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極為嚴重的危機在死亡了不少人後,以一種意料之外的方式戛然而止,這讓5號直升飛機內的眾人都陷入了難言的沉默,帶著不同的情緒。


    隔了好一會兒,那名飛行員挺直腰背,依靠機載通信設備向其餘直升飛機道:


    “經確認,危機解除。


    “重複一遍:經確認,危機解除。


    “各分隊按原定計劃前往自身目的地降落,等待後續通知。”


    頓了一下,這名飛行員嗓音略顯沙啞地說道:


    “我提議,所有人為黃委員為犧牲的戰士們默哀一分鍾,不用閉眼。”


    “我讚同。”


    “我讚同。”


    ……


    一道道聲音響了起來,然後歸於沉寂。


    近兩分鍾過去,商見曜才睜開眼睛,隔著三名同伴,詢問起蔣白棉:


    “剛才有感應到‘博士’的位置嗎?”


    現在才問有什麽用?“博士”就算沒死,肯定也逃之夭夭了……蔣白棉咕噥了一句,略帶歎息地回答道:


    “沒有。”


    如果有,她第一時間就會說出來。


    “我也沒有。”商見曜一臉遺憾,“真可惜,看不到彈道導彈齊射的場景了。”


    嚴肅一點,你才剛默哀完!現在是求新求奇的那個?蔣白棉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她覺得沉默是對黃委員、張老等犧牲者的尊重。


    沒過多久,直升飛機開始下降,停在了一個不算太大的人類聚居點外麵。


    這裏有一片平整過的場地。


    而在此之前,直升飛機已收到了烏北物資統籌委員會的命令,讓他們載著還存活的“救世軍”老戰士返航,到烏北附屬的軍事基地內等待進一步的通知。


    蔣白棉等人負著不同的板條箱,揮手告別了這群臨時戰友。


    看到黑色直升飛機於半空繞了個弧線,飛向遠方後,龍悅紅抬手揉了揉耳朵:


    “噪音太大了,我聽力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恢複。”


    他能聽得見周圍所有的聲音,但總感覺它們和自己之間隔了厚厚的屏障。


    “是嗎?”蔣白棉倒是沒有這樣的體驗。


    她的生物耳蝸能自行調節。


    “是的。”誠實的商見曜將兩根手指分別塞入左右耳洞,往內擠了一下才抽出,“這樣會好不少。”


    白晨照著做了,然後開口問道: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等‘救世軍’把我們的車送過來,弄清楚了最新的情況再說吧。”蔣白棉環顧了一圈,沒急著往不遠處的人類聚居點走去。


    作為能偷懶就偷懶的代表,陰狠毒辣的商見曜將背著的板條箱放了下來,坐在了上麵。


    蔣白棉見狀,有樣學樣,龍悅紅和白晨緊隨其後。


    格納瓦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更像一個人類。


    十幾分鍾過去,包括“舊調小組”那台吉普在內的兩輛車從烏北方向駛了過來,停在蔣白棉等人麵前。


    負責開他們車的是丁苓。


    丁苓推門而下,將鑰匙拋向蔣白棉。


    商見曜縱身一躍,搶先抓住了這件物品。


    “……”丁苓一時有點傻住。


    而後麵那台坐了幾名“救世軍”戰士的車沒有靠近這邊,遠遠地像是在為他們警戒。


    商見曜拿著鑰匙,上前幾步,表情沉重地對丁苓說道:


    “黃委員、張老他們,犧牲了。”


    他聲音漸低,沒有掩飾本身的悲傷。


    丁苓微低腦袋,看了眼腳尖:


    “我中途就知道了,另外那台車上有車載電台。”


    她隨即抬頭,擠出了一抹充盈著悲傷的笑容:


    “成為‘救世軍’的第一天,我就知道犧牲不可避免。


    “和烏北周圍的那些戰士不同,我長期在邊境定居點,經常麵對危險,受過好幾次傷,對自己對身邊的人哪天突然犧牲一直都有心理準備。


    “雖然真的發生了,肯定還是會很難過,但最重要的是,繼續走下去,珍惜周圍值得重視的人,好好和他們相處,盡量讓大家在平常生活裏不要留下太多的遺憾。”


    蔣白棉能體會丁苓的心情,正要安慰幾句,老實的格納瓦突然開口道:


    “那你知道曾平安喜歡你嗎,你有和他好好相處,不讓他留下太多遺憾嗎?”


    這一刻,不僅龍悅紅,就連白晨和蔣白棉都目瞪口呆,隻有商見曜似乎想要鼓掌。


    這是什麽鬼問題?老格,不要在這種時候拷問人性啊!這太不禮貌了!而且,這真的不是抬杠嗎?回過神後,蔣白棉尷尬地想把那破機器人拆掉。


    她已經記起曾平安是誰,那是邊境哨所的小年輕,在去年“最初城”的試探性進攻裏救過丁苓,身中幾槍,差點死去。


    就在蔣白棉試圖打個圓場,表示歉意時,丁苓表情複雜地回答道:


    “我和他發生過關係。”


    “……”蔣白棉、龍悅紅、商見曜都短暫失去了發聲的能力,隻有白晨沒太大的反應。


    格納瓦追問前,丁苓輕輕地歎了口氣:


    “你們是不是想說我是有丈夫的,而且還拜托你們去冰原找他。


    “兩年了,他在冰原音訊全無,我在邊境守衛家鄉,我甚至不知道他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還有沒有可能重聚,他也一樣,說不定下一分鍾,我們之中的某個人就感染了‘無心病’,或者被子彈打中了心髒。


    “我愛他,但同樣憐憫著、疼愛著我的戰友們。


    “一個可以保護你後背,能為了你身受重傷的孩子,就快要死了,用渴望愛的眼神看著你,你難道就這樣拒絕?他是個荒野流浪者,父母死得很早,受盡了苦難,好不容易才來到我們‘救世軍’,熬過年限,加入了部隊,從來沒有感受過愛,你們希望他就這樣死去,連最後的心願都無法滿足?


    “嗬嗬,我見過再未相逢,卻為了彼此堅守一生的愛情,但這是奢侈品,灰土隻看今天,不想明天。”


    說到這裏,丁苓垂下了眼簾,用一種悵然若失的口吻道:


    “我也曾經渴望過……”


    龍悅紅無法指責丁苓做得不對,他覺得沒經曆過相應事情的人講什麽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隻能在心裏狠狠地咒罵一句:


    這操蛋的世界!


    丁苓很快恢複了正常,望向“舊調小組”,吐了口氣道:


    “如果我丈夫還能回來,我會把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由他來決定我們未來怎麽走。”


    說著說著,丁苓語速漸快:


    “我期待你們能找到他,告訴他,告訴他,我很想他。”


    她眼中依舊有希冀的光芒閃爍。


    蔣白棉點了點頭:


    “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們肯定會努力去做。”


    她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烏北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正在排查是否有核彈隱藏,不知多少‘救世軍’戰士頂著被炸死的風險在忙碌。”丁苓略顯苦澀地笑道,“等確認沒有問題了,就讓疏散出去的民眾返回,這應該很快。”


    “這麽快?”商見曜配合地問道。


    丁苓微微點頭:


    “‘新世界’強者的威脅來得太過急切,為了抓緊時間,讓大量民眾快速疏散,他們出城時,沒有做什麽檢查。


    “現在嘛,核彈大概率已經被轉移出烏北了,嗬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反正我們‘救世軍’又不是隻有這一枚核彈頭。”


    目前看起來,偷竊核彈的那夥人並不想炸掉“救世軍”哪個重要城市,畢竟能比烏北重要的,隻有“救世軍”的總部平南城了。


    “隻能後麵慢慢追查。”蔣白棉寬慰道。


    丁苓回頭望了眼另外那台車:


    “我得走了,你們接下來不管是返回烏北補充物資,還是直接往冰原去,途中再補充物資,都可以。


    “你們的通行證沒有丟吧?”


    “沒有。”蔣白棉搖了搖腦袋。


    丁苓“嗯”了一聲:


    “如果想返回烏北,最好等到三天後,或者得到確定安全的通知。”


    她隨即揮了揮手:


    “我等著你們給我帶回好消息!”


    目送丁苓上了另外一台車,往烏北方向而去後,蔣白棉對商見曜等人道:


    “把箱子都搬回車上去。”


    龍悅紅趕緊上前幾步,把吉普的後備箱打了開來。


    目光一掃間,他眉頭微微皺起:


    “這麽多物資?


    “‘救世軍’贈送的?”


    他發現後備箱內,原本已所剩不多的物資堆滿了超過三分之一的空間。


    “還有這種好事?”商見曜興奮地衝了過來,在那堆物資裏扒拉了幾下。


    嘩啦的聲音中,那堆物資轟然垮塌,露出下麵一個很大的箱子。


    “隻堆了一兩層啊……”商見曜略感失望又帶著好奇地將那個箱子弄了開來。


    啪的聲音裏,“舊調小組”幾名成員的目光突然凝固。


    那個箱子裏靜靜地躺著一枚銀灰色的、頗為沉重的彈頭。


    茫然了幾秒後,蔣白棉自言自語道:


    “這不會是那枚核彈頭吧?”


    犯人竟是我自己?


    聽到這句話,看見這幕場景,龍悅紅腦海內突然有一段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


    組長和商見曜去見黃委員那會,自己接替格納瓦,來到窗戶旁邊,監控吉普附近的動靜時,似乎、大概、可能有一個人推著推車過來,弄開了自家車輛的後備箱,頗為艱難地將這麽一個較大的箱子放了進去,用剩餘的物資做了偽裝。


    那人全程都避開了監控攝像頭,對停車場的情況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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