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承本打算問楚行暮一個私人問題,考慮到後麵還有個何述,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多時,車輛駛進了永興區交警總隊。


    齊少承和楚行暮一起下車後,何述才慢吞吞的下來,交警隊大院裏有幾個正要出去執勤的同誌,其中一人一看是楚行暮,便對服務廳門口喊道:「大章!楚隊來了!」


    剛喊完,章子洋夾著警帽出來了,楚行暮給那幾個同誌豎了個大拇指,幾人這才走了出去。


    「楚隊長,我們這兒是交警隊不是刑警隊,你老往我們這兒跑什麽?」章子洋語氣不快的問道。


    為了印證他和齊少承的猜想,他才來交警隊,想讓章子洋幫忙調一下監控。


    「我看我前領導,楊叔呢?」楚行暮抬腳就進去了。


    「楊叔不在,今天請假了。」


    楚行暮頓了頓,忽然想起來今天是個重要日子。


    「楊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連休假時間都加班了,唯獨這一天得請假。」


    章子洋拿胳膊肘碰了碰楚行暮,小聲問他:「你查案還帶記者?」


    「為了平復下屬的情緒,我得以身作則啊,指不定哪天報紙直接登我們刑警隊玩忽職守集體放年假呢。」


    「你們還有玩忽職守的時間?要是青市天天有命案,我估計你們隊有八代人都撐不過幾年。」


    倆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落進了存在感極低的何述耳朵裏。


    長青區櫻花路717號,共生心理諮詢所。


    「昨天晚上又做了夢嗎?」


    「嗯。」


    「你在夢裏看到了什麽?」


    「一扇門。」


    「什麽樣的門?」


    「門的正中央有一頭雄獅,它像蛇一樣盤踞在門上,四周都是用金屬溶液凝固成的花紋,密密麻麻,綠色的液體在裏麵流動,爬滿了整扇門,我想推開它,但隻要我邁出一步,門上的雄獅就會張開嘴大吼,我能看到它的胃,裏麵有一顆紅色的果實,我想進去。」


    「雄獅一直在大吼嗎?」


    「對,它一直在吼,像是要從門裏衝出來一樣,那些金屬花紋慢慢變成了流動的褐色藤蔓,張牙舞爪著爬向雄獅,我試著靠近,藤蔓立刻朝我爬來,它們從門上爬到地上,爬到我的腳下,我感覺到它們纏住了我的腿腳,我動彈不得,我把手伸出去,藤蔓已經爬到了我的腰上,勒的緊緊的,我聽到自己的身體發出了皮開肉綻的聲音,藤蔓開始鑽進我的身體,我企圖抓住雄獅,可雄獅不見了,門上隻有那顆紅色的果實,像心髒一樣能跳動,果實上連接著密密麻麻的細小藤蔓,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飛速流動,被藤蔓吸取後輸送給了那顆果實,我沒有感到疼痛,也沒有任何不適,那一瞬間,我身上的藤蔓全都不見了,那扇門也不見了,我站在一個沒有窗戶的狹小房間裏,我抬頭看見頭頂是一層又一層的鐵絲網,許多人在上麵走來走去。」


    「我是不是被當做怪物關起來了?」聞緹睜開眼睛,仰麵躺在椅子上,冷靜而沉著地問道。


    林曼殊從他的右後側方站了起來,聞緹也坐了起來,林曼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提前準備好的水推到聞緹麵前。


    她說:「夢是潛意識的延伸,你的潛意識裏對精神病院的經歷還沒辦法釋懷。」


    「這個症狀比以前好多了。」聞緹雙手半握在一起,看著林曼殊說道,他的眼神敏銳、冷靜,還帶著一些笑意。


    「比起以前的確好多了,你的夢更偏向現實,野獸、果實、血液以及籠子都在暗示那段經歷,說明你開始正視那些事了。」林曼殊笑道。


    「林醫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林曼殊說道:「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麽客氣。」


    「一個正常人,在一群精神病患者的影響下,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他被診斷為正常人的機率有多大?」


    林曼殊想了想,排除了一切可能和不可能因素,回答:「永遠不會到100%,99%的診斷結果可以是正常的,但1%的人為因素是永遠消除不了的。」


    聞緹點了點頭,「少了那1%,精神病永遠成不了正常人,這個答案可真夠殘酷的。」


    林曼殊無奈道:「這些事怎麽追究都是沒有意義的,你出院九年了,一次也沒有復發過,這個結果很好,說明你離99%越來越近了。」


    「嗯,謝謝林醫生。」聞緹起身道謝,「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辛苦你了,又聽我說了這麽多無用的廢話。」


    聞緹拿起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外套,將外套搭在臂彎,林曼殊道:「這麽客氣做什麽,難道說這麽多年,我還沒有當你朋友的資格嗎?」


    「我沒有朋友,你知道的。」聞緹笑道,「沒有人會主動跟精神病做朋友,他們躲都來不及。」


    「不跟你爭辯了,適當的信任別人,以後會有改善的。」


    林曼殊起身,送聞緹到諮詢室門口,聞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樓道裏,林曼殊又回到了諮詢室,打開辦公桌上的錄音筆,將聞緹的話重新聽了一遍。


    聞緹自九年前從精神病院出來後,在聞向秦的安排下,定期接受心理治療和精神治療,前後換了五個治療師,林曼殊是時間最長的一位,她從三年前開始幫助聞緹做心理治療至今。


    聞緹的病情很穩定,這麽多年沒有復發過,但七年的精神病院生活給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創傷,盡管他現在像個正常人一樣在這個社會中生活,他有穩定的工作和經濟來源,有一些「朋友」,有自己的熱愛和追求,他沒有任何一點暴虐傾向,也沒有抑鬱傾向,他生活的很有規律,性格隨和,脾氣也很溫和,有禮貌有教養,談吐氣度都不凡,待人溫柔體貼,可林曼殊有時候覺得他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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