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吹響,餘瑜親自帶著中軍隨在左、右兩翼之後,逼近蠻族聯軍。


    “將士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殺!”一提馬鞭,她率先衝向敵陣,鐵弓輕挽,唰唰唰唰唰,五箭連珠,擋在她麵前的五名蠻族都是眉心中箭,倒地身亡。


    “殺--”一萬中軍發出震天喊殺聲,撲向他們的世仇。


    遊牧民族和中原百姓的仇恨可以追溯到天都王朝時,漠北的苦寒養成了蠻族強悍,劫掠的個性,他們把中原當成一個可以隨時劫奪的糧倉,饑餓時來搶一番,無聊時也來劫一通,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而以農耕為主的中原百姓對於蠻族的侵略根本束手無策,就算百多年前天都王朝正盛時,也隻能以和親暫緩兩邊緊張的趨勢。


    然後隨著天都王朝滅亡,中原陷入群雄割據的情況,蠻族的為害更大了,因為再也沒有人有能力阻止他們的鐵蹄踏碎中原的河山。


    直到鳳皇朝興起,鳳帝是個不甘平凡的霸君,用三年的時間將蠻族逐出了漠北草原。但也隻是暫緩了蠻族的侵略,一些小部落還是三不五時就糾眾到邊境搶奪一番。


    隨著時光流轉,鳳帝定鼎天下,蠻族氣候也成,於是一番決戰就被迫開始了。


    刀光劍雨、血流成河;戰爭無疑是殘酷的。


    但身為重陽城守將,肩負保衛邊境百姓安危的餘瑜沒有選擇餘地,哪怕血腥味再惡心,她都要帶領軍士殺出一條生路。


    突然!一枝利箭擦著她的臉頰洞穿一名蠻族兵士的腦袋。


    餘瑜詫然回頭,看見那一張熟悉的鐵麵具,是慕容飛雲。


    “不是叫你休息嗎?又出來幹什麽?”她心急不已,就想撥轉馬頭往回衝。


    遠遠地,卻看見慕容飛雲對她擺擺手,讓她安心作戰,不必顧慮他。


    餘瑜發現他把自己綁在馬背上,以防精神不濟摔下馬來,不禁好氣又好笑,明明累得快趴下,還是堅持要上戰場,這隻會讓她更擔心啊!


    餘瑜揮弓打落襲來的長槍,腰間的軟劍已經抽出,尖嘯著,發出龍吟般的聲音,一陣寒光爆起,偷襲她的蠻族已身首異處。


    慕容飛雲正慢悠悠地拍馬追上來。


    想不到他也是箭術高手,彎弓、搭箭,像是連瞄準都不必,隻見半空中寒光一閃,就有一名蠻族中箭倒地。


    餘瑜刻意放慢步調,等著慕容飛雲,約半刻鍾左右,在趙乙開道下,慕容飛雲終於來到她身旁。


    “不是讓你休息嗎?”她收起軟劍,改用砍刀,戰陣拚殺,還是用刀爽利些。


    “我也想,但坐在帳裏,聽著外頭砍殺聲震天,心裏就是不安啊!”自己打仗沒感覺,但看著心上人上戰場,刀光劍影,這才知道什麽叫膽戰心驚。


    “我也不是沒經曆過戰陣,你怕什麽?”她轉身,抽刀,劈翻一名蠻族。


    “我知道自己怕什麽就好了。”慕容飛雲嘀咕著,手倒是沒停,飛箭如雨,沒一名蠻族能近前一步。


    餘瑜看他身子搖搖晃晃的,若非用布條緊綁在馬背上,說不定眨個眼就掉下去,讓千軍萬馬踏成灰泥了。


    “你……唉,我不會有事的,你撐不住就別硬撐;趙乙,扶你家少爺回營帳休息。”


    趙乙悶不吭聲,隻加大力道砍人。他要勸得了少爺,還會讓人出來嗎?就是勸不住,不得已才把慕容飛雲綁在馬背上,讓他出戰的嘛!


    “趙乙!”餘瑜又喊。


    “別叫了。”慕容飛雲斜牽起唇角,笑容中有點疲憊和一絲懶散。“他要阻止得了我,現在已經跟我在營帳裏睡大覺了,哪還會這麽辛苦出來砍人?”


    “你這人實在是……”餘瑜不知該怎麽罵他。


    “要打要罵也得等這一仗過後,喏,又有人衝上來了。”慕容飛雲也實在佩服這些蠻族人,鎧甲不全,兵器落後,被擺平了一波,另一波又跟著打上來,全然一副不怕死的樣子。“這些牧人都是勇士,竟然如此好戰。”


    餘瑜哼了一聲。“這跟好戰有什麽關係,不過一群亡命之徒,反正打不贏我軍,他們搶不到糧食,回部落也是要餓死,不如正大光明戰死在這裏,還博個好名聲。”


    “小心。”他雖然體力不濟,卻沒有放鬆警戒心,眼角瞥見她腦後精芒一閃,立刻舉弓一箭射出,射落了一枝偷襲的羽箭。


    “這句話應該是我告訴你。”她抖手,一枝袖箭飛出,取了欲拿刀砍慕容飛雲的蠻族士兵性命。


    “也許你我應該共乘一匹,背靠著背,也比較不怕人偷襲。”慕容飛雲提議,他擔心她、她掛念他,這樣遙遙相對,隻會彼此牽累,不如合作。


    聞言,她提氣、輕身飛掠到他乘坐的馬匹上,與他背脊相貼。“我主攻,你替我留心四下暗襲。”


    “沒問題。”拚殺他也許沒力氣,但射幾枝箭他還是行的,重點是,他還有趙乙幫忙背箭囊,那攜帶的箭枝可比一般弓兵多出兩倍有餘。


    嗚嗚嗚--又是一陣號角聲。


    “將軍,左翼發現大批老弱婦孺。”有探馬來報。


    “什麽?”餘瑜一愣,戰場上怎麽會有老弱婦孺,莫非是蠻族詭計?“中軍不動,親兵隊隨本將壓上去。”


    “是。”眾親兵應諾。


    中軍像隻釘子硬插在戰陣上,成尖錐狀,迎擊蠻族部隊。


    餘瑜率領親兵隊來到左翼,一看之下,差點昏厥。這近百名的老弱婦孺都是鳳皇朝百姓,是住在山林村落中被蠻族劫掠的幸存者;想不到蠻族不安好心綁了他們,讓他們在戰場上當炮灰。


    “將軍,那些人……全是綠柳莊、二號村、王家屯那些受災地方的人,本來以為他們已經逃了,想不到……怎麽辦?”左翼先鋒也慌了。


    “這群蠻子--”餘瑜恨得咬牙,看著那些無辜百姓,誰殺得下手?左翼軍士已經節節後退。


    但餘瑜深知這一仗不能退,退了,不僅這些被充做炮灰的百姓活不了,今天在這裏的三萬鳳軍也沒一個人跑得掉。


    “瑜兒,不能退。”慕容飛雲附在她耳邊說。


    “我知道,可是……”她也沒有辦法殺這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左翼不停地後退,已經擠壓到中軍的陣地,萬一被他們衝垮中軍的陣形,這場仗也輸定了。


    “擒賊先擒王。”慕容飛雲比了比蠻族中軍旗下,那一身金黃色鎧甲,身高幾達兩米的巨形人猿。“蠻族貧窮舉世皆知,卻有人能穿著黃金鎧甲,一看就知道他是新崛起的暴熊族長,還是個好大喜功的家夥。”


    “兩軍交戰,卻禍及無辜,真真該千刀萬剮。”餘瑜發誓要擰下他的腦袋。


    “不過是個有點心機的小人,他要真聰明,就不會用這麽下流的方法;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高招。”


    “好。”餘瑜一聲大喝。“眾將聽令,壓住陣線,不準後退,違令者,斬!”


    “但是那些百姓……”左翼先鋒還想說些什麽。


    “在看著百姓的時候,也想想你身後的同袍兄弟。”餘瑜不讓他說完。


    “是,將軍。”左翼先鋒抱拳領命。


    “你們盡力吧,能救一個是一個,但記住,不要把自己也搭進去。”餘瑜對著準備離開的左翼先鋒說。


    “是,謝謝將軍。”左翼先鋒笑了,這些父老鄉親個個都是熟人,要殺他們,誰下得了手?幸好餘瑜仁慈,允許救人,眾軍也放下心了。


    餘瑜高舉砍刀,喝道:“親兵隊跟隨本將殺出去,斬了暴熊族長為我們的鄉親報仇。”


    “得令。”一支全身黑色鎧甲、豔紅大氅,三百人上下的兵馬在餘瑜的領導下率先衝了出去。他們就是餘瑜手下最精銳的親兵部隊。


    “飛雲,你留下吧!”千軍萬馬中取敵酋之首,說得簡單,實際上要做,卻是萬般艱難,她不想他冒險。


    “放心吧!該走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延遲。”他笑著彎弓搭箭,隻要羽箭飛出,絕不落空。本來弓箭這種東西並不適合近戰,你取箭彎弓,還來不及瞄準,就夠別人砍下幾刀,將你劈成碎片了。


    但慕容飛雲的箭卻不一樣,他最多可以同時操控九枝箭,像暴雨那樣襲擊敵人,沒有一個活人可以靠近他身前一尺。


    而且他一個人就帶了三壺箭,每壺三十枝,趙乙又幫他帶了十壺,那就是三百九十枝箭,足夠他發威了。


    餘瑜第一次見到他的神奇箭術,也不禁訝然。“我金箭之名應該送給你才對。”


    “嘿嘿嘿……”他可不敢說,這一招是少年時為博花魁芳心特地練的。以前南朝風月地有個習俗,不管多麽有名的花魁,都不可以拒絕能在百尺外蒙眼射斷柳條的勇士邀約。他小時愛玩,成天都在花街柳巷中廝混射這些玩意兒,箭技如何能不精?


    “好難得你不自誇。”倒是餘瑜嚇一跳,以前隨便讚他幾句,他就驕傲到屁股快翹上天,今日居然毫無動靜。


    “什……什麽話?我為人一向低調、謙遜的。”


    “嗯,現在我確定你是那個自大狂慕容飛雲了。”


    “我說的是實話。”


    “對,是實話,不過其中添了十成水分罷了。”


    “你……不跟你說了。”慕容飛雲哼了一聲。“我箭用完了,那隻大猩猩就交給你了。”


    親兵隊不愧是精銳,又有慕容飛雲和餘瑜這兩大高手開路,勢如破竹般殺進蠻族聯軍方陣。


    “沒問題。”餘瑜纖手一拍馬背,從慕容飛雲背後躍起,轉而坐在他前頭。“你自己小心。”


    “你也保重。”慕容飛雲說著,接過趙乙遞給他的長槍。這忠實的漢子隻要還有一口氣,永遠都會跟隨在慕容飛雲身旁。


    餘瑜輕頷首,怒斥一聲。“殺--”


    親兵隊受到鼓舞,三百人齊號:“殺--”


    一支黑色的鐵流悍勇難當地撕破一塊又一塊蠻族陣地,直取中軍。


    “哈哈哈,兀那小娘皮,來了就別想再走。”暴熊族長一揮手。“兒郎們,開張了。”一出口就是黑道行話,果然是做慣搶匪的人。


    “沒取你狗命,本將軍也不想走。”餘瑜手上的砍刀往馬屁股上一拍,化作一道流星迎上一則去。


    嘟嘟嘟,回應她的居然是一排弩箭。


    幸虧餘瑜不是普通的軍士,她還是個武術高手,砍刀圓掄,化成刀幕,硬生生格飛十來枝長箭。


    “該死,竟是長弩。”餘瑜幾乎氣炸心肺,這可是鳳皇朝禁軍才能使用的殺人利器啊!全體精鋼打造,威力無匹,想不到那些要錢不要命的混帳連這玩意兒都賣了,莫怪鳳帝暴怒,朝廷官員整個兒大換血。敢賣如此軍械者,確實該死。


    但她擋得住如此利器,其他的親兵卻不行,轉眼就折了十來人。


    餘瑜不禁擔心身後的慕容飛雲。“飛雲,你怎麽樣?”雖然她擋住了前頭大半箭枝,但不知有沒有落網之魚傷到他?


    背後久久沒聲,餘瑜心髒差點被嚇停。


    “我沒事。”終於,他出聲了。“別管我,這種長弩雖然厲害,但缺點是太過沉重,從取箭、彎弓、射出要一段時間準備,除非有足夠的長弩輪流發射,否則對我軍傷害不大。你看,蠻軍一輪齊射後就沒有動靜了,可見他們手中的長弩定然不多,我們要利用弩箭發射的空隙加緊進攻。”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


    “瑜兒?”他納悶地頂頂她的腰。“你怎麽了?”


    她聲音帶點哽咽。“答應我,千萬不能死,知道嗎?”


    他一愣,真是的,她也太了解他了吧!他自信掩飾得很好啊,但她還是察覺到他受傷了。真是自作孽,誰叫他要把自己綁死在馬背上,遇到這種突然襲擊,隻能成為活靶子,被一枝橫飛的利箭刺中大腿。


    “放心吧!沒把你拐跑前,我不會死的。”


    “你說的,我最討厭人家說話不算話,你千萬別給我追殺你入黃泉的借口。”


    是要生死相隨嗎?他眨眨眼,感覺鼻子有點酸。“你知道嗎?鳳帝拿你威脅我就範時,我就是這麽跟他說的,我與你,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入黃泉,那便做一對鬼夫妻。”


    “你的臉皮的確比城牆厚。”


    “一般般啦!”可惜沒有厚到足可擋利箭的程度,要再練厚一點才行。


    “旁的不行,就舌頭最厲害。”她揮刀策馬的同時,丟下一句話。“給我顧好你的身體。”


    “放心、放心,絕不會誤你終生‘性’福的。”更何況他還要找暴熊族長報這一箭之仇呢!


    “我看你全身都爛光了,那根舌頭依然完好。”夾著一腔恨,一腔怨,和更多的憤怒,餘瑜舉刀砍向了暴熊族長。


    “來得好。”暴熊族長使的居然是根狼牙棒,也是金的。


    這家夥分明暴發戶一個,餘瑜越看他越討厭,恨不能立時斬之而後快。


    但是--


    鐺鐺鐺,暴熊族長的行動雖然緩慢,招式之間多是空隙,餘瑜的砍刀屢屢避過狼牙棒,砍在那黃金鎧甲上,居然砍不穿,隻發出陣陣火星。


    “哈哈哈,小娘皮,你的刀是砍不透本族長的鎧甲的,這甲有一寸厚,天下間沒有人可以砍得動。”


    餘瑜差點吐血,這家夥,分明一隻鐵皮烏龜,難怪從戰爭一開打,他動都沒動一下,舞起狼牙棒也是慢吞吞;穿著一身一寸厚的鎧甲,從頭包到腳,最少百斤重,他能靈活運動才怪。


    但也正如他所說,這麽厚的鎧甲,什麽兵器才砍得動?


    “要取你狗命,未必要砍破鎧甲。”冰冷的聲音,卻是慕容飛雲發話了。


    “什麽人?”暴熊族長全身罩在鎧甲內,連麵罩都拉下來了,視線自然受阻,一時沒看到坐在餘瑜身後的慕容飛雲,隻能不停轉動脖子,試圖找出發話者。


    “要你狗命的人。”說話間,慕容飛雲手上最後一枝箭射出去了,對準的正是暴熊族長頭盔與鎧甲在脖子間的接縫處。


    吱!羽箭發出刺耳響聲,居然穿透了暴熊族長的脖子,老大的血箭颯了出來。


    暴熊族長喉嚨發出幾記含糊的咕咕聲,倒地身亡了。


    “哼,老子就不信,你那身鎧甲能從頭連到腳,一點縫隙都沒有,隻要有縫,就能要你老命!”罵完,慕容飛雲也脫力了,緩緩地滑落馬背;原來他發現把自己綁死在馬背上,確實可以預防墜馬,但遇到偷襲,同樣躲不過,所以便把縛身的布條解開了。


    現在最大的威脅已除,他的精神和體力都已到達臨界點,當然支撐不住,昏了。


    “飛雲!”餘瑜嚇得趕緊跳下馬背,將他抱在懷裏。


    慕容飛雲大腿上還紮著一枝弩箭,鮮血將一襲青衫都染濕了。


    鳳皇朝的弩箭箭頭是以精鋼打造,寸厚的青磚都能洞穿;箭身則是嶺南一種特殊的樹藤,經過藥水加工,不僅堅韌如鐵,還帶有毒性,絕不能長時間留在體內。


    餘瑜抽出腰間軟劍,運足功力,劍化流星,倏忽閃過箭身,弩箭被削成兩截。


    她小心翼翼地拔出弩箭,隨即,一股帶著腥味的血噴了出來。


    顧不得正在戰場上,眾目睽睽之下,餘瑜撕開他的褲子,低下頭,一遍又一遍為他吸出毒血。


    不多時,慕容飛雲呻吟一聲,腦袋還是有點發暈,但神智已清醒。


    “瑜兒……”


    “餘姑娘,少爺怎麽樣?”趙乙拖著一柄鮮血淋淋的砍刀過來了,剛才他見慕容飛雲中箭,險些氣瘋,衝進蠻族陣營就發狠亂砍一通,嚇得那些蠻軍看到他就躲,也給餘瑜爭取了一點時間替慕容飛雲拔箭吸毒。


    “沒事了,回去抓幾帖清熱解毒的藥劑服下,便無大礙。”說著,餘瑜撕下衣服內襯,替慕容飛雲裹住傷口。戰事尚未結束,這裏仍不安全,先轉移陣地要緊。


    “瑜兒、趙乙……”慕容飛雲想說,戰場上不是聊天的地方,快找隱密處躲啊!


    但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就聽聞無數鳳軍高聲大喊:“二路軍來了、二路軍來了--”


    “終於……”餘瑜鬆下一口氣,有二路軍在,這一戰就穩贏不輸了。


    “瑜兒,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趕緊整兵和二路軍裏應外合,殲滅蠻軍才是。”慕容飛雲催促她。


    “可你……你怎麽辦?”她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來啊!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她收拾起兒女私情,讓趙乙看護他。“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餘瑜起身正要走,慕容飛雲忽爾又拉住她。“瑜兒,你……”


    她眼珠子一轉,便知他心意。“放心吧!我會很快回來的,絕對很快。”話落,她已翻身上馬,轉瞬間沒了身影。


    “瑜兒……”唉,怎麽不聽他說完呢?他當然知道她不會拋下他,但他怕鳳帝不會輕易放人啊!萬一關副將帶了鳳帝密旨要捉她回去,怎麽辦?倘若鳳帝許以高官厚祿又當如何?


    “少爺,你怕餘姑娘不回來嗎?”趙乙看出了他的緊張。


    “我怕她回不來。”慕容飛雲畢竟隻是一個人,而鳳帝卻有整個國家作依靠,若堅持留人,誰奈何得了他?


    “怎麽會回不來?”趙乙不懂。


    “倘若鳳帝在二路軍裏安排上三、五十名軍士圍困瑜兒,堅持不讓她走,那……”慕容飛雲話猶未完。


    “飛雲,軍令我已經交代下去,完事後如何挑撥蠻族內哄,我也告訴親隨了,諸事已了,我們可以走了。”餘瑜回轉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慕容飛雲目瞪口呆半晌,才期期艾艾開口:“你……這麽快……沒、沒人留你?”


    “誰留我?”餘瑜跳下馬,將他扶上馬背後,再翻回馬上。


    “關副將呢?”


    “我又沒見他。”


    “你沒見他,那軍令……圍殲……剩下的戰事……”慕容飛雲有點慌了,隻差一步她就可以全殲蠻軍,立下不世功勳啊!她就這麽走了,可以嗎?舍得嗎?


    餘瑜回頭,再望一眼血腥戰場,蠻族聯軍已經被兩支鳳軍漸漸逼成一團,全殲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些兵都是我一手練出來的。”她言語間很是難舍。“你看,那個使槍的,他叫小陸子,本來是個扒手,偶然犯到我手上,我是為了懲罰他才讓他到軍營服苦役,想不到這小子倒有練武的天分,一手長槍使得溜溜轉,現在都是個參將了。還有那個大家夥,衝起來就不要命,他是大餅,我見過最差的夥頭軍,煮的東西豬都不吃,可誰知道,他一上陣拚殺,是這麽地悍勇,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啊!另外……”說著說著,她淚已滑下。


    “瑜兒。”他從後頭抱住她的腰。“如果不想走,就別走了,我說過,我可以留下來當你的慕僚。”


    她搖搖頭。“不是不想,是不舍。這些人不是一般的兵,他們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像手足那麽親的兄弟。”


    “那就留下吧!”他真的不在乎做她的幕僚,隻要他倆真心相待,身份高低根本不是問題。


    “可是再怎麽親的手足,還是有分開的一天。飛雲,能夠生同衾、死同穴的隻有夫妻,兄弟哪怕感情再好,死後也無法同墳。”她握緊他抱住她腰的手。“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入黃泉,就做一對鬼夫妻。飛雲,這不隻是你的心裏話,也是我的。”


    從很久很久以前,她才十歲,家逢劇變,這麵如冠玉的少年救了她,給她偷饅頭、偷衣服,教她吹簫、彈琴、下棋開始,她就已忘不了他。


    是他告訴她,世間有這麽多有趣的東西,小小的鎮國將軍府,嚴苛的家規隻是茫茫世間一粒小米,尚有更廣闊的天地她不曾瞧見;她自此知道自己也可以擁有一雙翅膀,有本事見識更多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她記住了他,一縷情絲纏繞,任憑歲月流轉,一朝興起一朝落,她愛意不變。


    如今,她隻有一個念頭--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輩子,她與他的手注定要牽在一起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抱緊了她的腰。


    “好。”她兩腳一踢馬腹,黑馬如閃電般奔出。


    遠遠地,就見兩騎三人悄無聲息離開了戰場,奔向遙不可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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