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沒有停。


    飯點的時候阿兄回來了。


    抱著一兜烤土瓜。


    穿著蓑衣回來,新衣的衣角也濕了。


    江楓笑的很開懷。


    因為初一就能往家裏扒拉東西,以後一整年都能往家裏扒拉東西。


    飯前,就給大家每人發了一根烤土瓜。


    有點像是番薯,但是好像口感也不對,江棉棉吃過,會有點微苦,但是烤過有香氣,苦味不那麽濃。


    初一別人給的都要接。


    訾少主看著長的卷卷歪歪扭扭的土瓜,他的臉也卷的跟土瓜一樣。


    然後看著江小龜小手自己扒拉土瓜皮,兩隻手一下子都黑了,但是她絲毫不在乎,就為了燙燙的吃一口,一邊吃一邊還用手的擦擦嘴角,但是因為她的手是黑了,所以嘴角越擦越黑~~


    江棉棉見小屁孩盯著自己吃東西。


    她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訾少主也笑了。


    真髒!


    他的土瓜,江楓幫忙給剝開了,並且放在小盤子裏,給了勺子筷子。


    江楓極會察言觀色,本能,就知道這訾少主愛幹淨,不願意動手。


    他給訾少主弄好土瓜,又給妹妹細心的擦了擦臉蛋。


    捏了捏她的鼻子。


    然後一家人一起吃飯。


    中午全部的菜都是江瑜做的。


    見到阿翠出嫁,江瑜沉穩了一丟丟。


    今天不開口說話的時候,江棉棉都覺得阿姐好像一夕之間長大成熟了,很有大姐姐的感覺了。


    吃過午飯。


    雨漸漸小了。


    但是更冷了。


    冬日下的雨,凍骨頭。


    江棉棉很自覺的去午睡,小孩多睡覺能長高。


    不過其他人沒有睡午覺的習慣。


    這時候的人都沒有午睡的習慣,也沒有吃飯三頓的習慣。


    家人都以為是棉棉還是嬰孩,所以要睡覺,並不奇怪。


    但是今天中午,訾少主也去睡了。


    江棉棉睡了一個時辰就起床了。


    睡飽了。


    起來精神抖擻。


    小孩子的精力是很旺盛的,需要發泄。


    主要也是小孩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無外乎摸爬滾打。


    小時候在地上摸爬滾打,長大在社會摸爬滾打!


    中午雨都小了,這會子又下雨了,還不能去院子玩。


    江小樹這兩天好像進入了遲來的冬眠,懶洋洋的不動了,她隻能自己去找樂子。


    找阿爹和阿兄會喜歡擼她頭。


    阿姐好像在和阿娘說什麽悄悄話。


    江棉棉準備去找客人玩。


    畢竟客人年紀更接近她。


    當然還有一方麵,她還是有點功利的想法的。


    阿爹投奔了人家的爹,理論上來說,他就是領導的兒子,在家裏,她可以負責討好一下。


    反正她除了吃,啥也不做,貢獻一點微薄的社交之力。


    等她長大了說不定社恐了,啥都不敢。


    趁著小孩的時候,丟臉也無所謂。


    江棉棉提著自己的小袍袍搖搖擺擺的走到了巨高大的男子麵前,抬頭仰望他,奶聲奶氣的道:“黑塔叔叔,我找小蟲哥哥玩。”


    她的小奶音無敵,羞恥又好聽。


    江棉棉覺得沒人會拒絕這樣一個小闊愛的。


    果然黑塔守著不讓一隻蒼蠅進少主的屋子,但是側開身體,讓小幼崽推門進去了。


    屋子裏並不冷,放了兩個火桶,就是炭丟進陶罐,陶罐再用竹編,可以提著走。


    因為是土木屋,土牆加木頭的結合,也不用擔心會被煙打死。


    這是會客屋,少主來借宿,就改成了他住宿的房間。


    江棉棉進來,小屁孩居然還在睡。


    卷成了一團。


    她看他在睡覺,覺得不應該吵他,正邁著小步子準備出去。


    結果聽到一聲喊聲:“爹。”


    江棉棉的小短腿頓了頓。


    莫名有點同情。


    嬰孩一般都會無意識的喊媽喊娘,可是訾小蟲生下來都沒有喊過一聲娘。


    她回頭看到對方好像醒了。


    或者做噩夢了?


    江棉棉好奇又走回他身邊。


    就見訾小蟲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好像不太正常。


    她輕輕的喊了一句:“蟲哥哥?”


    沒人應,沒有動靜。


    她又喊了一句:“訾從橫?”


    還是沒有動靜。


    “訾小蟲?”


    一雙眼猛然睜開,黑漆漆不見一點光亮。


    如墨一般。


    把江棉棉嚇一跳。


    眼白多的人有時候看有些嚇人,可沒有眼白,也會很嚇人。


    這是醒了還是沒醒。


    江棉棉又喊了一句:“蟲哥哥?”


    訾從橫恢複了意識。


    看到了眼前的人,頭上的蔥花歪了,他想幫她揪正,卻感覺好像沒有什麽力氣起身。


    他開口道:“你能爬上來嗎?”


    江棉棉點頭。


    她雖然小,但是爬床難不倒她。


    她兩隻手撐在床邊,一條腿努力往上放,然後呲溜一聲滑倒在地上了。


    她沒哭,重新站起來繼續爬。


    經過不懈努力,終於撲騰一聲,爬床成功。


    成功把自己撂倒在床上了。


    江棉棉爬到了訾少主跟前,然後訾少主伸手揪了揪她的頭發。


    江棉棉:……


    算了,看他一頭汗的樣子,做噩夢了估計。


    “蟲哥哥是夢到你阿爹了嗎?”


    訾從橫搖了搖頭。


    沒有。


    他睜開眼就忘記了自己夢。


    屋子不亮,光線昏暗,因為外頭陰沉沉的。


    他盯著眼前的幼崽,她認真的坐在自己麵前,像是個小菩薩,還小盤腿,好奇的望著自己,這一刻,他居然忘記了嫌棄她身上髒。


    他輕輕的捏了一把她的臉蛋。


    見她睜大眼迷茫的瞪自己。


    他開口道:“捏你你也不懂,反正你以後肯定不記得,小孩子這麽大是不記事的。大人都是這麽說的。”


    江棉棉毫不客氣的伸手捏回去。


    反正小孩子不用負責。


    她例外,她記得,記一輩子,哼哼。


    被小幼崽的手輕輕捏了一把臉,但是有點疼的訾從橫開口道:“大人有時候會說錯,因為我記得,我記得我小時候的事情,我記得阿娘生下我的就流了很多血,掙紮了一夜,睜著眼去了。我記得我不會哭也不會笑,阿爹為我找來天下最好的神醫。神醫說我有腦疾,我腦子裏長了東西,活不過十歲,今年我六歲了,我還可以再活四年。”


    “阿爹收養了好多義子,給我找了很多兄長。阿爹給我養長壽龜。阿爹要造反,因為那神醫說,皇宮裏或許有能救我命的藥。”


    江棉棉驚呆了。


    她坐在小屁孩麵前。


    一開始他說他記得她以為遇到老鄉了。


    結果他居然說他記得母親死去的模樣,記得他爹請神醫斷定他活不過十歲。


    這是一個怎樣絕望的人生?


    如果早就知道結局那麽悲慘,那該怎麽做?


    不對。


    她剛剛捏他的臉好燙。


    江棉棉又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燙!”


    不會是發燒說胡話了吧。


    難怪她覺得很暖和,這都要燒糊了。


    江棉棉爬到床頭,拿了杯子看著裏麵半杯水,往裏加了靈泉,搖搖擺擺的拿過來。


    果然見剛剛還喋喋不休說話的訾小蟲又閉上了眼。


    她把水端到了他嘴邊,伸手就捏開了他的嘴,像是阿姐喂她吃糊糊一樣,把水灌進了訾小蟲嘴裏。


    然後扯開嗓門哭喊:“阿娘,阿爹!”


    訾從橫感覺到自己被喂了水。


    睜開眼,看到坐在麵前哭嚎的江小龜。


    又忍不住笑了。


    日子其實很好,哪怕他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可是看著阿爹野心勃勃要造反,每日奮鬥,很好。看著兄長們勾心鬥角,對他露出愛憐的樣子,也很好。看著杛先生不厭其煩的跟他講道理,很好。看著江小龜哭嚎,也很好。


    他的人生,很短。


    如果不滿懷希望,那要滿懷什麽呢?(注1)


    要滿懷希望啊,因為路上的風景不一樣,路上的人也不一樣。


    他昏迷了過去,昏迷前他想,江小龜的腳踩到他的手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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