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真回來了?還是客棧小二敲門?


    王妃慌亂的抹掉眼淚,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語氣平靜:“何人?”


    房門外傳來熟悉的,醇厚的嗓音,壓的很低:“是我,開門。”


    王妃霍然起身,平平無奇的臉龐湧起無法自控的驚喜和激動,美眸亮了亮,但旋即又坐回凳子,背過身,道:


    “你是何人,我又不識得你,憑什麽給你開門。”


    “我是你大明湖畔的野男人啊。”許七安敲了敲門。


    王妃啐了一口,柳眉倒豎,嬌斥道:“我不認識你,休要再來叨擾。否則,就叫店家來趕人了。”


    她腦海裏旋即想起上午看的戲,那書生也不是一開始就俘獲千金小姐芳心的。裏麵有一個橋段,富家千金說:你若真的屬意我,便在院外等到三更,我推開窗戶見到你,便信你。


    書生果真等到三更天,於是富家千金就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王妃試探道:“你若是誠心的,便在門口站到三更天,我便信你。”


    說完,她有些期待許七安的反應。


    當然,王妃是不承認自己和他有什麽曖昧糾葛的,就是他承諾過要安置自己,自己覺得他固然是個好色之徒,卻不失為真豪傑。


    於是相信了他。


    她和許七安是清清白白,可不是戲劇裏私定終身的男女。


    這幾天裏,她無數次強調自己,雙方關係是江湖豪傑一諾千金重,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私相授受。


    隻有這樣,她才能說服自己和許七安相處,接受他的饋贈。畢竟她是嫁過人的女子,那個有名無實的丈夫剛死去,她就跟著野男人私奔,多難聽啊。


    “神經病!”


    門外的人毫不留情的罵了一句,沒好氣道:“你到底開不開門。”


    王妃賭氣道:“不開。”


    他就說:“你既然喜歡待在客棧,那就待著吧,我會定期過來幫你交房錢,不打擾了,告辭。”


    王妃肩膀動了動,下意識的想轉身,但忍住了。


    她默默做了片刻,發現門外居然真的沒了動靜,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去,門外空空如也。


    王妃心裏一沉,突然湧起難以言喻的恐懼,起身疾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左右顧盼,廊道空空蕩蕩。


    王妃大急,跑過長長廊道,提著裙擺,順著樓梯下樓,追出客棧。


    然後,她看見客棧外的街邊,站著一個五官柔和,平平無奇的男人。


    他笑眯眯的望著追出來的自己,道:“走吧!”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王妃就卸下了所有矜持,放下了所有委屈和惱怒,選擇了跟他走。


    .............


    許七安在離許府不遠,也不近的地段買了一座宅子,就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坐北朝南,東西各有兩間廂房。


    “這座宅子是我冒名購置的產業,不會有人查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人認識,你可以放心居住。”


    許七安掏出鑰匙,打開院門,道:“以後你就一個人住在這裏吧,身份敏感,不能給你請丫鬟和老媽子。


    “所以很多事情你自己要學著去做,比如洗衣做飯,灑掃庭院。當然,我會給你留些銀子,這些活計你若是嫌累,可以雇人做。但能自己做,盡量自己做。


    “內城的治安很好,白日裏不用說了,夜裏有打更人和禦刀衛巡邏,你可以安心住著。”


    王妃接過他遞來的鑰匙,握在小手裏,沒有回應。


    許七安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道:“要不,我隔兩天便過來住一次?”


    王妃吃了一驚,護住胸口,“噔噔噔”後退幾步。


    我不是說要睡你啊.........許七安嘴角抽動一下,解釋道:“我可以歇在東廂房,或西廂房。”


    聞言,王妃沉默了。


    她沒有同意,但也沒拒絕,這座宅子是你買的,你非要與我一起住,那我一個弱女子也沒有辦法。


    王妃進了屋子,四處逛一圈,發現鍋碗瓢盆,被褥家具等等,一應俱全,且都是新的。


    甚至衣櫃裏還有幾件不新不舊的衣服。


    “這些衣服是誰的?”她心情不錯,聲音便帶了幾分嬌氣。


    “是我嬸嬸的,我尋思著你倆的身段差不多,應該能穿。”許七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你讓我穿別人的舊衣服?”王妃難以置信。


    許七安走過來,倚著房門,手臂抱胸,調侃打趣道:“床下的櫃子裏有上好的綢緞,你可以給自己做幾件衣裳。”


    王妃語塞,聳拉著眉毛:“我不去........”


    你要學的還多著呢,一隻金絲雀想重新飛向自由的天空,就必須學著獨立起來。許七安狠了狠心,不搭理她失落的小情緒,招手道:


    “去井裏打一桶水上來,我看看你的力氣。”


    王妃頗有興趣的跟著他出了屋,來到井邊,試著打水,但很快就搖頭:“太重了,提不起來。”


    許七安就給她換了一個小巧的木桶,一桶水相當於半個臉盆,這點重量,許鈴音都能提起來。


    王妃不負眾望,果然提起來了。


    “啊,桶掉井裏了。”王妃手一滑,連桶帶繩掉進井裏,她很無辜的看一眼許七安。


    “你為什麽要用受害者的目光看我?”


    “我怎麽知道它會掉井裏。”


    “這說明你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犯的錯誤,或者,你企圖用無辜的眼神來撒嬌,換取我的原諒和寬容。”


    “我,我才沒有撒嬌。”王妃不承認,跺腳道:“那怎麽辦嘛。”


    “這個時候,你就需要一個男人。”許七安張開手掌心,氣機運轉,把木桶吸攝上來。


    需要一個男人..........王妃憤憤反駁:“我現在是寡婦,我沒有男人。”


    這個話題並不適合深入,至少他們不適合,於是許七安岔開話題,道:“書房裏的書,閑暇時你可以看看,用來打發時間。”


    在王妃開口拒絕前,許七安補充道:“放心,都是閑書話本。”


    王妃微微頷首:“那我就有興趣了。”


    看書不急於一時,她從屋子裏搬來大木盆,自力更生的從井裏提水,然後把許寧宴嬸嬸的衣服取出來,一股腦兒的丟進大木盆裏。


    笨拙的漿洗衣裳。


    許七安坐在井沿,叼了一根草,看著這位曾經的鎮北王妃,大奉第一美人,坐在小板凳上,認真漿洗衣裳。


    她袖子撩起,露出兩截白嫩的藕臂,菩提手串遮掩了她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質,總是讓人著迷。


    她的美,絕不局限於外表。


    “你打算什麽時候離京?”慕南梔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要離京。”許七安反問。


    “我雖然與他相處不多,但他的為人多少知道一些,自大自負,絕不會容忍你的。此時不報複,不過是時機未到,你若以為他會就此罷休,那會死的很慘。”


    慕南梔撩了撩額發,哼哼兩聲:“而且還好色,當初我入宮時,他第一眼見到我,人都呆了。那時我便知道,即使是皇帝,和凡夫俗子也沒什麽兩樣。”


    是你顏值太高了啊王妃,不但皇帝想霸占你的美,雨神也想霸占你的美.........許七安吐了個槽。


    “那你離京的時候,能帶上我嗎?”她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帶。”許七安沒好氣道。


    慕南梔“噢”了一聲,低頭繼續搓洗衣服,許七安仰起頭,望著蔚藍天空發呆,然後被混合著泡沫的髒水潑了一臉。


    始作俑者捧腹大笑。


    許七安惡狠狠瞪她一眼,她也不怕,掐著腰,挑釁的抬起下巴。


    不知不覺到了黃昏,許七安和王妃聯手做了一桌飯菜,勉強能夠下咽。


    用過晚膳,他試探道:“宵禁了,我,嗯,我今晚就不走?”


    王妃不作答,自顧自的收拾碗筷。


    “喂?”許七安喊道。


    “你愛留不留,問我作甚,我一個弱女子,還能趕你走?”她凶巴巴的回複。


    充分表現出無可奈何的姿態。


    ............


    劍州,一座依山傍水的山莊,亭台水榭,小橋流水。


    閣樓建造精巧,假山、花園、綠樹點綴,景致秀麗。


    山莊內院,有一口冒出寒氣的水池,池中長著一株九色花苞,赤橙黃綠青藍紫金白........


    夜色裏,金蓮道長踱步到池邊,道袍漿洗的發白,花白發絲淩亂,他目光溫潤明亮,默默的凝視著池中花苞。


    這座山莊是劍州一位商賈富戶的產業,多年前,那位富戶落難,遭賊人追殺,恰好被地宗一位道長所救。


    為表示感謝,便進這座莊園贈予道長。


    後來,這座山莊便成了地宗修善派的秘密據點,也是天地會的總部。


    山莊裏,地宗道士共有三十六名,除金蓮外,還有一位白蓮道長,四品強者。


    其餘弟子修為不等。


    金蓮道長率先這部分弟子逃亡至此,一直猥瑣發育,換下道袍,拿起鋤頭,表麵上是山莊裏的仆人,實際是忍辱負重的道士。


    把據點選擇在這裏,金蓮道長是做過深思熟慮的,劍州是大奉的武道聖地,也是唯一一個有“武林盟主”的洲。


    其他十二洲幫派林立,卻如一盤散沙。但劍州的整個武林,是一個整體。


    統治劍州江湖的,便是武林盟。


    這是一個連當地官府都要客客氣氣,連朝廷都要承認其地位的組織。當然,武林盟並不是以力犯禁的邪道組織。


    相反,武林盟的存在,讓劍州的江湖秩序得到極大改善,做到了真正的江湖事江湖了。


    金蓮道長把據點選在這裏,是因為此地秩序完善,有足夠強大的江湖組織,有效的遏製地宗妖道的滲透。


    這時,池水倏地沸騰,氣泡咕咕,寒氣如煙霧騰起。


    那朵九色花苞,忽然活了過來,赤橙黃綠青藍紫金白........依次亮起,霞光漲落,宛如呼吸。


    霞光漲落數十次後,花苞一震,衝起一道數百丈高的霞光,將黑夜照亮。數十裏外,隻要抬頭,都能看到這道瑰麗霞光。


    “九色金蓮每次瀕臨成熟,都要噴吐霞光,怎麽都掩蓋不住。”


    這時,穿著素色長裙,做少婦打扮的婉約女子,娉婷而來,與金蓮道長並肩而立,眺望夜空中緩緩消散的霞光。


    “黑蓮必定察覺到了,瞞不過的,宗主,您有找到適合的幫手嗎?”少婦憂心忡忡的說道。


    金蓮道長笑著反問:“你認為的,適合的幫手是誰?”


    道號白蓮的少婦柔聲道:“自然是人宗道首,洛玉衡。”


    金蓮搖頭:“她忌憚黑蓮的業火,不會與他為敵的。九色金蓮還不至於讓她拚命,而我也暫時給不出讓她心動的報酬。”


    除非把許七安送到她床上.........金蓮道長心裏腹誹。不過洛玉衡對雙修道侶的人選非常重視,目前還無法下定決心,大概還在考察許七安。


    少婦白蓮想了想,見宗主神色平靜,似是頗有把握,柳眉一揚:


    “您莫非想出動天地會成員?可是,您不是說在他們成長起來前,在有足夠把握鏟除黑蓮前,不會讓他們身份曝光嗎?”


    “他們的成長超乎我的想象。”金蓮道長解釋。


    “他們是誰?”白蓮眨了眨明眸,帶著幾分好奇。


    “等他們來了劍州,你便知曉。”金蓮道長賣了個關子。


    ...........


    遙遠的仙山裏,某座古老的道觀。


    靜室裏,一盞油燈擺在桌案上,盤坐在蒲團上的黑影圍繞著燭光而坐,他們的臉一半染著橘色,一半藏於陰影。


    燭光把他們的身影投在牆壁上,隨著火苗搖曳,身影隨之扭曲,宛如張牙舞爪的鬼魅。


    “九色蓮子快要成熟了........”


    深沉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回蕩在靜室裏。


    燭光邊的黑影,竊竊私語:“殺光金蓮他們,奪回九色蓮子。”


    “把白蓮抓回來,輪番采補,吸幹她的精元。”


    “我饞白蓮的身子很多年了........”


    “好久沒有大開殺戒了,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吸食人血.........”


    “九州有武林盟,是個麻煩,不過這樣才有趣,嘿嘿嘿........”


    話說的內容透著崩壞,語氣陰森森,像是惡魔在聚會。


    深沉的聲音再次從虛空中響起:“也有可能是陷阱,楚州那位神秘高手是金蓮的同伴,坐等我自投羅網。”


    低語聲瞬間消失,圍坐在燭光邊的陰影們似乎有所忌憚,收斂了囂狂。


    深沉的聲音繼續說道:“把消息傳布出去,九州武林盟會感興趣的。距離九色金蓮成熟還有半月,其他州的江湖高手想必也會感興趣。”


    說到這裏,深沉的聲音桀桀怪笑:“這其中也包括大奉那位皇帝。”


    ...........


    東廂房,吹滅蠟燭,許七安躺在床榻上,正準備入睡。


    忽然,熟悉的心悸感傳來,有人通過碎片傳書。


    他旋即坐起身,重新點燃蠟燭,坐在桌邊,掏出地書碎片,查看傳書內容:


    【九:諸位,再過半月,九色蓮子便成熟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


    ps:這章寫的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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