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墓園裏, 初冬的寒風呼嘯著吹過身側,冰冷的雨打在人的臉上, 滴滴答答的聲音慢慢落在地上。


    程逸幹脆利落的鬆開陳鐸的胳膊,起身站在宋清漪身後,朝著陳母抬了抬下巴, 蔑道:「要是想讓奶奶安心的走,不如讓陳鐸活的像個人。」


    「你!」陳母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意思?」


    程逸沒說話, 而是上前拉了宋清漪的手。


    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的指縫滑進去, 和她十指相扣。


    陳母見他沒有反應, 不由得聲音更大了些, 「在墓地大打出手, 你還有沒有點兒家教!你爸媽就這麽教你的麽?!」


    「這話你上次就說過了。」程逸朝右偏了下頭, 把擋眼睛的劉海兒甩到一邊, 他看著陳母小跑過去扶起陳鐸, 給他拍掉身上的泥土,陳鐸剛在地上滾了一圈, 身上滿是泥濘, 陳母從兜裏拿出濕巾,不停給他擦著,碎碎念的說:「你看見這都是些什麽人。我早說過了那女人不是個好東西, 你偏還對她念念不忘的,你這麽好的條件找誰不行啊。都是你奶奶給你說得那些話,你就不該聽她的……」


    程逸冷笑了聲。


    陳母頓時噤了聲, 扭頭瞪了他一眼。


    程逸和她隔著不遠的距離,兩人的目光在空間匯聚,誰都不讓。


    陳母:「你看著我做什麽?難不成還想動手打我?要不是看在我婆婆的麵子上,我早報警抓你了!」


    「還有你,宋清漪。我忍你很久了,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個乖巧的孩子,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家阿鐸是和尚研在一起了,那又怎麽樣?你以前不也說兩人分手以後也能做朋友的嗎?現在呢?你把他搞成這個樣子,你還想做什麽!要不是因為你,奶奶會死嗎?你就是個掃把星!喪門星!害死你爸媽,你身邊的人也落不到個好下場!」


    「媽!」陳灝剛忙完那邊的事情,看到這麽多人湊在這裏,心底的不安隱隱放大,剛一跑過來就聽到母親積憤的說著這些話,他急忙喝止,「你在說什麽?!」


    陳母見他過來,並未害怕,而是瞪了他一眼,「我說什麽?能說什麽?!你們一個個的,都不知道是中了什麽迷魂湯,都對她好,喜歡她!但她呢?不過就是個沒心沒肺、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陳灝的腳步頓住,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看了看陳母又把目光轉向宋清漪,隻見她神色平靜,眼睛半眯著,劉海兒濕噠噠的垂在額頭上。


    陳灝想說些什麽,但什麽都說不出口。


    冷風卷著殘葉劃過身側,陳母紅著眼睛瞪著宋清漪。


    程逸卻笑了,他勾著唇,眼睛微眯著看陳母,「我可算是知道陳鐸到底為什麽會這樣了。」


    陳母:「什麽意思?」


    程逸看著她,不疾不徐道:「有什麽樣的媽就能教出什麽樣的兒子。」


    「你!」陳母瞪他。


    程逸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家教麽?」


    「那我就告訴你。我爸媽從小教我的都是要謙虛,要尊敬長輩,要愛護弟弟妹妹,做錯事情一定要承認,不可以撒謊不可以偷東西,要有責任有擔當,喜歡一個人要一心一意的對她好,要用平等的心去對待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不管他們是內向還是身有殘疾,都不可以看不起。作為一個正常人應該給那些沒被上天優待的人更多的善意,而不是因為物質條件優渥,身體正常就覺得自己高高在上猶如神祗!」


    「你覺得你的兒子好,誰都配不上,但你忘記了別人家的女兒也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寶貝。有你這樣盲目捧著他的媽,就有他這種沒有擔當自作聰明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兒子!」


    「當然,要不是他自己學習能力強,也不至於成了這幅德行。」


    程逸的台詞功底在這一刻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


    他說得抑揚頓挫,帶著幾分輕蔑,陳母站在原地,錯愕的看向他。


    程逸卻在最後勾了勾唇,「可別再用我爸媽說事了,我爸媽聽見都覺得你好笑。」


    「你!」陳母隻說了一個字,後麵就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程逸說的有理有據,竟無法反駁。


    「你等著。」陳鐸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發了狠的瞪著程逸,「你以為自己有多高尚?還不就是個賣身上位的軟飯男?要是沒有阿清捧著你,你現在就是個跑龍套的!」


    「你現在有的一切,還不都是阿清給你的!」


    程逸勾唇笑了,「大家彼此彼此。」


    「陳鐸。」程逸看著他不疾不徐的說:「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演藝道路的軌跡和你當初幾乎一樣?」


    陳鐸也笑,帶著幾分陰翳,「那又怎樣?現在我是影帝,你呢?什麽也沒混出來就這樣兒?有種我們等著瞧。你在這個圈子裏能不能混下去還有的說。」


    宋清漪適時開口,「陳鐸,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能夠一手遮天?」


    「你認識的,我都認識。」宋清漪望著他,似是在看陌生人,「你當初是怎麽憑著一部劇紅透半邊天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平靜,卻陳述著最殘忍的事實,「十八歲的我能寫一個劇本把你捧成影帝,二十八歲的我也能給你捧起一個對家,讓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娛樂圈有多殘忍,偶像更新換代有多快,你比我清楚。」


    陳鐸看著她,嘴唇微動,卻隻是蒼白的說:「我不相信。」


    宋清漪卻沒再爭辯,拉著程逸轉身離開,她輕飄飄的說:「真是浪費感情。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回家給雙一流講道理。」


    程逸也笑了,兩人手牽手走往回走,隻給陳家三人留下兩個背影。


    程逸:「好久沒見雙一流了,它胖了還是瘦了?」


    「胖了。」宋清漪說:「在爺爺家裏,地方大,爺爺沒事兒就喜歡餵它,它又懶,一吃過就去躺著,趴在廊簷那曬太陽,有時候睡一天。」


    「這是豬吧。」程逸笑道:「你當初是不是看錯了,它怎麽可能是一隻薩摩耶?可能是隻白色的烏克蘭小乳豬。」


    「胡說八道!」宋清漪伸腳在他小腿上輕輕踢了一下,在他的褲子上濺了些泥濘,爾後呸了一下,「下雨天在外麵不能說話,雨水都到我嘴裏了。」


    「有嗎?我看看。」程逸去別她的臉,在她的臉上掐了一下,「還是好看的。」


    「你也好看。」宋清漪說:「你最好看,比蘇江也好看。」


    「那不是必須的嘛。」程逸說:「我媽說沒見過比我好看的小孩兒。你婆婆從來不說假話……」


    兩人的背影逐漸化成黑點,談笑的話也慢慢散在風裏。


    陳母的唇微動,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


    上車的時候兩人身上都已經濕透。


    程逸和爺爺打了招呼,爺爺看了看他濕漉漉的身子,隨手扔過一個毛巾,「你們都是去哪兒打架了啊?」


    「爺爺好眼力。」程逸笑道:「也不是打架吧,就是單方麵把陳鐸小虐了一把。」


    「以前練過?」爺爺問。


    程逸:「算是吧。小時候坐不住,我爸媽就把我送少林寺待了一年,後來還練過跆拳道、柔道之類的,別的不敢說,打架一般不會輸。」


    宋清漪:「……」


    她弱弱吐槽,「感覺你還挺驕傲。」


    爺爺半眯著眼睛往後麵一仰,「那挺好。」


    「以後啊,丫頭起碼不會被欺負。」


    宋清漪:「……爺爺,萬一他家暴呢?」


    爺爺:「這倒是個問題。」


    程逸笑著發動車子,「那就把我腿打斷,手也打折算了。」


    「到那時候你都家暴了,我還能打過你?」宋清漪挑了挑眉,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說:「估計我就隻有被打的份。」


    爺爺冷哼了一聲,「沒出息。」


    程逸平穩的開著車,「那你就去找大哥。」


    宋清漪:「嗯?」


    「大哥比我還厲害點兒。」程逸說。


    宋清漪:「……」


    你們家都是些什麽怪物?為什麽會學那麽多打架技術?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程逸笑著解釋道:「我是因為好動,大哥是因為小時候被人綁架過,所以逃出來以後發了狠的練。我一般不跟他動手,因為他練得都是要命的招式,我也就打個人。」


    宋清漪&爺爺:「……」


    「你們這是什麽家庭啊。」宋清漪嘟囔道:「這還帶綁架的。」


    「那會兒我爸和叔叔剛開始一起創業,對家太多。」程逸說:「恰好大哥比較慘,到我的時候就沒那麽多事兒了。」


    爺爺忽然幽幽開口,「你家挺有錢的啊。」


    程逸噎了一下,緩緩道:「也還行。」


    宋清漪倒是不在意這些。


    回家之後兩個人都洗了熱水澡,換了睡衣之後並肩躺在床上,程逸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回來了,肩膀可以借你靠,想哭就哭吧。」


    宋清漪:「???」


    「為什麽要哭?」


    程逸聳了聳肩膀,「奶奶的事啊。」


    宋清漪重重呼了一口氣,「已經不想哭了,奶奶走了也好,不用再傷心。」


    如果讓她看到陳鐸今天的樣子,才會更傷心吧。


    程逸抿唇,幾秒之後他偏了偏腦袋,靠在了宋清漪的肩膀上,「那我需要個肩膀。」


    宋清漪扭頭看他,溫聲問:「怎麽了?」


    程逸微微抬眼,猝不及防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姐姐又偷偷抽菸。」


    宋清漪:「……」


    她急忙轉移話題,手指捏了下程逸的手指,「你還沒說自己怎麽了?」


    程逸緊緊地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後吻上了她的唇,聲音纏綿悱惻,「就是想姐姐了。」


    「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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