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景山手裏夾著煙,他的指甲因常年吸煙而變得有些黃,徐徐上升的煙霧遮蓋住他那雙充斥著紅血絲的眼。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像是一夜未眠。


    俠客拍的不太順利,資本與市場的裹挾壓得他無法喘息,他明明隻是想拍出一部好看的電影而已,就這麽簡單的要求竟然就卡在了一個花瓶的身上。


    電話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皺起了眉頭,煩躁的將煙掐滅。


    “喂!”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些顆粒感,不知是因為一夜未睡,還是因為抽煙抽成的煙嗓。


    “景山,席雪雲飾演的角色左右不過是一個女三號,非要這麽較真嗎?”電話裏,傳來了俠客製片人尹曼略顯無奈的聲音,她就想不明白了,童景山為什麽要跟這個角色死磕,還因此拖遝了俠客的拍攝進度。


    童景山的眉頭周得更深了,他壓低著嗓音,說道:“你明明看過劇本,知道女三號的重要性……”


    “是,我是知道,可相比於男女主之間的對手戲,誰又會在乎一個女三號?”尹曼不客氣的打斷了童景山的話,聲音中多了一抹生硬:“景山,老童,你在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多少年了?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這一步,你非要因為這些枝葉末節的事情而得罪了公司,得罪投資商?”


    “這圈子裏的事,你看到的,經曆過的還少嗎?你怎麽到了節骨眼上就犯傻呢?”


    “我已經去找過肖浩了,他已經同意修改劇本了,老童,一天,我隻給你一天時間調整心情,明天你親自給廖總打電話,把席雪雲叫回來。”


    “老童,低個頭掉不了二兩肉,更何況也不是讓你給席雪雲打電話,而是給廖總,投資商那邊也沒想把事情做得太難堪,是不會讓席雪雲那個小明星騎在你頭上的,你也給個麵子,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尹曼苦口佛心的勸著,好的壞的,軟的硬的,都說了個遍。


    “改劇本?尹曼,你明知道這……”


    “童景山,沔陽國際的投資占了拍攝資金的多少你是知道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嗎?如果沔陽國際撤了資,那電影的資金就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這個窟窿怎麽補?你砸鍋賣鐵都補不上!”


    “老童!”


    強調完利弊之後,尹曼強勢的聲音又軟了下來:“你要是還想讓電影順利拍攝,就別抓著女三不放了,想想男一女一,再這麽耗下去,人家就沒有意見?畢竟簽約的時候人家隻為電影預留出了三個月的檔期,如今時間已經過半了,可拍攝才進行了多久?你就非得讓整個電影泡湯才肯低頭退步嗎?”


    童景山抓著電話的手微微顫了顫,他眼底的光慢慢的熄滅了:“我知道了。”說出這句話之後,他整個就像是滄桑了十幾歲,就連聲音都沒有氣力。


    聽到童景山的聲音,尹曼有些不忍,但現實的問題卻讓她沒法說出安慰的話,她歎了一口氣:“老童,今天就不要拍夜戲了,好好休息一晚吧。”


    說完,尹曼掛斷了電話。


    童景山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忙音,牽扯著嘴角笑了笑,卻發現,笑比哭難。


    他起身,抓起掛在門邊的外套出了門,在樓下的超市裏買了一打啤酒,打車前往了肖浩的住處。


    肖浩,是俠客電影的編劇,也是童景山的好友。


    聽見門響的那一刻,肖浩就知道,門外敲門的人絕對是童景山。他打開門,看著一臉憔悴的童景山,微微的歎了口氣:“進來吧!”


    他側身讓出了道,童景山提著啤酒走了進來,瞧見童景山手裏的啤酒,肖浩的胃口就隱隱發苦。


    自顧自的坐在了餐桌上,童景山將啤酒放在了一邊,轉頭對肖浩道:“整點下酒菜。”


    肖浩當著童景山的麵打開了冰箱,碩大的冰箱,空空如也,隻有幾顆小番茄,以及一些零七八碎的調味品罐,肖浩轉過頭,與童景山大眼瞪小眼:“要不,我把這幾顆小番茄……”


    肖浩說著,伸手去拿冰箱裏的番茄,手指剛剛碰到小番茄,就如觸電般的猛地縮了回來,他“砰”的一聲關上了冰箱門,幹笑著往廚房走:“內什麽,我出去買點吧,怎麽能讓你幹吃小番茄呢?”


    說著,打開了水龍頭。


    聽著廚房傳出的水聲,童景山抽了抽嘴角,朝冰箱看了一眼,什麽不能讓我吃小番茄啊,絕對是那不知何時買的小番茄已經爛掉了!


    童景山歎了口氣的,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竟然忘了這貨是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靠外賣續命的生活白癡懶癌患者了。


    真是失策。


    童景山拿出手機,點了個外賣。


    肖浩將手洗幹淨後,麵部表情的從廚房走了出來,童景山剛好點完餐,放下手機抬頭對他道:“先喝一個?”


    肖浩抿著嘴角,道:“我先去看看家裏有沒有下酒的東西吧。”


    說著就要走。


    童景山一把將他拽住:“不用了,我買好了,先喝點。”


    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開瓶器。


    肖浩不怎麽愛喝酒,家裏就連開瓶器都沒有,童景山之前特意買過一個放在了廚房裏,後來來喝酒的時候發現開瓶器不翼而飛,這麽來回幾次之後,童景山就買了一個自帶吸鐵石的開瓶器,掛在了冰箱上,後來這個開瓶器也不見了之後,童景山終於領悟了—合著開瓶器不是不翼而飛的,而是被肖浩給扔了。


    至於嗎?


    童景山無語,但依舊愛找肖浩喝酒。


    肖浩任命的歎了口氣,從旁邊的櫃子裏拿出了兩個透明酒杯。


    “少喝點,我還得改劇……”


    肖浩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隻會讓童景山喝得更多,連忙閉上了嘴,但大部分的話已經出了口,童景山看了肖浩一眼,突然拿起酒瓶,仰頭喝了起來。


    肖浩的臉頓時就綠了:“哎哎,你少喝點,少喝點,我新換的地毯。”


    肖浩不是擔心童景山,而是心頭客廳的新地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家的地毯跟童景山八字不合,每次童景山喝醉了,都會吐在他的地毯上。


    一瓶酒下去,童景山的臉上就染滿了酒氣,他瞪著那雙充斥著紅血色的眼睛,就像是想要肖浩吞進肚子裏一樣:“你tm的這個時候,想到的竟然是你的地毯?”


    肖浩有些氣短,卻還是梗著脖子說道:“誰讓你每次喝多了都吐我地毯上?”


    “我賺個稿費我容易嗎?天天坑次坑次的寫,寫完了之後還要被你們這些無良的甲方刁難,一遍又一遍的改,你看我,頭發都要禿了!”肖浩說著,也是悲從中來,俠客劇本中的女三號,是他迄今為創造出的最有故事性、人物最飽滿最鮮活的一個角色,結果現在竟然為了一花瓶而改劇本,他心裏不太爽利,拿起開瓶器就開了一瓶瓶酒,頓頓頓~喝了三口。


    三口下去,眼睛就有些迷離了。


    喝完酒的肖浩,話明顯變多了,從一個內斂話少的悶葫蘆變成了一個激揚憤慨的話癆了。


    “要我說,我就不改,去他喵的資本,去他喵的投資商,老子的劇本,老子自己做主~~~”


    “嗚嗚嗚,我要恰飯啊,兄弟,真不是我想改的,我跟尹曼那娘們說,不改,我堅決不改,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這不是錢的問題,結果那娘們兒問我,十萬夠不夠……我真不是為了錢,真的,我是為了你的電影能順利拍攝。”


    肖浩一會兒信誓旦旦的說不改,一會兒又哭哭唧唧說一切都是為了生活,童景山看著喝了一瓶就有些喝大了的肖浩,多少有些羨慕。


    “老童啊,要我說咱們要不就玩個大的,換人,咱直接換人……”


    童景山也想換人啊,但不是條件不允許嗎?


    他歎氣:“換誰?換誰能補上這麽大的一個窟窿?”


    肖浩揮了揮手,突然大笑:“壓製資本的當然是更大的資本,換誰?你說換誰?當然是換這個圈子裏,背後資本最大的明星了。”


    童景山抽了抽嘴角,笑自己竟然還在認真聽他說這些醉話,廢話,他能不知道這個?但俠客這部電影本就是一個投資不大的小成本電影,而且需要更換演員的角色還是一個戲份不算太多的女三號,背後資本厲害的女明星哪一個看得上自己的這個電影?


    “嗬,資本大的明星,能看得上咱這個電影?”童景山自嘲一笑,抬起手又灌下一杯酒。


    “哈哈,我一猜你就得這麽說。”肖浩自得一笑,以為自己的樣子賊帥,其實傻死了,童景山都沒眼看。


    他突然神神秘秘的湊到了童景山的身邊,小聲的道:“薑梨,我說薑梨。”


    他頓了會兒,忍不住的抬高了語調:“你去找星辰娛樂,去告訴他們,隻要他們願意投資,就讓薑梨飾演俠客的女三號,星辰娛樂一定會答應的。”


    童景山嫌棄的將他的臉推開,冷笑:“用一個花瓶換另外一個花瓶?”


    肖浩眼神迷離的看著童景山,跟看一個傻子一樣:“你沒看‘挑戰’?”


    “哦對了,你光顧著拍戲了,你等著啊!”


    肖浩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又搖搖晃晃的往客廳走,從沙發上拿起筆記本電腦,一路捧著,捧到了童景山眼前。他翻開電腦,迷糊著眼,費力的點開了馴鹿影視,實在是眼前的重影太多幹擾了他的動作,他將電腦扔給了的童景山:“你,點開‘挑戰’的第五期第六期,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看完了你就知道哥這個想法有多牛逼了,還有,現在薑梨正好出在風口浪尖上,如果你這個時候向薑梨拋出橄欖枝,一定會讓星辰娛樂對你另眼相看的,相信我,星辰娛樂就是薑梨的爹,這爹,還賊尼瑪護犢子!”


    “老哥,你以後能不能平步青雲,就看著一哆嗦了我告訴你。”


    “英雄每多屠狗輩,自古俠女出風塵……”


    “我要踏碎淩霄,放肆桀驁,我要讓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讓這地再也封不住我的心,我要讓這諸天都煙消雲散……我,我要讓這世上所有的資本都被我一棍敲碎,讓……”


    “呼嚕~呼嚕~”


    童景山抱著筆記本,看著說了一通胡話後徹底睡死過去的肖浩,遲疑了片刻,還是按照他說的,打開了‘挑戰’的第五期節目,看看也無妨,事情也不會再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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