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數百年前,動植物的模樣還顯得有些古老的年代。


    在不知戰爭為何物的世界裏,即使是普通的民眾,看待忍宗的眼光,也沒有嫌惡或崇拜之類多餘的情感。


    “他”從這些人看向“自己”時,平靜的目光裏,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平等”的感覺。


    或許,在他們的眼中,“自己”與田間野外的莊稼或樹木沒有多少區別吧。


    在他穿過耕作的人群,向“城”裏獨自走去時,“他”意識到了,這是一個不需要“英雄”的好時代。


    然而,很奇怪的地方是。當人回憶起“自己”的過去時,就算是“自己”的記憶,人也是從第三方視角來看待的。就好像,所回憶的,是別人的記憶一般。


    因陀羅目不斜視,像往常那樣走過他該走的路,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也不在乎這些人對自己有什麽看法。


    他穿過街道,路過聚集在一起正在說著什麽的人群,腳步也沒有絲毫停留,筆直地從人群中穿了過去。


    就算較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向他打招呼,想告訴他什麽,他也視而不見。


    腳下,道路漸漸變得平整、寬闊。周圍,建築物也變得整齊、規範了起來。他到了他想到的地方,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裏的戒備如此森嚴了呢?


    多年以後,他才意識到,那一天,門口的守衛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防備與敵意。


    隻是,對他而言,這些都隻是不重要的“旁枝末節”而已。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他都會這麽平淡地穿過他們所把守的這個地方。畢竟,誰會覺得,“回家”是一件需要別人同意的事呢?


    直到,在大廳裏,麵對坐在那裏的“父親”時,他才意識到,一切都似乎變得麵目全非了。


    “你回來了?因陀羅。”


    “是的,父親。”


    “聽到外麵的傳聞了嗎?······”


    “沒有。”


    “因陀羅”凝視著這個人的臉。


    “沒錯,與情報裏的六道仙人沒有什麽區別。”與因陀羅記憶連接的“他”,這麽想著。


    “啊,那就由我來親自告訴你吧。”六道仙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無奈,“我已經決定,由你的弟弟阿修羅來繼承忍宗。因陀羅,我真的希望你也能接受這個決定。”


    他的眉毛立刻就擰了起來:“弟弟?阿修羅?為什麽這麽突然,理由是什麽???”


    他非常的難以接受,心裏覺得受到了侮辱。他不是長子嗎?他不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嗎?阿修羅?那個平庸的弟弟能做什麽???他不理解。


    “為了和平!!”六道仙人的回答斬釘截鐵,“我認為隻有阿修羅,用‘愛’的方式才能實現真正的和平。他是能將民眾的意誌連接在一起的人。因陀羅,我確實認為,你有點過於自我了。”


    “很抱歉,但是,我不認為貫徹自我是什麽錯誤!!”


    受到‘父親’的否定,讓因陀羅高昂著的頭顱不由得低了下來,他盯著麵前的‘父親’,疑惑地問道,“而且,你說和平!難道,我們現在不正處在和平之中嗎?出現了敵人嗎?他們在哪裏???”


    六道仙人歎了口氣,似乎對這樣的他感到了絕望。


    “因陀羅,我想你還不理解,忍宗是連接彼此的力量,讓所有人能夠心靈相通。這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不應該用忍宗的力量來強化自身,這是鐵律!查克拉與忍術,都是自私的東西,是禁忌,不允許任何人去碰觸······”


    “······”


    難以溝通,這一瞬間,兩人之間陷入了絕對的死靜。


    父子兩人的目光毫不客氣地碰撞在一起,周遭的世界好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陡然凝固了下來。


    連空氣中的塵埃,都停止了移動,似乎不敢打破兩人之間的均勢。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因陀羅盯著麵前的‘男人’,緩緩地開口,“從什麽時候開始,修行忍術,增強自己的查克拉也變成了禁忌???”因陀羅看向六道仙人的目光變得深邃無比,如同深淵一般,讓人不寒而栗,“你···很奇怪。你······究竟是誰?”


    六道仙人歎了口氣:“我說了,忍術,是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查克拉,也不能被視為私有的,可以任性壯大的力量。你為什麽不懂呢?!”


    “哦?——”


    因陀羅搖了搖頭,或許是覺得太過荒謬,幹脆放棄了與眼前之人交流的努力。他搖著頭,突然就笑了起來,“那可以解釋一下,你自己是怎麽回事嗎?就我看來,你一個人的查克拉量就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多呢。為什麽,從未見過,你將自己的查克拉分享給別人呢?”


    “······”


    沒有回應,六道仙人平靜地,向他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


    讓他覺得陌生,如同另一個人般的微笑。


    這時······他身後的大門打開了。


    這一瞬間,因陀羅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繃緊,好像一個忠誠的夥伴在提醒他,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正在發生似的。因陀羅淡漠地,用好像懷著憐憫之心,大度地賜予對方被自己關注的殊榮的目光,回頭望了一眼。看到了,他的弟弟阿修羅,以及,其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


    這些人,全都穿著忍宗的衣服······因陀羅眯起了雙眼。


    “你來了······”六道仙人從高高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的喜悅,“看到你的樣子,我就覺得很驕傲呢,阿修羅。”


    他上前幾步,與迎上來的阿修羅,噓寒問暖了一番。然後,目光——輪回眼的視線,掠過阿修羅,望向了他身後的人群,再一次展露出笑容:“這樣真好!!你們這樣,正是我所希望的呢······”


    “······”沒有人敢回話。


    因陀羅站直了身體,冷冷地瞥了這群人一眼,若有所思。


    “哥哥,你也回來了啊。”阿修羅轉向因陀羅,笑著開口道,“一定將任務很漂亮地解決了吧?不管什麽事情,你都能一個人處理得很好呢。”


    這個弟弟的笑容依舊富有感染力,是個從小就很笨拙,完全不受周圍氣氛影響的家夥,莫名其妙的受人歡迎,讓人討厭不起來。


    因陀羅看了他一眼,不想說話。


    “你太冷漠了,因陀羅。”六道仙人搖了搖頭,“習慣於將情感封閉的你,就算再怎麽優秀,也於忍宗無益,我希望你能從大家的立場來考慮問題,融入這個整體······”


    “整體??”因陀羅打斷了他,目光掃過阿修羅身後的人群,從他們臉上激動的神色看得出來,也許這些人早就得到了情報,隻有他還被蒙在鼓裏,“好像,看起來我是最後一個得知,自己被剝奪了繼承權的人啊?”


    他的這句話,好像凜冬一樣凍結了周圍的空氣。


    剛剛還臉現喜色的人群,立刻噤若寒蟬。


    “你不要多想!!”六道仙人皺起了眉頭,“繼承人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當然也要聽取大家的意見!”


    因陀羅忍受著心中強烈的厭惡感,以一種受到了奇恥大辱的語氣反問道:“也就是說,我這樣的存在,要受這些家夥的評價??”


    他這句話,明明是麵向六道仙人說的。


    但阿修羅身後的眾人卻齊齊流下了冷汗,死命地低著頭,生怕因陀羅可怕的視線會落在他們的身上······


    “這,是你的問題!!”六道仙人的表情,此刻格外的威嚴。


    那雙古井無波的輪回眼中,倒映著因陀羅冷靜的,讓人無法看透的臉。


    同樣的,因陀羅也完全看不穿眼前這個“父親”在想些什麽。父子倆間的對峙簡直是當時最可怕的惡夢,連笨拙的阿修羅似乎都察覺到了什麽,呆呆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


    最終,還是因陀羅退了一步。


    “這麽說的話······”


    意識到與六道仙人對抗毫無用處的因陀羅深吸了一口氣,轉向阿修羅,心情簡直哭笑不得,“你想搶走哥哥的位置嗎?”


    阿修羅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六道仙人,又看了看身後的人群。就在因陀羅心想,這個弟弟還是這麽呆時。阿修羅點了點頭:“我覺得,還是由我來當繼承人比較好。”


    “你覺得,你能替代我嗎?”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麽回答的因陀羅,雙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沒有。”阿修羅的雙眼,直視因陀羅複雜的眼神,語氣裏沒有半點猶豫,“我覺得,我比哥哥更加適合,我,已經不一樣了。”


    的確,不一樣了啊······


    因陀羅垂下了頭,一個人站在大廳的一側,與另一側的眾人相隔並不遠,卻又好像隔著萬丈深淵。


    “你覺得,你能辦得到嗎?”千言萬語,最後變成了這麽一句話。


    “隻要哥哥能辦到的事情,我就一定也能辦到。”對此,阿修羅的回答,堅定不移。


    “砰——”


    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記憶裏,呆呆的,笨笨的,需要自己照顧的弟弟。


    吵鬧的,煩人的,崇拜著自己的部下。


    威嚴的,公正的,一直都很正確的父親。


    以及,優秀的,出類拔萃的,貫徹著自己的信念,天生就應該是繼承人的那個自己。


    因陀羅的雙瞳中,莫名的力量在湧動。現實的鴻溝比想象中的深淵,還要深不見底!!


    “因陀羅,我希望你能輔助你的弟弟,成為忍宗的一個部分,而不是一直遊離在大家之外。”六道仙人看著他,說出了對他的要求。


    因陀羅笑了,冰冷的笑容,比雙瞳中的寒芒更加讓人不寒而栗:“你們?大家?——你們配嗎??”


    這就是他的回答,從來沒有改過,問一百遍也是如此。


    在六道仙人“果然如此”的歎息中,忍宗與因陀羅徹底分離了,查克拉的聯係全都寄托在了阿修羅的身上,有生以來第一次,因陀羅嚐到了被隔離的,孤獨的滋味。


    然後,便品嚐了無數次。


    一次又一次的,在輪回之中,他感覺到了,自己被隔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一次又一次的,他看到了,所有人都站在阿修羅的身後,與自己為敵。


    “······大家都是這麽想的,你必須服從大家的意誌!!”


    他知道結束這一切的方法,但是,唯有這一點,他辦不到!!


    他拿起了刀,一次又一次,用戰鬥來訴說一切,但身邊卻沒有一個能理解他的人。


    阿修羅堅定地站在他的對立麵,對著他大聲呼喊,說要拯救他!!


    他也睜開了他瞎掉的雙眼,用黑窟窿般的眼眶,看著麵前將他的身體徹底拍碎的人。


    長門冰冷的輪回眼中,倒映的,是他魂飛魄散的模樣。


    貫穿了無邊血海的光束,在擊碎了因陀羅靈魂的同時,裹挾著麵無表情的因陀羅與殺意凜然的長門,擊穿了幽深黑暗的地底,打破了空間的壁障,讓兩人突入到一片布滿岩漿,好像地獄一般的世界之中。


    便是,現實世界!!!


    長門眼眶中的輪回眼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動著,靈動無比。在吸收了從因陀羅體內散逸出來的能量後,第一次,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從輪回眼那裏傳了過來,似乎在告訴他,直到現在,它才算是他的眼睛!!


    “砰!!!”


    一聲脆響,在布滿岩漿,轟隆隆聲響個不停的地底世界,聽起來是那麽的清晰。


    這是,名為因陀羅的存在,最後終焉的聲音。


    在球型自然能量的保護之中,長門目視著因陀羅在自己麵前崩成的無數粉沫,眼眶中,輪回眼的底層,黑色的陰影匯聚成了三個淡淡的點,接近勾玉的形狀。


    ——新的可能性,出現了。


    長門露出了喜悅的笑容,等屬於因陀羅的力量全部匯入自己的雙眼後,正準備看看周圍是怎麽回事時,因陀羅的虛影卻出現了,固執地向他回了一個譏諷的笑容,才隨著空中最後一顆粉沫的消失而徹底消散。


    “······你這個笑容是什麽意思?!!!”


    長門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完全不明白因陀羅怎麽打輸了還好意思發表情嘲諷他?!


    這人,啊,不對,是這鬼的素質也太差了吧?!


    長門額頭處,青色的轉生眼微微轉動,一瞬間看清了這裏正是原本密室所在的地點,隻不過,那個密室,連帶著氣勢恢宏的神殿早就被炸得不見了蹤影,隻有一個巨大的火山正在此地持續地噴發,而他則在火山的最裏麵!!


    “啊,竟然直接打穿了那個世界,出現在岩漿裏嗎?”長門甩了甩腦袋,接收完因陀羅的力量後,毫不猶豫地將因陀羅的狗屁記憶甩出了腦海,“我還以為,會有類似空間爆炸那樣,更有震撼力的脫困方式呢?不過——”


    他扭頭看了看不遠處,正在飛快逃跑這裏的某小黑人,以及“聰明”的,正在往相反方向拚命爬行的某小白蛇,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你們兩個狗日的,不會以為自己跑得了吧???”


    他維持著體外的自然能量護罩,瞬間衝出了這座巨大的火山,然後,向已經溜出去老遠的兩個“小可愛”伸出了雙手。


    “仙法,萬象天引!”


    於是,在啊啊啊——!!!一連串驚恐的尖叫聲中,一黑一白,兩個心懷不軌的家夥便倒著向他飛了過來。


    他十指用力,掐著兩貨的脖子,把它們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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