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門後宛若夢境的一片氤氳,商見曜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不大的房間。


    這裏似乎是會議室,中間擺著張淺白色的長桌,四周放著十來把配套的椅子,左邊是白牆和棕門,右側有一排窗戶,但外麵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商見曜左顧右盼間,每張椅子上都浮現出了一道人影。


    他們麵目模糊,有男有女,前方或擺放著便攜式電腦,或攤開著一本筆記,擱著一支鋼筆。


    “開會啊……”商見曜欣喜地走了過去,試圖加入。


    就在這時,有位男性站了起來,走到會議桌最前方,讓自己電腦上的內容投影至幕布。


    下一秒,他用灰土語說道:


    “我們可以看到,這兩種手性分子有完全不同的生物活性……”


    商見曜愣住了,張了張嘴,無從插話。


    接下來的會議中,那些身影輪流發言,激烈討論,但向來都踴躍參與類似活動的商見曜仿佛變成了一根人形木樁,傻傻呆呆地立在白色長桌旁。


    不知過了多久,他慘叫一聲,衝向了會議室的房門。


    可不管他是手拽腳踢,還是野蠻衝撞,那道門都紋絲不動,仿佛直接焊在了牆上。


    無法得逞的商見曜退了一段距離,具現出榴彈槍,對著房門扣動了扳機。


    轟隆!


    劇烈的爆炸裏,會議室旳門完好無損。


    商見曜越戰越勇,嚐試了各種方法,但都未能破門而出。


    整個過程中,會議桌旁邊的那些身影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在交流著、討論著學術問題。


    商見曜喘起粗氣,捂著耳朵,原路退出了“205”房間。


    …………


    第二天上午,準備早飯時,蔣白棉詢問起商見曜:


    “昨晚探索‘205’房間沒有?”


    她沒有避開杜衡,想的是以坦誠的態度換取薅羊毛,不,尋求指導的機會。


    “探索了。”商見曜一臉沉痛和恐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是我見過最可怕的房間!”


    “你究竟遭遇了什麽?”蔣白棉見這家夥活蹦亂跳的,不像受到了太嚴重的負麵影響。


    商見曜用見鬼的表情回答道:


    “夢境裏那些人在開學術討論會!”


    “這有什麽好怕的?”蔣白棉疑惑問道。


    難道涉及某些恐怖、血腥、殘忍的實驗?


    商見曜臉上寫滿了悲痛:


    “可怕在,我完全聽不懂!


    “他們說的是灰土語,而且還是比較常見的那種,但我完全聽不懂,參與不了!”


    這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蔣白棉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


    “你能複述一下他們在說什麽嗎?撿你還記得的。”


    “我都聽不懂,怎麽記得住內容?”商見曜一臉為難,“我就記得什麽手性分子,左旋,右旋,偏振光,生物活性,藥物……”


    他順便把那個會議室的總體場景描述了一遍。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這是生物醫藥方麵的內容,你一個學電子的聽不懂很正常。”


    沒等她往下說,商見曜已是望向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等著早飯的杜衡:


    “杜衡老師,你說這樣的夢境該怎麽闖過或者說怎麽往深處探索?”


    杜衡笑道:


    “你怎麽確定是夢境而不是心理陰影。”


    因為是執歲的房間……蔣白棉在心裏咕噥了一句。


    商見曜完全沒有怎麽解釋的煩惱,直接說道:


    “就當是夢境。”


    杜衡剛才那麽一問似乎隻是隨口而來,對答案完全不在意,他笑了笑道:


    “根據你描述的場景,要想闖過或者繼續前進,隻有兩個思路,要麽找到辦法開門,要麽加入討論,指出那些人學術交流上的內容錯誤,或者解決他們為難的問題。”


    “我試過了,門根本打不開!”商見曜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而他們討論的,我完全聽不懂!”


    既然都聽不懂,那肯定沒法找出錯誤或者幫忙解決問題,對商見曜來說,這形同問道於盲。


    “這不是我能解決的,你剛才提的那些詞語,我也就是能聽懂而已。”杜衡寬慰道,“大不了就換個房間嘛,‘心靈走廊’內別的不多,房間到處都是。”


    “不行。”商見曜堅定搖頭,“那個房間很重要。”


    蔣白棉斟酌了一下道:


    “我對生物醫藥還是有一定研究的,不如這樣,你每天進去旁聽,把相應的內容記下來,轉述給我,我來看看他們究竟在討論什麽問題。”


    “要是他們每次交流的內容不一樣呢?”商見曜問道。


    蔣白棉皺了皺眉頭:


    “每次都換一個生物醫藥方麵的問題?‘205’房間的主人是十萬個為什麽嗎?”


    而且,二月的執歲“拂曉”為什麽會夢到這樣的場景?


    舊世界毀滅前,他的降世體是生物醫藥方麵的專家?


    ——有杜衡在旁邊,蔣白棉沒直接說那是“拂曉”的房間。


    這時,杜衡微笑說道:


    “我的經驗是,‘心靈房間’對應的夢境每次都是不同的,因為每個人每天的遭遇都有不同。


    “不過,如果是長期存在的夢境,那它的內容會呈現重複性、循環性等特點。


    “你下次進去聽到不一樣的學術討論不用擔心,過個幾次又會回到最開始那個。”


    已經進入“新世界”,現實處於沉睡狀態的強者,夢境也會持續很久。


    商見曜悲傷地說道:


    “要是我分不清有沒有重複呢?


    “我都聽不懂!


    “而且,一次也記不下那麽多內容啊。”


    這是“文盲”的悲哀。


    蔣白棉吐了口氣道:


    “螞蟻搬家。”


    “嗯,慢慢來,不要急。”杜衡也是同樣的建議。


    吃過早飯,蔣白棉詢問起杜衡:


    “杜衡老師,你會開車嗎?”


    “會。”杜衡回答道,“隻不過,有的時候,走路比開車方便。”


    蔣白棉笑了起來:


    “那等會麻煩杜衡老師你開車,我來指路,讓他補個覺。”


    他指的是商見曜,他值守了天亮前的幾個小時。


    “你指路?”商見曜一臉驚恐。


    蔣白棉暗自磨了磨牙齒:


    “我隻是把目標的位置、相應的坐標告訴杜衡老師,具體怎麽開,由杜衡老師決定。”


    “沒問題。”杜衡灑然一笑,結束了“爭吵”。


    接下來的一周內,吉普開得很慢,每天前進的距離有限。


    而商見曜一次次進入執歲“拂曉”的夢境,將討論的內容以死記硬背的方式一段一段“弄”到了現實。


    ——他運氣還不錯,那段夢境總是在重複同一個學術問題的討論。


    眼見第八研究院總部已不是太遠,商見曜終於完成了任務。


    休息時,補齊最後一塊拚圖的蔣白棉拿著那疊紙張,輕輕頷首道:


    “他們討論的是什麽問題我已經知道了。


    “他們在開發一種能夠穿透血腦屏障,疑似治療某些慢性神經退行性疾病的藥物,目前遇到了困難。


    “涉及的點是……”


    “哦哦哦。”商見曜以一種“我完全聽懂了”的表情頻頻點頭。


    蔣白棉很久沒有談過專業問題,說得很是盡興,洋洋灑灑講了一堆。


    最後,她做出總結道:


    “這個問題,公司其實也有研究,而且已經解決了,雖然距離那種藥物研發成功還有不短的路程,但這個小問題確實解決了。”


    她隨即拿出一支筆,就著手中的紙張,嘩啦啦寫了好幾頁。


    然後,她望向商見曜道:


    “背下來,告訴夢境中的那些人。”


    “啊?”商見曜少有地露出為難的表情。


    經過填鴨式的教育,靠著基因改良的成果和十個人的共同努力,他們信心滿滿地進入“心靈走廊”,打開了“205”房間的門。


    害怕遺忘答案的他一進入會議室,看見那一道道身影浮現出來,就直截了當地開始背誦。


    等他背完,會議室內陷入了怪異的沉默。


    那些人各有動作,或打開軟件,或使用紙筆,忙起了自己的事情,不像之前那麽多次一樣頻繁交流。


    不知過了多久,從未搭理過商見曜的他們齊刷刷側身,望向了這個家夥。


    “這個思路好像真的可行……”不止一個人這麽說道。


    商見曜頓時大喜:


    “有反應了有反應了!”


    他隨即讚美起蔣白棉:


    “知識果然等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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