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卷蘊含的狂暴之力,讓許七安清楚的認識到,一旦被卷入其中,身軀必受千刀萬剮之苦。


    而且,被大量的水包容於內,等於把性命交給了白帝。


    沒有絲毫猶豫,後腦的火環“轟”的炸開,就像炮彈爆炸時的火光。


    金剛神功大成後,在腦後形成的這道火環,別看它平時掛在後腦勺,看似沒太大用處,其實至剛至陽,專克陰冷邪祟,以及水係法術。


    嗤嗤!


    纏繞在腳踝的“觸手”蒸幹,形成汽霧,此時水龍卷已在眼前,容不得他施展陰影跳躍。


    許七安果然倒退,憑自身速度快於水龍卷的優勢拉開距離,同時,他握緊了鎮國劍,坍塌所有氣機,收斂所有情緒.........猛的朝身後斬出。


    武者對危機的預感給出示警,形成畫麵——白帝於他身後浮現,展開獠牙撲咬。


    黃澄澄的劍光,以摧枯拉朽之勢斬滅身後的敵人,讓它潰散成成噸的雨水。


    不,它本身就是用雨水凝成。


    假的?許七安瞳孔微微一縮。。


    下一秒,他被呼嘯撞來的水龍卷吞噬。


    白帝“嘿”了一聲,這是它天賦神通中,層次極高的一種法術,可以模擬出一尊與本體氣息一模一樣的分身參與戰鬥。


    之前一直沒使用,是因為受限於環境,哪怕它能抽取空氣中的水靈,要凝成一尊強大分身,也需要不短的時間。而這肯定瞞不過許七安。


    現在不同,暴雨傾盆,水靈充斥這方天地,是它的主場。


    水龍卷“呼呼”疾轉動,許七安的身軀一寸寸瓦解,就像丟入滾水中的冰塊,血肉飛速剝離,多處地方露出白骨。


    浮屠寶塔亦被卷入其中,隨著水龍卷呼呼轉動,塔靈有金光欲衝起,但被水靈死死壓製。


    鎮國劍逆著水龍卷的方向飛舞,試圖以一己之力破開白帝的法術。


    許七安身體時而陰影化,時而恢複原樣,難以施展陰影跳躍逃離。


    他被困在了白帝的法術領域,暗蠱畢竟還沒到超凡境,神出鬼沒的前提是沒有受到高位格法術的壓製。


    阿蘇羅等人心裏一凜,他們原本就是在懸崖邊遊走,不能偏左,不能偏右,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雙方的平衡。


    但水雷劫形成了有利於白帝的主場,打破了他們苦心經營的平衡。


    “茲茲........”


    白帝犄角綻放出明亮張楊的電弧,兩角之間,一顆雷球快速凝聚。


    趙守臉色微沉,屈指彈動儒冠,凝望白帝,沉聲道:


    “退去三百丈!”


    白帝周邊的空氣出現扭曲,似乎要和其他地方的空間進行交換。


    但在下一刻,扭曲的空間撫平,紋絲不動。


    白帝依舊在原地。


    伽羅樹菩薩雙手結印,身後的不動明王法相做出同步動作,他封鎖了白帝周遭的空間。


    茲茲!


    白帝腦袋猛的往前一頂,狂暴的雷電激射而出,照的周遭明亮一片。


    不輸天劫的粗壯雷電撞入水龍卷,裹挾泥漿的濁流瞬間被照亮,許七安、鎮國劍、浮屠寶塔的影子被映照出來。


    兩件法器表麵瞬間布滿焦痕,光芒黯淡,它們不會慘叫,但迅速下跌的氣息能判斷出狀態並不好。


    許七安身軀驟然僵直,而後快速碳化,焦脆的血肉愈發難以抵擋水龍卷的“切割”。


    遠處,許平峰一言不發,如果傀儡有眼睛的話,那必然閃爍著狂喜冷冽,以及.........如釋重負。


    要說許平峰平生謀劃中,最大的錯誤和紕漏,應該是嫡長子許七安。


    他的成長委實有些恐怖,從稅銀案到如今,不過兩年光景,這兩年裏,許七安從一名長樂縣快手,區區九品武者,晉升為二品武夫,躋身當世一流行列。


    而這一切,都是國運加成以及種種機緣造就。


    許平峰的紕漏在於,古往今來,從未有人真正凝練半數國運於一身,因此就算是許平峰,也不清楚這會導致怎樣的“後果”。


    術士體係裏,一品術士雖與國同齡,但和許七安這樣容納半數國運是不同的。


    前者與國運“生死與共”,屬於平等狀態,後者直接將國運納入體內,屬於私有化。


    許七安踏入超凡之前的種種表現,許平峰並不在意,他踏入三品境,斬殺貞德時,許平峰雖有詫異,但仍不覺得有什麽。


    直到劍州一役,他才擺正心態,把這個嫡長子視作一個危險人物。


    可即便是那時,許平峰對他依舊是俯視的心理,不覺得嫡長子是一個可以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事實也是如此,封印監正之後,大奉幾乎敗局已定。


    他一個三品武夫能翻起什麽風浪?


    這樣的心態一直維持到潯州城外那場超凡戰,許七安“一夜之間”掙脫束縛,晉升二品,並拉攏來阿蘇羅、地宗金蓮等盟友,與他分庭抗議。


    隱約成為了大奉第一號人物,成為中原戰爭的棋手。


    許平峰不得不承認,他的嫡長子,成為了自己奪取中原,晉升天命師道路上最大的障礙。


    成為了能與他同台競技的巔峰人物。


    這時,洛玉衡長嘯一聲,剛渡完劫的土相衝出肉身,自殺般的把自己撞碎在水龍卷內,讓呼呼疾轉的水龍卷出現凝滯。


    土克水!


    緊接著,風相拖著神劍呼嘯而去,闖入凝滯的水龍卷中,刺穿許七安的小腹,劍勢不減,帶著他衝出了水龍卷。


    “哼!”


    白帝蔚藍的瞳孔一眯,犄角雷電肆虐,一道道雷擊追逐著飛劍和許七安。


    同時,它四蹄如飛,封堵飛劍的去路。


    天劫和暴雨接二連三的劈在身上,洛玉衡七竅流血,水相瀕臨崩潰,她渾然不覺,操縱飛劍折轉返回。


    既然逃不出去,那就進入天劫領域,向死而生。


    見狀,白帝停了下來,嗬一聲:


    “自尋死路。”


    這天劫就算是它,也不敢隨意闖入,二晉一的天劫或許殺不了它,但絕對能重創它。


    以許七安現在的狀態,進天劫必死無疑。


    呼........許平峰在心裏吐出一口氣,接著收斂所有情緒,重新便的雲淡風輕,神念傳音:


    “還是嫩了些。”


    伽羅樹菩薩表情微鬆,道:


    “把握機會!”


    直接將兩人扼殺在天劫中。


    這時,天空中翻滾的劫雲出現凝滯,不再劈下雷劫,鋪天蓋地的暴雨緩緩收斂。


    漆黑的雲層迅速染上一層金霞,並迅速蔓延,讓整片劫雲化作紅彤絢麗的火燒雲。


    最後一劫——雷火劫!


    ............


    京城外,雲州軍大舉壓境,各營組成一塊塊方陣,打頭陣的是扛著各種攻城器械的步兵,第二梯隊是炮兵和弩兵,騎兵在最後位置。


    高聳雄偉的城頭,魏淵站在甕城外,眺望著平原上的雲州軍,他自信忽略了烏合之眾,望向後方,那四千騎玄武軍。


    “楊恭就是敗在這支鐵騎之下?”


    身邊的張慎臉色凝重的頷首:


    “此軍衝陣無雙,即使四品武夫也要飲恨。”


    武林盟的一位幫主,就是為了掩護同門撤退,無奈陷陣,最後被活活磨死。


    要知道,玄武軍裏亦有不少高手,不缺四品。


    普通騎兵遇到這支無敵之師,一個回合就沒了。而攻城方麵,他們同樣強大,拋棄了戰馬,這支重騎兵就成了重甲步兵,一身鎧甲刀槍不入。


    火銃和弩箭都射不穿。


    玄武軍的個體素質極強,完全能承擔住甲胄的重量。


    “還不錯!”


    魏淵點評了一句,目光上移,望向空中某處,下一刻,清光升騰,出現一位衣袂翻飛的白衣身影。


    “魏淵!”


    許平峰居高臨下的俯瞰城頭。


    他出現的瞬間,城頭守軍裏的高手,如張慎、李慕白等,渾身緊繃,如臨大敵。


    這是一位二品術士。


    “多年不見,風采一如往昔!”


    魏淵笑容溫和。


    他是認識許平峰的,隻不過當年他還是一個寂寂無名得宦官,而對方已是權傾朝野的權臣,彼時的許黨正如後來的魏黨。


    再後來,他剛剛嶄露頭角,於北境大敗妖蠻,成為朝堂新秀時,許黨已經日薄西山。


    當年元景帝扶持魏淵,正是為了填補許黨消亡的空缺。


    許平峰笑容淡淡:


    “京城城牆裏的陣法,我了然於胸,最多一刻鍾便能盡數破解。


    “你雖複活,卻是一具肉體凡胎,不怕我殺了你?”


    魏淵默然片刻,感慨道:


    “這二十多年來,你機關算盡,暗中推波助瀾置我於死地,才剛造反。


    “就那麽怕我?”


    許平峰並不惱怒,笑道:


    “當然怕,詭詐謀略,你非我對手。領兵打仗,我不如你。


    “你不死,雲州軍連青州都打不下。


    “當年,你崛起之時,我已決心退出朝堂。你我未曾在朝堂爭鋒,始終是我心頭的一樁憾事,今日你既已複活,咱們便好好掰掰手腕,也算了了心願。”


    魏淵目光望向雲州軍,搖頭歎息:


    “結束了!


    “今日是洛玉衡渡劫的第十三日,這場戰役已經結束,我複活晚了,隻趕上尾聲。”


    許平峰嘴角一挑:


    “忘了告訴你,北境戰事已了,許七安必死無疑。京城已是我囊中之物。”


    魏淵的眼神從雲州軍挪開,望著許平峰,一字一句道:


    “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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