水如決堤亂湧,暗自盤算著,如何才能把他給弄哭出來。


    旁邊的小十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大概覺得張揚為人親切,就主動巴過來湊到張揚耳朵邊上說,「張兄你不知道,我平日裏侍候教主起居,我們教主這半年來想娶老婆都快想瘋了,上上個月……」


    話還沒說完,一道後揚的鞭子就撲麵劈來,張揚一抬手擋在了小十麵前,然後對小十笑笑,示意他繼續說。小十卻是怎麽也不敢再說下去了。


    這人本生性愛玩,現在又來了樂趣,知道小十不敢再說,幹脆一掌拍上馬鬃,騰身躍起,兩個起落跨到羈冰月馬上。羈冰月尚未反應過來,已被一雙手臂擒住。張揚用力一踹馬腹,身下坐騎立刻像離弦箭一般飛奔出去。


    羈冰月兩眼定定看著前方快速閃開的人群,怒道:「張揚,你這是做什麽!」


    張揚輕笑兩聲,手下也不閑著,掀開冰月底袍,熟練的幾下挑開他褲帶,手掌一個滑溜就滑進他褲襠裏。


    羈冰月大驚失色,手足無措的製止道:「你放開我!」說著慌亂扭動身子,想借此逃脫那魔掌。


    張揚見他如此不配合,嘻嘻笑道:「大街上,人都長著眼,你若想光著屁股掉下去,我就成全你。」


    冰月背脊一僵,眼裏忍不住就酸了,雙手抓住張揚手腕,拚了力想要把那手從自己褲子裏抽出。


    張揚附他耳後笑道:「你若再阻我,我可要急了。」說著五指用力一捏他胯下,羈冰月倒抽一口氣,極脆弱處火燒一樣的疼,渾身陣陣痙攣,再也無力與他抗衡下去。


    馬越跑越快,不知何時,羈冰月感到腰間陣陣涼風,低頭一看,差點兒連死的心都有了。


    外袍被風掀起,褲子褪到了胯下,露出整截兒肚皮,再往下一點,隱隱見得稀疏的毛發,那手背覆在上麵,骨節分明,肆無忌憚的玩弄他私處。心中頓生一股屈辱,一陣酸澀。


    張揚也不見他表情,隻覺那玩意兒在手中越發飽滿,彈性十足,越玩就越來興致,手指纏住他玉莖,指尖按住鈴口輕佻逗弄。這兩年來在花館子裏泡著,也有幾個相好的小官,最拿手的就是這招數了,極其輕柔的動作,卻時常讓身下的人驚喘不已哭叫連連。


    想到這裏又忍不住低頭查看,見他小腹一收一縮的,顯是情欲上來了,卻又見他兩手拚命抓住馬鬃,把頭偏向一邊,眼簾低垂,眉心擰得像是打了個結,牙齒死咬著下唇不放,咬腫了也不吱一聲。張揚心道哪能這般忍著,豈不活受罪,於是兩指夾了點內勁壓住那莖,再輕輕一彈。


    冰月隻覺褲襠一濕,從牙縫裏輕喘著泄了出來,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輕輕的癱下了脊梁。馬兒漸漸慢了下來,四顧隻見枯草樹木,再無半點人煙,原來已跑到了郊荒處。無力的仰了仰脖子,卻看到頭頂上張揚笑著看他,滿眼都是得意。再也強忍不住,頭一歪,眼淚跟著就滑了出來。


    人終於是被弄哭了,張揚卻是愣了,想是自己這玩笑也開得太過了,冰月本就羞憤葉雲辱他,這不是往人心窩裏踩嗎。


    張揚心下後悔,趕緊伸手想要去拭他的眼淚,手伸到一半竟發覺自己這動作實在太蠢,平日裏哄姑娘伶牙俐齒的,這會兒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反覆這般,還是有些擔心的撫上他背脊,感到手心裏微顫了兩下,忙翻過他身子抱緊。隻見他雙目緊閉,臉頰蒼白如紙,兩道淚痕上猶閃著珠光,那唇已經被咬得不成樣子了。


    張揚心下焦急,連喚了兩聲「冰月……」卻遲遲不見回答,一想到自己方才如此對他,他必恨了自己,心頭更是難過萬分。手指撫摸上他腫脹的唇,本是心疼他傷,哪曉得摸了兩下,已經情不自禁探入進去,幾個來回繞上他舌尖。


    懷裏的人似是有了反應,鳳目微張,兩腮脆紅,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的表情卻越發痛苦了。


    張揚嚇得陡然一驚,趕緊抽出手。


    那人緩緩合上嘴唇,便一時沒有動靜了。


    待他平複了呼吸,張揚這才小心將他褲子拉上,兩手俐落的係好衣帶,見懷裏的人像攤破布一般任人擺布,自己心裏沒來由的也涼了。再抬頭見四野茫茫,原來玩的工夫不知遠近長短,已經到了郊外。


    時過半晌,聽得而後一陣輕微的馬蹄聲,想是老餘小十他們已經追上來了。張揚搖了搖懷裏的人,小聲告訴他:「他們追上來了。」


    冰月聞言倏地一下推開張揚,緊接著跳下馬背,逕自走出十幾步遠,忽地轉過身來,冷漠如昔的看著張揚。


    碧空如洗,瑟瑟涼風一陣,那人越發顯得不似凡塵。


    「那葉雲辱我,我日後必要他百倍償還。可你今日唇我,我卻是心裏難受,想你……」冰月說著抬頭,臉上表情千變萬化,最終卻是委委屈屈看了張揚一眼,「想你為何要如他一般對我。」


    張揚一愣,忙鬆開韁繩下了馬,上前與他解釋道:「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誰知開著開著,就想、就想……」連說了兩個就想,那話也不知該怎麽說下去了。


    孰料冰月卻在這時倒進他懷裏,低著頭輕聲道:「張揚,我喜歡你,你如何待我,我也認,隻是……隻是覺得自己有些窩囊。」語調平淡無波,卻不可思議的磨人心思。


    張揚愣然站在原地,雙手不由自主的將他抱了一抱。


    懷裏的人眼光越過張揚肩頭,看著一群教眾策馬越來越近。


    待到兩人分開,眾人已經趕到身前,老餘兩步上前一把拽過張揚,咕噥道:「這大白天的,你們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玩什麽把戲呢?」


    張揚仿若沒有聽到,抽了手逕自走進隊伍中牽出自己的馬,一個翻身跨了上去,也不理身後眾人,就「滴答滴答」的先行開路去了。


    腦袋裏渾渾噩噩的,想著冰月那句話,捫心自問,為什麽還是沒來由就感到高興呢?明知那話是假,兩年來紅粉雲堆,煙花巷裏,真真假假的戲碼三天一串,若是再分不清真情假意,他不是張揚了。


    可若即便那話是真,又有什麽意義呢?


    ****


    秋風瑟瑟,天高日小,看張揚獨自走遠,冰月這才蹬上馬背,遠遠望著前方的背影,眼神越發的靜如止水,唇角卻有些抽搐,無意間掛起一道茫然。


    到了傍晚天色微變,周身氣息冰涼如水,一行人走在揚州至蘇州的林蔭道上,九月的風大,直覺得那些枯葉一片片往臉上飄,好不煩人。反正今晚無論如何要露宿了,大家也不急著趕路,悠噠悠噠的馭馬而行,全賴白天貪閑誤了住棧子的時辰。


    大家本來也不抱希望了,誰知走到密林深處,卻見一點光亮,再走近些去瞧,竟是一處驛棧。


    大夥兒別提有多高興了,心想著走了一整天,就算不是疾奔抄襲,也多少有些累了,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可以好好的睡上一大覺。


    張揚也為之精神一震,正欲領著大夥過去,卻見老餘忽地從隊伍裏衝出來,迅速擋至大家身前。


    張揚不解,隻見他揚揚手示意眾人停下,方道:「這條路近年來兄弟們雖不怎麽走了,卻也曉得,何時有過這麽一家客棧。」


    眾人一聽都警惕了起來,一時間猶豫紛紛,交頭接耳商量至最後,還是向教主請示,幹脆繞過客棧,再找個遠點的地方露宿好了。不論是黑是白,出門在外還是掂量著點,安全為上。


    羈冰月已覺體力不支,早想著此時若能洗一把,在客棧的床上好好睡一覺該多好,何況這外邊人再危險,能比那葉雲危險嗎?想到這裏本欲下令,忽見張揚正眼巴巴的看著客棧,一下子又想到那張揚白天對他所行之事,氣憤地一抓馬鬃,想自己哪兒來女兒家那般嬌貴,還是露營吧!


    於是一行人打馬開拔,繞過了那家小店,路過時見那店子門口,有一消瘦老頭兒,坐在一長凳上抽煙袋,兩眼眯起看了他們一眼,又逕自低下頭去打發時間。


    大夥兒頓時有些後悔,想是山野村夫開個小店賺些錢,說不定也沒什麽,可惜教主已經下令了,不便多言,都怪老餘一驚一乍。


    行出了約莫一裏來路,忽見天空陡然漆黑下來,緊接著就有細碎雨珠落下。說來也巧,老天作美,來了個雨天留客。大家無奈又折了回來,仗著自己一身武功,一路上兄弟們相互吹捧,說是怕啥,教主在這裏呢,量這幫賊人也不敢對教主出手。


    羈冰月被說得心虛,麵上卻強撐著點點頭,道:「進去住一晚上也無妨,就是黑店量他也不敢動到我摯月教頭上。」


    臨行到店門口,大家翻身下馬,張揚卻見羈冰月下馬的時候一個沒站穩,趕緊兩步上前,不著痕跡的把他給扶住了,小聲道:「雨天地滑,小心。」


    「這萬一要有什麽事情,張揚,我……」話說到這裏,冰月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去,想也是堂堂一教之主,居然真的如此害怕。


    張揚看了他好半天,莫非他是怕了?真是的,怕就說出來嘛,方才還那般強撐。想到這裏撲哧一笑,「呢,我不會讓你有事。」


    冰月一聽他這般說,心裏沒來由就安穩了,大石落下,萬般豪爽的向身後兄弟一揮手,道:「都快進來吧!」


    張揚想他這兩年來也忍了不少,前頭的事情沒有記憶,將來的事情更是沒有指望,卻一再在人前強硬頂著個虛名,指望忍得有朝一日重整旗鼓。當年葉雲又何嚐不是,為報家仇,這麽多年來隱姓埋名,在摯月教主手下,替摯月教辦事殺人。而自己無端就被夾在中間,其實什麽也插不上手,甚至什麽也不想做。


    有時候這些個往事想起來,還真是既愛又恨,恨冰月當年如此無情,張揚無數次的對自己說,並不是想幫他什麽,隻是現在跟他在一起,讓自己歡喜。不過想歸想,心裏卻開始自嘲。


    眾人入得店來,見店家像是已經恭候多時的樣子,不免心生疑慮。店家像是看出大家的不解,忙笑道:「小的看諸位大俠先前從這裏經過,就想是會回來的。」


    張揚看去那店家一身粗布短打,約莫五十上下的年紀,麵色饑黃,還有些駝背,似是農活極重。卻又見倒茶水的手,骨節清晰,握壺的力道似乎過重了一點,心中頓感不大對勁,正欲俯身對身邊冰月說些什麽,卻聽那店家已搶先開口道:


    「小的雖幹了一輩子農活,可在這荒郊野外的開店,沒兩下武功那是開不得的,所以你們這些江湖人莫要欺我,小老兒可是厲害著呢,前幾天來了一票江湖大號,仗勢欺人,照樣被我打得滿地叫爹。」


    張揚聞言尷尬笑笑,眾人也麵麵相覷,心中沒來由的鬆懈了些。卻聽那店家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一路劫匪眾多,客官們帶著個姑娘出來,多少還是警惕點好。」


    「放肆!」那邊王七跟著就拍桌子罵道。店家似乎嚇得一縮,卻又強撐著斜睨了王七一眼,這般表現一下再恭敬才口。


    張揚方才聽此言,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冰月,隻見他麵色慘白如紙,右手持著茶杯置於唇邊,那口茶水卻是怎麽也喝不下去了。


    張揚悄然握住他垂自桌下的左手,感到那手在自己手心裏冰涼的厲害,不由分說又緊了幾分勁。


    店家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倆,心下好生奇怪,嘴裏卻道:「這大冷天的,客官們想必也餓了,小的去備些食物。」說著便離開桌邊,向內堂走去。


    ****


    「你說什麽?」


    「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摯月教主的武功內力與薑少俠不相上下,應是九元神功第八層——逢凶化吉。」


    「這怎麽可能,我明明看他使過九元神功第九層的『登峰造極』,僅憑一招,便殺了薑老盟主。」


    「鬼眼,你是不是看錯了?」


    那店主一怒摔了肩上的毛巾,道:「我鬼眼神通這名號得來可是沒有一絲水分,看人內力幾分從未出過錯,你莫要折辱我名號。」


    一旁正在換衣的一黑衣人,名喚薑自言,正是先武林盟主之子,他看鬼眼是真的氣了,忙打揖道歉道:「家將無知,鬼眼老前輩莫要與我等小輩計較。」心裏總覺事有蹊蹺。


    鬼眼這才平複下了怒氣,猛然間又想起方才一幕,忙道:「雖說我不會看錯,可或許你們說得……總之,那羈冰月表情有點怪異。」


    「對了,還有他身邊那個人,不知是什麽來頭,看上去內力深厚無匹,這等高手本可以將內力掩藏的為人所不查,可是偏生毫無遮攔,全擺在那裏,不知有何用意。」鬼眼逕自分析著,分析得頭昏腦脹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他哪裏知道羈冰月是有內力卻為冰珀所製使不出來,而張揚是根本不知道高手內力是可以收斂的,因老爹沒教過就登西去了嘛。


    十數人商量了一陣,想是無論如何,要把二位高手分開,否則全無勝算。可兩人相鄰而坐,看似很親密,如何把他們分開呢。


    這邊還在商量著沒結果,那邊已經聽到客人們的吆喝聲,薑自言此時已換上一身小二裝束,朝鬼眼點了下頭,道:「我等不及要替爹報仇,大不了和那孽障同歸於盡。」說著又轉頭對身後眾人說,「你們見機行事,聽鬼老前輩的安排。」


    鬼眼歎了一口氣,想這薑少俠報仇心切,多說無益,兩人便端著飯菜出去了。


    一路上鬼眼罵罵咧咧:「蹲個茅廁蹲那麽久,早叫你小子上菜,沒想到躲茅廁裏偷懶去了,真是懶驢上磨。」


    薑自言低頭不語,翻眼直盯著羈冰月,寒氣內斂。


    待到一一上了酒菜,薑自言站到羈冰月身後,袖口一垂,正欲孤注一擲,卻見眼前人忽地站起,嚇得他差點兒沒將袖口匕首掉在地上,幸虧及時穩住身形,才不致暴露殺氣。


    羈冰月站著也未轉身,逕自問道,「店家,你這裏可有熱水?」


    鬼眼心中一個激顫閃過,立刻兩眼一眯,答道:「有啊,剛燒出來的,客官可是要沐浴?」


    羈冰月點點頭。


    鬼眼忙應著一個顏色使向薑自言:「還不快去準備!」


    薑自言忙不迭向裏堂跑去,心中大喜過望,這會兒全不費功夫,就把兩人分開了。


    飯菜一一拿銀針試過,大家確定沒有毒便動碗筷大嚼起來。鬼眼在一旁看著,心道摯月教這幫人平日裏猖狂慣了,現下如此不謹慎也是咎由自取,殊知毒可以試出來,這迷藥可試不出來,到時候這幫人都躺倒,再叫裏頭十個兄弟出來,一刀剁一個腦袋,豈不快哉。隻是……


    鬼眼瞅瞅右桌默不作聲吃飯的張揚,這位高手似乎有些麻煩。高手自然不會為迷藥所牽製,到時候隻得讓薑自言對付羈冰月,其餘十幾人合力,不知能否將張揚拖滯個一時半刻。思緒運轉中,那邊薑自言已經回來了。


    張揚隻見那小二一掀簾子道:「水準備好了,客官隨我來。」沒來沒就感蹊蹺。


    羈冰月聽罷放下筷,正欲起身,卻被張揚一拉手腕,道:「我隨你去。」


    冰月身子一僵,轉眼又見台上眾人莫名其妙看著二人的眼,頓時心中生怒,兩頰漲得通紅,卻也不敢發作,隻是抽開被張揚抓住的手,道了一聲:「不必。」便抬腿跟著小二走了。


    張揚自己也有些尷尬,心想怕是冰月誤會了,隻是先前見那小二生得不俗,五指托盤卻極其生疏,連秦樓裏不常伺食的姑娘都不如。細察之下看他腳步微沈,周身氣流穩暢,隱有寒意,心中頓生一疑。此人必是個能以力貫元的高手,決非泛泛之輩,不知會否有所不利。


    提起筷子又放下,如此反覆數次,心道若是現在跟去,怕冰月又是誤會,白天的事情已經惹得心存間隙。可反過來有想,自己何必這般緊張那人,那人當年對自己那般無情,就是被殺了也活該。如此下來,空想也無用,幹脆好吃好喝,倘若那邊一有動靜,便立刻趕去。


    那邊冰月跟著薑自言繞過裏堂,方來到客房,見客房比大堂簡陋得多,有風灌入,房頂上還滴著雨,不禁皺皺眉頭,卻也將就了,揮揮手示意小二下去。


    薑自言低頭後退,兩扇木門一闔,立刻恢複了一張殺氣騰騰的臉,趕緊竄到灶房與兄弟們匯全,心中念著,等那摯月教主洗澡洗到中途,必然放鬆警惕,到時候想是前堂那些人的迷藥也發作了,必是動手的大好時機。


    其實冰月去的那間哪裏是客房,不過是一間空房,隻因這間房離前堂最遠,方才十幾人搶著時間布置,才將這房子整出個客房樣來。


    外堂飯桌上一徐人吃得痛快,老餘正向張揚介紹手中煙霧彈,說這玩意兒是教眾平時無事所研製,獨家配方,隨便扔兩顆在地上,便可保退身,說著硬塞給張揚兩顆。


    張揚一手接過人家的心意,連連道謝塞入囊中,心裏卻是哭笑不得,想自己逃生有術,要這玩意來作甚。


    這邊還在暗自發笑,誰知對方忽然就站了起來,甫一站起,卻又跌坐了下來,口中驚呼道:「糟了,中迷藥了。」


    他這一喊,大夥兒頓覺頭腳虛浮,幾人撐劍欲站起,卻怎麽也使不上力道,折騰了兩下,便不省人事了。


    張揚也覺頭頂微麻,忙縱提一氣,橫通二脈逼出藥力,眼看一眾都趴下了,腦中警鈴大作,拔腿就欲往後堂衝去。


    豈料剛跑兩步,就見十幾個黑衣人舉著刀子殺了出來,急忙應身接架,與那群人打作一圈,張揚縱是武功高強,無奈雙拳難敵四手,脫身乏術,幾次欲繞過眾人,都被那鬼眼店主擋了回來,心裏已是焦急萬分,不知冰月那裏可安全。


    ****


    後堂冰月還不知前麵已出事,正縮在熱水裏逕自胡思亂想些白天的事情,不知那張揚為何要開如此玩笑,而自己又為何心存悸動。又想到這兩年來身邊人不是卑躬屈膝,就是惡毒相向,從未人如張揚這般親切不拘,溫柔體貼,莫不是自己對他有所感覺。


    白天說喜歡他,那是胡話,為自己那般順從的被人挑逗找個台階下。可晚來靜思,那張揚就如根救命稻草一樣,打一開始就想抓住他,離開摯月教。從他叫那一聲「冰月」起,就見他眼中款款柔情,這樣的人,沒來由的就相信了。似乎彼此還有一段往事,可似乎自己還身中劇毒,似乎他還是葉雲的……頭腦裏亂七八糟的,接下來,該怎麽辦?


    饒是水熱,全身透體發涼。心道可能是方才淋雨凍著了,還是先出來好了,免得一會兒水涼了。


    想到這裏正欲起身,忽地一人破門而入,隻聽對方大喝一聲「羈冰月!」


    他尚未反應過來,一把長刀已朝他頭頂劈來,刀光迅疾,氣勢磅礴,將水裏的人嚇得呆滯。


    可惜此人複仇心切,刀勢過猛,一劈下來,整條刀竟卡在浴湧之上,深入一尺有餘。


    薑自言怒極一掌翻刀,浴桶頓時裂作四半。羈冰月才有所反應,慌忙拽過手邊衣服,隻覺渾身一震,便跌坐入碎木之中,那刀子緊追著便再度劈來,羈冰月見狀也來不及穿衣,連滾帶爬的向後躲去,一時間狼狽萬分。


    薑自言腦子裏也有些懵了,想這教主武功蓋世,為何如此倉惶逃竄,莫非是練功走火入魔,以至武功被牽製。


    再看那人已趴進牆角,不知不覺已血氣上湧,那身子如玉無瑕,屈尊的趴在那裏,臀部微微抬起,身上的水珠順著那人的顫抖滑入股縫之中,直勾引人情欲。


    沒想到魔教之主竟是這等尤物,薑自言也隻十七、八歲血氣年齡,全無閱人資曆,更是年少懵懂,見得眼前玉體橫陳難免心情蠢動,手中的刀子不禁遲疑了一下。


    羈冰月見此機會,蹭地一下跳起,衝過那人胯下便奪門而出,邊向前堂跑去口中邊大呼「張揚」,一心逃生全無雜念,越跑越快,也不顧身上未著寸縷。


    身後薑自言陡然反應過來,咬牙切齒的把刀子一橫便追了出去,心下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刮子,想自己夙夜苦煉,不就是為了手刃這魔物以血祭父仇,方才竟被那魔物蠱惑,浪費了大好時機,這追去,定要把那魔物碎屍萬段不可。


    前廳裏張揚也是救人心切,此時又聽冰月叫他,那聲音猶是撕心,自己卻在這裏與一般武夫子周旋不下,當下怒不可遏,奪過一人手中鋼刀,向圍群人中縱臂旋出,眼前頓時一道血柱濺起,一已斷頸而亡。張揚猛嚇了跳,自己竟然殺人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這滋味猶是驚心,惹得他不禁緩了手勢,心下百般猶豫。


    哪知猶豫之際,卻見冰月突然衝了進來,張揚眼前一駭,那人竟還光著個身子,手中抱了一團濕衣,亂發覆麵,一見了自個兒,竟是卯足了勁兒就向自己身前衝,也不管眼前刀光劍影的。


    張揚腦子裏突然冒出一股子殺意,內力凝聚,抄起一條椅子幾下震開擋在身前的人,一個騰身已將冰月摟入懷中,渾然不覺自己將他摟得多緊,心裏卻隻餘一道殘念,便是拚了性命,也要保他出去。


    此時薑自言也已跟了過來,衝著大家大喊一聲:「給我殺!那教主武功被製,不足為懼。」說著揚刀一個起落躍至張揚身前。張揚急忙抬掌迎上,抬掌間已知對方內力之深。


    高手對目,雙方自知是一場惡戰,張揚雖技高一籌,手中卻抱了個人,不免拖滯。眾人見此情形更是肆意忌憚,紛紛抄刀向張揚砸去。張揚紛忙應勢,輾轉反覆,隻覺手臂一疼,便是一道血口子。


    薑自言乘眾人拾柴之即,暗地一刀向冰月心口刺來,張揚見狀已晚,趕緊運息轉身,生用背脊擋去這一刀。冰月見他眉峰一緊,感到那伏著的胸口一陣急促起伏,竟忍不住哭了出來,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叫他丟下自己,心裏百般自厭,想自己以前也是如此貪生怕死之徒嗎?


    張揚卻在此時低頭衝他笑笑,笑著一絲血就順嘴角滑下,也不管他,逕自邊打邊道:「冰月,看你沒幾兩肉的,這抱著才知道,你還真是不輕呀!」


    冰月心中一陣絞痛,哭道:「這會兒,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張揚仍是笑得淡定,手迅速向懷裏一摸,摸出先前老餘給他的那顆煙霧彈,朝眾人用力一擲,嗆鼻的硫磺味彌漫整屋,一陣煙霧過後,兩人早已無蹤。


    ****


    夜色黑茫,無星無月,恰是隱匿的佳境,兩人逃至一個土洞,屏息凝聲,遲遲不見有人追上,想是那票人錯了方向,這才有些安心下來,全賴老天相助了。


    張揚看看洞口,見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回頭對冰月一笑,又查覺手中抱的衣服全是濕的,便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要給他披上,誰知方一脫下來,卻看到這衣服背心處破了好大一個洞。


    冰月伸手一摸,上麵全是膩人的血跡,想是方才被那薑自言劃的。


    張揚忙作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不嫌棄就穿上。」


    冰月看著那笑,卻因夜深無月怎麽也看不清,心中不知怎麽就急了,一頭就紮進他懷裏嗚咽個不停。


    張揚手中衣服一抖,搭上他雪白的肩,張揚心裏得意極了。一會兒道:「莫要哭了,你這晚上沒吃沒喝的,哭得沒力了,我們就甭出去了,做山中眷侶如何?」一會兒又道:「這一天之內把你弄哭了兩次,我這罪過可大了。幹脆明兒早上我向你陪罪,帶你去吃頓好的,銀子還在呢。」


    他越說冰月越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越是看冰月哭張揚心裏就越開心,左哄右哄,哄得不亦樂乎。


    林子裏方下過雨,也沒有幹柴,張揚生了半天生不起火,無奈看看冰月,卻正對上他連打兩個噴嚏,這才發覺自己粗心大意,夜裏風大,這人光著身子那麽久,現下又隻穿一件單衣,不病了才怪呢。於是趕緊把身上衣服都解下來,走過前去把他抱到膝上,一件件要給他披上。


    懷裏的人說什麽也不要,幾下推辭張揚就火了,伸手點了他幾處要穴,連啞穴也封上了,那人就像個木椿子一般攤在他腿上,張揚這才拿衣服把他裹緊,又抱下來讓他斜靠在一幹石上,自己打著赤膊繼續去生火。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那火總算升起來了,起先一丁點兒火苗,然後越燒越旺,張揚抹一把汗站起,現下倒是熱得出汗了。


    冰月方適應了火光,卻見眼前一團血紅。那傷雖避過了刀鋒,卻被刀刃劃開一道七寸餘長的大口子,皮肉翻開,很見深度。那人也不管不顧,忙著為自己生火忙和到現在,血幹在背脊上,傷口處還是一汩汩鮮紅往外冒。冰月心裏百般不是滋味,突然就想抱住他,抱得生生世世,什麽都不重要了。無奈動彈不得,隻得一勁兒告訴自己,下次若再遇到這種情況,說什麽也不拖累張揚了。


    可轉念一想,又是不明白了,這張揚明明是葉雲一夥的,為何如此護著自己,自己以前與他是否真的如他說得那般,若真如此,那人為何不恨自己。


    張揚上前去解開他穴道,誰知幾下解開了,那人還是紋風不動的,連眼珠子也不轉一下,張揚心裏好一陣疑惑,張口問道:「我到底有沒有解開呀?」話音剛落,卻見冰月倏地撲到他懷裏,把他抱得死緊。那手冰涼的摸上他傷口,張揚「絲」地一聲,兩人都不敢再動,也不願動。


    許久,冰月趴在他胸口委委屈屈道:「你,你竟為我擋刀子。」說著眼眶又泛起水霧。


    張揚笑著答他:「你可知我最大的優點是什麽?」


    冰月一愣,張揚繼續道:「就是閻王老兒不肯收。」說著一股寒意由衷升起,竟像是怒了,伸手推開冰月,逕自走到一石前盤膝而坐,開始運氣調傷。


    張揚氣的是自己,忙到現在才想起來,方才竟真的為他玩了一把命,從來都是手不沾腥,甚至還因他而殺了人,何必呢,這人分明是無情無心,昔日圍殺自己的時候毫不手軟。倘使有朝一日他恢複了記憶,定會笑話自己愚不可及。


    冰月被他舉動駭得有些懵了,呆呆站在原地,看他運功入定,心裏不知他為何對自己忽冷忽熱,一時間委屈萬分,又擔心他的傷重不敢將委屈說出來。


    慢慢來火堆前又將火調大了些,看著洞口颯颯風起,又從身上卸下兩件衣服,走到張揚背後小心為他披上,看著那寬闊背脊,不知不覺,就忍不住在他耳後親了一下,卻聽張揚悶聲一句:「冰月,你……」嚇得冰月連退了數步,胸口像揣了隻小鹿,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方才為何那般舉動。


    時過半晌,冰月越發的無聊,找了處幹石坐下來,火光裏看著張揚側臉,棱角剛毅,眉峰英挺,那眼現下雖閉著,卻總讓他想到平日那三分笑意的樣子,暖若春風,冰月看著竟有些把持不住,想他白天於馬背上戲弄自己,那時還覺得羞辱,晚上自己卻不知羞恥的光著身子跑出來。這人一路上對自己百般嗬護,今日為了自己連命都舍得,自己在那葉雲身下躺了兩年,又何必與眼前這真心相待之人過不去,自以為還是多高潔傲氣。


    想著想著已情不自禁分開雙腿,一手向自己胯下摸去,身子不知怎麽就有了反應。抬頭卻忽見那人正在看他,唇角仿佛一抹譏誚。


    冰月驚得不知所措,趕緊抽出手來。


    卻見張揚又把眼閉了回去,繼續運功調整筋脈。


    冰月心下慘澹,羞得無地自容,道是這人果然不屑方才那般齷齪之舉。不禁自艾的摸摸臉頰,才知已燒得滾燙,心裏又生出些許自厭。這人是人中龍鳳,倘使自己是在昔年有誌之時,定然能與他一起走馬江湖,仗劍對飲,如今倒成了下作之人,滿心卻想著與他肌膚相親。


    其實張揚哪裏有譏誚他,分明是冰月自己做賊心虛。張揚現下心裏很亂,方才運動時還想到客棧裏驚心一幕,倘使冰月沒有跑出來,怕是就死在客房了。於是出於擔心,便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沒想到這人竟在他眼前做這等大膽撩人之舉,分明有意惹得人心猿意馬。怕是岔了真氣,趕緊收回目光,眼不見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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