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江南蘇州的珠玉閣


    乍聽這珠玉閣的名字,包準往什麽山珍海味金玉滿堂的酒樓飯館想去,這隻能怪此店老鴇開妓院之前是個開飯館的,聽說這名字大吉大利,貼哪兒哪兒適用。這不,老鴇方起家三年,如今這珠玉閣生意紅紅火火,貴客往來不絕如縷。這都是靠裏邊一個絕代花魁,杜鳴玉撐起來的門麵,多少公子貴戚千金買笑,買得可不就是這鳴玉的招牌笑。


    這日傍晚時分,客人們與姑娘狎玩正歡,卻突聞大門外不知誰人高聲喧道「摯月教」三個字,滿堂客人頓時驚慌起來,姑娘們更是萬般忐忑,方才還嘻笑作樂的一屋子人,現下連個聲都不敢坑。跟著就見十幾個白衣人入得店來,依人字排開。


    老鴇一見果然是摯月教,哪裏敢怠慢,忙笑麵出來迎客。人字形的中央踏入一人,一身俐落青衫,麵貌頗為出眾,老鴇能開得這妓院,多少在江湖中有些條目,一眼認出此人,這不是摯月教中專轄江南地區的葉左使葉雲嗎?


    「葉大左使,什麽風把您給刮來了?」老鴇說著趕忙拖過身邊如花蹭到葉雲身前。


    那人仗劍笑道:「老娘,我可不是來找樂子的,我此來找一人。」


    老鴇登時傻了,心想自個兒這小小的欄子裏,今個兒是不是來了個什麽大人物,能勞葉左使大駕。


    這邊心思還在轉著,隻聽樓上「咚」地一聲巨響,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一個人球已順著樓梯匡當匡當滾了下來,直落到葉雲腳邊。葉雲隨手把人拎起來,正欲打出去,忽地眼前一亮,盯著那人左看右看,不禁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


    誰知葉雲話音剛落,就聽得樓上一陣哭哭啼啼的女聲,「什麽思念了六年的人,你去找她好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嗚……」


    葉雲張大了嘴巴,對麵那人已經拍拍身上灰土,站直了身體,這一站直,竟是氣宇軒昂儀表不凡,葉雲眼裏滑過一絲激賞。那人卻朝他尷尬笑笑,笑完指著自己跌青的鼻子道:「摯月教是吧,來得正好,打我一頓賺十兩。」


    葉雲莫名奇妙。熟料愣神之間,對麵那人已一把抽出葉雲腰間佩劍,朝他自己肩上砍去。葉雲駭然一個驚醒,忙撐手拽住他手中劍柄:「張揚,你小子發什麽瘋!」


    張揚嘻嘻一笑,不慍不火答道:「我受傷了美人便會心疼了。」


    葉雲一陣頭大,看不出多年不見,這小子果然越來越人如其名了。


    張揚見對方歎氣,正欲告訴他這樣容易老,卻忽地想起方才他似乎有叫自己名字,那聲音也好像在哪兒聽過,忙問道:「你剛才叫我張………你認識我?」


    對方一愣,憤然怒道:「你他媽的竟不記得我了!」說完又頓覺無力,心道張揚這小子以前就神經大條,萬事不往心裏去,時隔多年……哎哎哎,也怨不得他。


    老鴇見狀忙在一旁諂媚插嘴道:「張公子啊,這是江湖鼎鼎有名的摯月教葉大左使葉雲。」


    張揚本就隱隱覺得這人熟悉,卻又想自己若是見過如此出眾的人物,必是會記憶深刻。也不多言,直接問道:「莫非葉左使與在下……」話還沒說完,那邊已經不耐煩的回道:「張揚老弟,你還記得江洋武館嗎?」


    張揚一愣,一時驚訝得半句話說不出來,再細看此人眉目,頓覺熟悉萬分,當下詢問道:「難道你是……葉八兩?」


    葉雲哈哈大笑,點頭如砸鍋,「算是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張揚跟著就大笑。


    本來兩人故友相見,勾肩搭背,氣氛說不出的溫馨融洽,卻聽張揚邊笑邊道:「就是那個在武館柴房裏燒火,成天穿得跟乞丐一樣,到最後還要我來教你怎麽生火的笨蛋葉八兩?」


    一句話讓葉雲的笑徹底凝固在臉上。


    張揚見狀況不妙,忙不迭在額頭上抹一把冷汗。這又看見葉雲身後已經有人忍不住問道:「葉左使以前難道是燒……」結果話還沒問出口,那人已經吃了一拳頭,捂著半邊臉嗷嗷直叫,身後教眾好一陣笑。


    張揚自知失言,這小子如今飛黃騰達,咋能揭短呢。


    葉雲卻在此時拉了張繡椅坐到張揚麵前,從懷裏掏出半塊玉墜,張揚一見大喜,趕忙從自己袖口掏出另外半塊,原來就是老爹口中的那個唯一的徒弟,那當年……正琢磨著,對方已像心有靈犀般說道:


    「當年你一個人跑去開封,師傅放心不下,正巧我也閑來無事,就幹脆跟去了。若不是為了你小子,豈會做那種燒火的豬頭差事。」


    張揚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又見葉雲一副氣不打從一處來的樣子,趕緊岔開話題道:「葉大哥,那然後你就入摯月教了?我後來一直都沒見你,是不是很忙?」


    「後來你出了江洋武館,我就回南方了,回去呆了一年,遇到摯月教長老陸承風,這才加入摯月教。」


    再後來,一次出任務間,無意聽說師傅他老人家已仙逝,趕緊跑回縣裏,尋到了一些江湖豪傑幫師傅立的牌位,卻到處不見了張揚,心想是師傅臨死之前,讓他閉關練功了,但願這三天兩頭的小子沒糟蹋師傅的武功。想到這裏,忙問道:「當年師傅,他可有什麽遺言嗎?」


    「有。」張揚忙點頭道:「爹要我告訴你,有些事情莫要再執著於道了,江湖血腥,仇殺便是殺身,多少要為自己留條退路。」


    張揚不知怎地,覺得這話即便是自己不傳,對方也早已明白老爹的心思了,可是他做不到,他眼中有火。


    正想著,一直沒了動靜的樓上忽然又有動靜了,一個金屬硬物飛出來,正巧砸到張揚頭頂,伴著先前那個女聲,「把你的破玩意兒拿走,什麽見劍如見人,我呸!」


    張揚還在眼冒金星,忽見葉雲放大了數倍的臉孔,表情煞是嚴肅冷凝。


    「張揚,你如何得到這劍?」


    張揚見他這般嚴肅,一下子也懵了,口中不由自主扯道:「這是我在外邊撿的。」心中卻道,這劍的主人也是摯月教的,不知與葉雲有沒有點交情。


    葉雲自是不信,卻也不多問,將那劍出鞘半寸,兩眼深深看著那劍刃光澤,仿佛要將那劍看到魂裏去,臉上的表情更是痛苦、悲憤、憎惡,愛恨交加。愛得是竟然還能看到這劍,恨得是這劍帶來的恨。


    一旁的張揚早已目瞪口呆,呆呆的看著葉雲一寸一寸將那劍抽出鞘,口中不禁喃喃道:「這劍……為何你能拔出來?我試了無數次都不能使其出鞘。」


    葉雲收劍一笑道:「看來這劍隻跟我,不跟你。所以,沒收了。」心裏卻道,我們葉家祖傳的墮月天劍,自然隻有葉家人能拔出鞘。


    張揚還未反應過來,隻見那葉雲回頭衝大夥兒笑道:「這位是我少時好友。今天入教,大家多照應著點。」


    沒收?入教?張揚霎時傻眼。


    沒收就沒收吧,葉大哥喜歡那劍就讓他樂上一陣,總有機會拿回來。


    入教,他正想呢。沒準加入了摯月教,可以見到那個人。


    於是沒頭沒腦的跟著摯月教的隊伍北上,說是要回教裏總壇,這一行就是七天,期間也和大家混熟了,最老的那個叫老餘,最小的叫小十,才十四歲,中間雜雜拉拉一大串,都是很隨意的稱呼。葉雲這人沒一點架子,手下也愛跟他鬧,現下再加上一個超能鬧騰的張揚,這一行路上更是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白天裏張揚幾近癡迷的對葉雲道,「葉大哥有這幫好兄弟,小弟羨慕死了。」


    誰曉得那葉雲聞言竟是一歎,無奈道:「這些人都直屬教主,哪怕平日裏與你混得再熟,倘使教主要辦你,一聲令下,他們立刻就翻臉不認人。」


    張揚橫豎不信。


    ****


    摯月教總壇蘭湖山莊立在蘭湖邊上,是一處盛景,遠遠看去就像正經世家的宅門,哪裏有什麽魔教氣氛。教裏人見葉左使回來了,忙開門迎接。


    入得門來,再看花閣亭台,無一不顯精致,張揚心中大歎,這簡直是太尉府待遇嘛。不知怎麽就忍不住東張西望,兩眼尋尋覓覓,這一路也有幾個教眾,隻是沒有他想找得那一個。這會兒突然就想去問問葉雲,卻見葉雲匆忙走在最前麵,根本就無暇顧理他的樣子。


    尾隨眾人繞了九曲十八彎,最終來到一扇敞開的木門前,為首葉雲雙臂一抱,道:「屬下參見教主。」


    教主?這就見教主了?張揚情不自禁踮起腳,想一睹教主尊容,無奈眼前一眾高矮胖瘦,把他給擋了個嚴嚴實實。心急之下,猛一個騰身,一陣煙似的就飛了進去。自動忽略身後幾聲「放肆!」,直飛到那房內寶座跟前,卻由於看到某物太過吃驚,一下子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張揚坐在地上,呆呆看著寶座上那人。


    白衣束帶,長發隨意披散,鳳眼如丹,飄然離塵,一眼看去真是人間仙子,卻又像座毫無生氣的雕像那般端坐在那裏,自有一分冰冷。


    張揚心中化水,想是這些年過去了,這人已不是昔時年少,卻比那時更為不容接近。


    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是摯月教教主,怪不得當年才十幾歲,就如此心高氣傲,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再看那人眼光,絲毫沒有波瀾,仿佛根本不曾認識自己,張揚心下自嘲,這等人物,想是也不可能記得自己。其實心裏本就明白,與他早已無緣,縱是見到了也是徒然,大家緣盡於此,好聚好散。


    張揚忽然就覺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於是轉身便走,至於葉雲,山水有相逢,改日再敘吧!


    結果方走到門口,卻聽背後一句,「給我拿下他,關到地牢裏。」


    張揚一愣,那邊老餘小十他們已經動手了,上刀子的、上繩子的,昨個大夥還跟在葉雲身邊有說有笑,今天這教主一句話,一個個就像換了張臉。張揚感受到周身一股很凝重的殺氣,心道葉大哥的話果然不假,這摯月教果真是訓練有素。


    回頭看了一眼羈冰月,隻見他神色冷然,一如既往的無心絕情。既然如此……,張揚一邊不緊不慢的與眾人過招,一邊對羈冰月道:「在下無意擾教主清夢,就此別過。」


    那教主已經站了起來,口中暗暗喊道:「殺!」


    張揚心中一凜,沒想到事到如今,這人竟還是要殺自己,今非昔比,這人比以前更狠絕果斷。想及此,心中竟是怒了,已經好多年不知怒為何物了,震怒之下,張揚一掌排開眾人,掌風直逼羈冰月胸口,中途卻又似清醒過來,怕闖下禍端,忙收了些許勁道。


    孰料座上那人卻不接招,直看著張揚一掌過來,兩眼一閉,大有引頸就屠之勢。


    張揚隻覺手心撞上一片冰涼,緊接著衣袖上濺了幾點腥紅,那羈冰月竟然被他打傷了。


    莫非自己如此神功蓋世,才一下子就把摯月教教主給打傷了,分明隻用了二成力道。張揚細下一想才發覺不對,忙一手摸上他脈,不禁大驚,分明是內力深厚,方才為何即不出手接招,也不提氣防身?


    身後一眾人見這張揚竟能出手傷到教主,不由大為駭憾,隻有葉雲不動聲色的向這邊走來。


    張揚正欲開口問他什麽,卻見葉雲朝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容後再說。然後走到羈冰月身前,低頭說了兩句什麽,再抬起頭時,對大家道:「教主讓大家下去休息,張兄弟的事情是誤會。」


    眾人看看葉雲又看看教主,直到羈冰月輕微地點點頭,大家就一哄而散了。


    張揚橫豎看這主從二人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眼見大夥兒都走光了,葉雲對他揮揮手,道:「你先去隨處轉轉,我和教主還有點事要談。」


    張揚心下奇異,卻也點頭退了出去。


    這邊人剛一走,葉雲立即上前關上門,待轉回頭去,竟是一副陰煞煞的表情,咬牙切齒的對著教主道:「脫!」


    羈冰月聞聲背脊一僵,雙手顫抖的開始解自己的衣帶,解了半天卻怎麽也解不開,手抖得厲害。


    葉雲見他這般愚笨,不耐煩走上前去,冷笑著指指牆角隱蔽處一隻浴盆,道:「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嘛,怎麽這會兒還裝矜持。」


    羈冰月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囁嚅道:「那水,已經涼了,能不能……」誰知話還未說完,葉雲兩手已拽著那布帛,用力一撕,好端端一件衣服頓時變做兩半破布,一具冰涼的身體在那手中抖得像片秋葉。


    葉雲隨手將人一撂,「嘩啦」一聲,水花四濺,羈冰月已跌入浴盆中。


    葉雲饒有興味的走到跟前,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盆裏白玉般的身體,看著他掬起一捧水,顫悠悠的的舉過頭頂。手方一抬起,就被葉雲用力一擰。


    冰月一陣吃痛,也不敢叫出聲。


    葉雲看著他那樣子就笑道:「不如現在我去打開門,讓教眾們都來看看你這副樣子。」


    水裏的人猛抬起頭來,驚慌失措的看著葉雲,嘴唇不受控製的顫道:「不要,不要開門。」說著一層水霧自眼底泛起,在眼眶裏轉了幾轉,硬是收了回去。


    正在這時,大門忽然「匡」地一聲被推開了,「葉大哥,我好像……」


    張揚登時傻眼。


    葉雲一見是張揚這小子冒不迭的闖進來,急忙走過前去將門關上,方問道:「怎麽?」


    張揚兩眼直盯著浴盆裏的人,可不正是羈冰月。莫非葉大哥身為左使,還要伺候教主洗澡這等雜事。心下不解,嘴上漫不經心答道:「我迷路了,路上怎麽一個人都沒有,我繞了半天,隻能繞回這裏了。」


    葉雲低頭一默,道:「這會兒大家都在吃晚飯,自然沒有人在外邊閑逛。你看我都忘了,山莊地形錯綜複雜,竟把你一人丟在外頭。」


    說著又見張揚好似沒有在聽,兩眼直盯著教主。那教主臉上豈止寫著「尷尬」二字,蜷起身子坐在浴盆裏偏過頭去。葉雲不禁笑道:「教主,我都忘了介紹,這位兄弟今天入教,姓張,單名一個揚字。」


    水中嘩啦一響,那人仿佛抖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張揚。


    兩人相視,張揚欲語還休,羈冰月卻是呆滯如雕像。


    葉雲看來看去看得莫明其妙,終是不耐煩道:「教主,你出來。」


    羈冰月渾身一顫,再度抬眼看看張揚,又轉過頭來,一雙眸子仿佛乞求的看向葉雲,發出的聲音比蚊嚶還細:「葉雲,這裏有外人。」


    「張兄弟可不是外人。」葉雲惱道:「我叫你出來你就出來!」


    聽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張揚看看葉雲又看看羈冰月,一時錯愕無比。如此明顯的羞辱,他張揚再怎麽愚鈍,也不會當是左使伺候教主洗澡的事了。


    隻見那羈冰月磨蹭了半天,牙齒死咬著唇,像是忍著極大的屈辱那般緩緩從水裏站起來,極不自然的抬腿跨出浴盆,頭壓得極低,雙手更是不知要往哪兒放才好。火光下一副白皙修長的身體,張揚不知為何就口幹舌燥了,想是時隔六年,這人生得越發的美不方物,卻到底與那葉雲有何糾葛,身為一教之主,竟如此屈身。


    葉雲看看燭台幾邊的漏滴,想是快一個時辰了,被張揚這般一耽擱,興致全敗了,轉首拾起地上的衣服往羈冰月身上丟去。


    羈冰月趕緊窸窸窣窣的開始穿衣服。


    張揚此時已清醒萬分,想是個中必有蹊蹺,心裏百般思緒,麵上卻若無其事的笑笑道:「葉大哥真是風流啊,不過……」說著眼光斜向一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人真是摯月教的教主?」


    葉雲上前拍拍他肩膀,有些抱怨的道:「張揚呀,我這點樂子全被你給攪和了。罷了罷了,咱有得是時間,個中原因容後再告訴你,正巧我也餓了,先去吃飯罷。」說著一收手,指指身後的羈冰月,「有空你也可以試試,那滋味可是令人銷魂噬骨呀!」


    張揚心道,我早就試過了,那滋味可是令人毛骨悚然呀!


    正想著,已被葉雲拉著走出幾步。孰料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葉雲,你等一下。」


    張揚反射性的就站住了,眼也自然而然的朝那人看去。


    葉雲好笑的看看張揚,道:「你是不是對教主興趣?」說著回視一下身後白衣人急切的眼,也不理睬他,奚落似的對張揚繼續道:「也難怪,教主龍鳳之姿,你小子這兩年來又喜歡泡在桃花帳裏,不動心也動情啊。」


    「咦,咦?」張揚丈二摸不著頭腦,隨即便有所了悟,笑道:「葉大哥可真是對我的行跡了若指掌呀!」


    「自家兄弟,自然要多擔待點,自從師傅他老人家去世,葉雲也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一句自家兄弟沒來由將兩人距離拉近。


    兩人相見親切,一邊聊著一邊走著,不一會兒已經走出大門幾十米遠了。張揚無數次的想回頭去看那人,心裏卻是一團亂麻。而葉雲根本把羈冰月方才那句「葉雲,你等一下。」忘在腦後了。


    羈冰月眼看著兩人聊得盡興,越走越遠,也不敢插話。抬眼看看門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今晚又到月圓夜,怕是再過一個時辰就要毒發了。自從兩年前自己落崖失憶,葉雲就給他下了一種叫做「亥焰」的毒,若不是每月靠著他一顆解藥,早已毒發而亡了。


    原本這幾日就急著等葉雲回來,還不是為了解藥,想必葉雲也心中有數,也趕回來了。可這回好了,遇到個朋友就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羈冰月心下猶豫,要不要去找他,不然幹脆一死百了。


    可是想想左右不甘心,剛失憶那會兒對葉雲百依百順,為了一顆解藥日日磕頭下拜。可這兩年來總算明白自己還是一教之主,而葉雲必然有所顧忌,既不敢殺自己,也不敢大張旗鼓的篡教。如果有一天能恢複記憶,把事情弄清楚,這兩年來所受的屈辱定叫他百倍償還。這樣想著,人已經跟了出去……


    羈冰月找到葉雲時,是在一處廂房中,張揚已經離去了。


    葉雲獨自站在房裏,似笑非笑的看著來人,像是敬候多時了。羈冰月一腳跨入門檻,方走到葉雲麵前,隻聽「啪」地一聲,白晢的臉上立刻浮現了五道鮮明的指印,在昏暗的燭光下越發顯得臉色的蒼白。


    那被打的人也不去管它,逕自低頭道:「葉雲,我是來找你要解藥的,我怕你忘了。」


    葉雲冷笑道:「我沒有忘,不過你今天竟然敢在大堂上跟我玩把戲,我若不讓你痛上一陣,你下次豈不是還敢再犯。」


    羈冰月聽著「咚」地一聲就跪下了,麵無表情的道:「以後不敢了。」


    葉雲怒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今天在大堂上叫眾人圍攻張揚,其實根本是在試他的武功深淺。教主一如既往聰穎過人,若不是你現在跪在我麵前,我都要懷疑你這失憶是裝的了。」


    羈冰月沒有發言,仿佛從葉雲的話裏聽出什麽端倪。跪在地下等了許久,天邊刮起一道西風,吹開了頭頂重迭的雲霧,一輪圓月赫然躍入眼底,忽地感到心口一陣抽痛,想必是亥焰發作了……


    這藥之所以叫亥焰,發作起來渾身似火燒炙,亥時最重,撐過了亥時,人恐怕就隻剩下半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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