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苗有方發出滿足的、痛苦的歎息。


    自從跟隨許七安以來,這位名義上的東家,實際的師父,就在幫他搜集錘煉肉身的藥草。


    並教他獨特的運氣法門輔助晉升。


    每日浸泡藥浴,承受火灼酸蝕般的痛苦,默默運氣,他終於邁過門檻,晉升了六品銅皮鐵骨。


    他從浴桶裏站起身,環顧自身,古銅色的皮膚表麵,閃爍著淡淡的神光。


    力量、五感有了不小的進步,氣機也旺盛許多,但最讓武者驚喜的是這身刀槍不入的體魄。


    江湖上有句話:六品的縣令,五品的知府,四品的侯。


    用官職來比喻武夫品級,六品可以在一縣之地稱王稱霸,官府也不敢招惹。


    五品則能在一府之地耀武揚威。


    四品指的是能像諸侯一樣,稱雄一方。。


    當然,這個說法僅限於江湖中稱雄一方,不涉及朝廷。


    苗有方低頭一看,亂草叢中的那條鹹魚閃爍神光,宛如一杆絕世神槍。


    他驚喜道:


    “好家夥,果然如我所料。


    “今後長槍縱橫,姑娘們還不得哭爹喊娘呀.........喂,李兄,羨慕吧,你一定很羨慕吧。


    “隻有武者才能對付武者。”


    李靈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繡花針再堅硬,不也是繡花針?


    “哦,你是覺得能刺的姑娘們疼一點。”


    苗有方大怒,挺著腰:“比比?”


    李靈素翹著二郎腿,嗤笑道:“我的玩意隻給美人看,不和繡花針一般見識。”


    這時,許七安推開房門,掃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道:


    “收拾一下,離開江州城。”


    兩個活寶.......許七安心裏嘀咕一聲,轉身離開。


    他心情不是太好,沒想到江州城作為一洲主城,竟然隻有散碎的龍氣宿主。


    ...........


    豫州。


    襄、荊、豫三州緊鄰炎國,本著就近原則,納蘭天祿首先“搜刮”三州的龍氣宿主。


    他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搜集,他們在襄州收集到八位龍氣宿主,在豫州收集到兩位龍氣宿主。


    城中最高酒樓,天字號雅間。


    東方婉蓉穿著桃紅色的低胸長裙,裸露出胸口的白膩,側身坐在軟塌,喝著茶。


    房門推開,與姐姐容貌一致,但氣質清冷的東方婉清跨過門檻,一邊伸手接過姐姐遞來的茶,一邊說道:


    “抓住一個探子,準確的說,是他主動找上我。”


    東方婉蓉精致的眉梢一挑,詫異道:


    “大奉朝廷的探子?”


    東方婉清搖頭:“他自稱是天機宮的人。”


    天機宮........東方婉蓉輕輕皺眉,對這個名字充滿陌生。


    這時,她腦海裏傳來蒼老溫和的聲音:“讓他進來。”


    東方婉蓉一邊傳達老師的命令,一邊在腦海裏問道:


    “老師,您知道天機宮?”


    隔了幾秒,納蘭天祿才回答道:


    “一個二品術士建立的情報組織,他們遍布於中原各地,乃至九州。當年山海關戰役中,這個組織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魏淵當年可是吃了大苦頭。”


    東方婉蓉愈發不解:“二品術士,卻站在了大奉的對立麵?”


    在她的印象裏,術士也可以是司天監的代名詞,而司天監隸屬大奉朝廷。


    納蘭天祿歎息一聲:


    “當年山海關戰役,本質是九州大陸各方勢力矛盾日益加劇的一個爆發,但若非兩個人從中遊說,推波助瀾,山海關戰役可能要延後十幾年才爆發。


    “而那兩個人裏,一位是天蠱部的首領天蠱老人,一位就是這個二品術士。”


    二品術士和天蠱部的人聯手推動山海關戰役?東方婉蓉第一次聽說戰爭內幕,又驚奇又茫然:


    “那位二品術士為何如此?”


    納蘭天祿緩緩道:“當然是為了取代監正,晉升一品。”


    取代監正........東方婉蓉恍然道:


    “難怪您要見探子,那二品術士是可以拉攏的盟友。”


    納蘭天祿哼道:


    “暫時的盟友罷了,他是個極可怕的角色,我被鎮在浮屠寶塔二十年,再次出世,他已經把大奉搞的如此烏煙瘴氣。


    “山海關戰役最大的獲益者,除了佛門,就是他和天蠱老人。大奉雖然贏了,卻被竊走一半國運,若僅是如此,還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


    “但那人謀劃二十年,先後除掉鎮北王和魏淵,鎮北王也就罷了,魏淵一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納蘭天祿忽然沉默,東方婉蓉隨之望向房門。


    吱~房門再次打開,東方婉清領著一位披鬥篷,戴兜帽的神秘人進來。


    “見過兩位宮主,在下天機宮密探“風”,負責豫州地界。”


    兜帽裏傳來刻意嘶啞的男性聲音:“請允許我做個介紹,天機宮是........”


    東方婉蓉冷漠打斷:“直接說事。”


    “風”密探沉默兩秒,笑道:“看來大宮主已經知道我們的背景。”


    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封信,雙手奉上。


    東方婉蓉招了招,信封自動落入手中,展開閱讀。


    十幾秒後,她把信紙放在桌上,笑道: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風”密探作揖道:


    “大宮主英明。少主還說,遇到許七安,能避則避,等待機會。


    “嗬,龍氣之間有互相吸引的特性,隨著我們收集的龍氣越來越多,各方遲早碰頭。屆時,再共謀大事。”


    頓了頓,他說道:


    “接下來,有個情報要與兩位宮主分享。


    “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許七安已得三道,分別在雷州、漳州的湘州,以及青州遊俠苗有方。


    “雍州並無九道龍氣之一的宿主。


    “如今已知禹州有一道,雲州沒有。大奉十三洲,便隻剩下江州,東北襄、荊、豫三州,劍州、楚州,以及京城地界。剩下的五道龍氣,就分部在這六洲之中。”


    在大奉官方行政劃分裏,京城也是一個洲。


    “襄州沒有!”


    東方婉蓉搖頭。


    “風”密探道:“那麽荊、豫兩州,必有一道,甚至兩道。如果沒有被司天監的孫玄機提前截獲的話。”


    “我明白了。”東方婉蓉道。


    “風”密探點頭,接著說道:


    “等兩位宮主走完東北三州,剩下的就是江州、劍州和楚州,我們和許七安,應該會在這三州之一發生衝突。


    “巫神教的靈慧師,可有在附近?”


    他委婉的提示,沒有超凡境的實力,無法摻和到這個層次的戰鬥中。


    東方婉蓉笑吟吟道:“無需操心。”


    ...........


    禹州。


    許元霜展開手臂,讓信鴿落在自己小臂,他從信鴿爪子上捆綁的細竹管裏抽出小紙條。


    展開認真看完,清秀的臉龐露出幾分笑意,回身說道:


    “蒼龍七宿擒住禹州的那位龍氣宿主了,雖說曆經波折,幾次險些讓他逃脫。


    “但有心算無心,且用天機宮密探輔助,加之蒼龍七宿的強大,算是有驚無險。”


    就是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之一。


    柳紅棉等人如釋重負,姬玄笑道:“接下來,該聯絡兩位金剛了。”


    ...........


    臨近雲州的青州,淨心和淨緣徒步走了數千裏,終於在青州邊界的某個郡縣,與度難、度凡兩位金剛在一座荒廢的破廟會合。


    金剛們穿著鬥篷,戴著兜帽,以此掩蓋暗金色的膚質。


    “師尊!師叔!”


    “兩位師叔!”


    淨心和淨緣合十行禮。


    淨心把被擄走之後的事,詳細的告之兩位金剛:


    “許七安按照承諾,釋放了我們。”


    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禪師的他,也再無法稱那人為佛子。


    心裏嗔念繚繞。


    “三年........”


    度凡金剛歎息一聲:“幸而修羅王之子已經歸位。”


    就算是佛門,也損失不起一位二品羅漢。


    淨心淨緣大喜過望。


    後者問道:“師尊,師叔,你們在此地作甚?”


    度難金剛緩緩道:“伽羅樹菩薩的一尊化身在雲州潛龍城,近期或許會有命令。我二人在此等候信使。”


    淨心疑惑道:“為何不進去?”


    度凡金剛甕聲道:“監正在盯著雲州。”


    淨心和淨緣駭然相視。


    ..........


    一旬後,江州城。


    兜兜轉轉,許七安足跡踏遍江州,又回到了這座主城。


    他已經把江州的所有龍氣宿主一網打盡,但依舊沒有找到九道龍氣之一的宿主。


    “如果江州的龍氣宿主是遊俠兒,那麽現在已經遊曆到別處去了,就跟苗有方一樣。”


    許七安牽著小母馬,與苗有方、李靈素走向搭建在城外的粥棚。


    那裏排起了長龍,一名名穿著簡陋的貧民、流民拿著破碗、竹筒,等待施粥。


    城防軍粗暴的維持秩序,對擁擠的貧民動輒訓斥、拳打腳踢。


    方式雖然粗暴,但確實穩住了局麵。


    而那些饑寒交迫的貧苦之人,雖然臉上還殘留著麻木和痛苦,但他們看著粥棚的眼神裏,有著亮光。


    說實話,永興帝的這次賑災舉措,讓許七安對他大有改觀。


    大奉走到如今,各地官府多是陰奉陽違之輩,王朝腐朽到一定程度,不是皇帝一個人能改變的,甚至不是京城的主公能改變的。


    政令難行,一直是各朝各代最頭疼的事。


    據懷慶說,永興帝采納了許二郎的建議,把京城的禦史盡數派遣下去,負責監督各州,給予巡撫先斬後奏之權。


    每位巡撫身邊,又配一名白衣術士負責監督。


    眾所周知,白衣術士是出了名的驕傲、有錢,這大大避免了聯合貪汙的行為。


    但因為低品術士是弱雞的原因,為防止巡撫經受不住誘惑貪汙,殺人滅口,朝廷又補了一條鐵律:


    術士身死,巡撫問斬。


    而對於各地官府,朝廷鼓勵相鄰郡縣之間,互相監督,互相舉報。


    一旦查實,舉報者官升一級,被舉報者視情節輕重,革職或問斬。


    防止官員貪汙賑災糧草的政策還有很多,比如粥桶裏“筷子浮起人頭落地”等等。


    至於如何對付那些假扮難民冒領救濟糧的,老辣的王首輔給出的辦法是:


    七成米兩成糠一成沙。


    這些仍然不能完全杜絕貪汙,但起到了極大的扼製效果。


    李靈素望著粥棚,笑道:“雖說與中原各地的災情相比,朝廷做的這些事效果有限,但好歹是讓百姓看到希望了。”


    苗有方罕見的沒有抬杠,目光柔和的看著這一幕。


    一行人進了城,打算歇息一晚,下一站是劍州。


    ..........


    夜裏。


    許七安把圓桌邊的蠟燭,挪到書桌,鋪開客棧裏自備的宣紙,提筆寫下:


    “襄、荊、豫、劍、楚。”


    慕南梔抱著小白狐走過來,探頭一看:“這些地方都在哪兒?”


    “你不是天天翻《大奉地理誌》嗎?”許七安反問。


    “我看完就忘了,誰還記得呀。”慕南梔撇嘴。


    女學渣.........許七安心裏腹誹。


    這女人要是活在他那個時代,大概就兩條出路:


    一:憑借超凡脫俗的美貌嫁給土豪大佬,當個闊太太。


    二:進娛樂圈,當一個怎麽都紅不了的爛片女王。


    為什麽紅不了?因為花神轉世顯不是那種吃苦耐勞的人。


    許七安對她倒也沒什麽要求,除了過分傲嬌,她本質是善良的,關鍵時刻也明事理,不會拖後腿。


    一個女人願意陪你浪跡江湖,在許七安看來已經是最難得品質了。


    “剩下的那六道龍氣,基本就在這幾個地方。”


    許七安摸著下巴,給她分析:“但我們不能判斷巫神教、佛門還有潛龍城這些勢力,有沒有提前摘桃子。”


    慕南梔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臉色嚴肅,像是認真聽課的好學生。


    “如果他們得了九道龍氣之一,便立刻返回大本營,這是最麻煩的情況。”


    她緊張問道:“那該怎麽辦?”


    “這是無解的。”許七安搖頭:“我的底線是損失兩條至關重要的龍氣,用散碎龍氣積少成多來彌補。”


    慕南梔頓時眉頭緊皺:“那怎麽搶的過他們?”


    許七安笑道:


    “不急,我身負半個國運,我遇到龍氣的概率比他們更大,我都沒遇到,他們當然也遇不到。最多也就遇到一兩條。


    “我有預感,劍州會有九道龍氣之一的宿主。”


    就在這時,他心有感應,取出了傳音法螺。


    “在........”


    那邊剛響起孫玄機的聲音,許七安立刻搶答:


    “在江州城來福客棧,三樓靠東,第三個房間。”


    那邊陷入長時間的沉寂。


    許七安耐心等待了一個時辰,終於,床邊清光自下而上升起,交織成一個身穿白衣,身高普通,五官普通的年輕男子。


    “孫師兄,有什麽事?”


    他邊說著,邊恭敬的遞上紙筆。


    能動手,就絕不讓孫師兄嗶嗶。


    孫玄機認命般的握住筆,寫下:


    “龍氣情報匯總!”


    停頓一下,又寫道:“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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