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已經搬走了嗎?”停在街邊的多用途汽車內,龍悅紅望著被路燈光芒照亮的公寓入口,疑惑開口道。


    這都晚上八九點了,“舊調小組”幾名成員已經輪流吃過了晚餐,史密斯竟然還沒有回來。


    ——他們等待的地方在公寓外麵,而非史密斯房間門口。這麽五個人如果都蹲在那裏,肯定會嚇到來往的住客。


    反正以商見曜和蔣白棉現在的感應範圍,於樓下街邊也能監控到對應房間是否有人。


    聽到龍悅紅的話語,商見曜鬆了口氣:


    “那看來是沒有搬走。”


    蔣白棉瞪了這家夥一眼:


    “上去問問史密斯的鄰居,不能一直這麽傻等著。”


    負責詢問的是白晨和龍悅紅,在隊伍裏,他們相對不那麽起眼,不會引起公寓住客們的警覺。


    502室。


    開門的是一名婦女,等看清楚來訪者是陌生人後,她搶在白晨說話前,砰地關上了門。


    “她就不會用貓眼先觀察一下嗎?”龍悅紅略感委屈地說道。


    他都做好了詢問的準備。


    白晨看了看門鎖上方的貓眼:


    “應該是已經壞掉了。”


    隔了十幾秒,房門再一次打開。


    站在門口的變成了一名壯年男子。


    他套著短袖黑t恤,衣物雖然陳舊,但沒有縫補的痕跡。


    “你們是?”這壯年男子疑惑開口。


    龍悅紅堆起笑容時,白晨指了指503室:


    “我們是史密斯的朋友,今天過來找他,結果他一直沒有回來,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他啊?”那壯年男子回想了一下道,“他偶爾會很晚,你們再等等吧。”


    “好的。”白晨點了點頭,“謝謝。”


    沿階梯下行的過程中,龍悅紅不解問道:


    “究竟有什麽事情會讓他偶爾很晚?”


    “領到薪水,享受一下;參加教派的活動;做臨時教師,帶夜校學生……”白晨例舉出了多種可能。


    他們很快將情報帶給了蔣白棉、商見曜和格納瓦,大家一致決定等到淩晨。


    金麥穗區的治安明顯比青橄欖區要好,街道也更加幹淨,在深黑的夜裏營造出了一種安靜的氛圍。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讓兩側路燈的光芒變得朦朧。


    接近11點的時候,有個人從拐角處過來,一手撐著黑色的雨傘,一手抱著牛皮紙袋。


    他身材瘦削,比龍悅紅矮四五厘米,穿著亞麻色的襯衣,套著土黃色的寬鬆長褲,眼窩深陷,皮膚更偏棕色,胡須刮得很幹淨。


    這是一個外表沒什麽特色的人,但屬於紅河人和紅岸人的混血兒,而這符合費林通對史密斯的描述。


    看到這人進了那棟公寓,“舊調小組”四名成員頓時精神了起來。


    格納瓦也從省電模式回歸。


    隔了一兩分鍾,商見曜笑了起來:


    “房間裏有人了。”


    “可他為什麽沒有開燈?”龍悅紅望了眼503室的窗戶。


    那裏的電燈並未被點亮。


    “為了省電。”白晨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那我們上去拜訪史密斯。”蔣白棉沒有讓格納瓦留守,畢竟對方涉及一個宗教組織,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意外。


    而有格納瓦這麽一名智能機器人跟著,“舊調小組”的容錯率會明顯提高。


    重新來到公寓五樓,商見曜自告奮勇地敲響了房門。


    ——他們之前已經試過,503室的門鈴要麽已經壞掉,要麽沒再裝電池。


    砰砰砰的聲音重複了三次,門後毫無動靜。


    “他的生物電信號還在,但停在原本的位置,一動不動。”蔣白棉皺眉說道。


    商見曜點了下頭:


    “他的意識也是。”


    “應該不會這麽快就睡著了吧……”龍悅紅突然被自己的猜測嚇到,“難道出什麽事了?”


    雖然他覺得多半沒那麽巧合,但這麽久以來,“舊調小組”遇到的巧合一點也不少。


    商見曜又拍了一次門,裏麵依舊沒有動靜。


    蔣白棉略作沉吟,對白晨使了個眼色。


    白晨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截鐵絲,將它插入鎖孔扭了幾下。


    房門無聲打開了。


    屋內一片黑暗,隻窗外的微弱光芒照出了牆壁的些許輪廓。


    下雨的夜晚無月無星。


    “在臥室。”蔣白棉壓著嗓音說道。


    可以看見,臥室的門縫處有一點點昏黃的光芒溢出。


    “舊調小組”四位人類成員各自抽出手槍,微彎腰背地走向了裏麵那個房間。


    行進中,他們自然擺出了戰鬥隊形。


    格納瓦跟在最後,躡手躡腳地走著,害怕製造出不必要的聲音。


    臥室的房門沒有鎖,隻是虛掩著。


    看了已各就各位的蔣白棉等人一眼,商見曜伸手推開了房門。


    裏麵的情況迅速映入了他們眼中:


    一張木床貼著拉上了簾布的窗戶擺放,它的側前方有一張桌子,桌上豎立著一麵較大的長方形鏡子。


    此時,黑暗的房間內,僅有的光源來自鏡子前方的兩根白色蠟燭。


    它們輕輕搖晃著偏黃的火光,在鏡中照出了自己的身影。


    坐在桌前,看著鏡子和蠟燭的正是之前那名穿亞麻襯衣的男子。


    他腦袋上戴著全罩式耳機,腳邊靠著牛皮紙袋,手裏拿著一個紅色的蘋果,正緩慢削著表皮。


    接近淩晨的深夜,沒有他人的房間內,這麽一個男子就坐在鏡子前,對著蠟燭,削著蘋果。


    這樣的場景讓龍悅紅不可遏製地產生了驚悚的情緒。


    他感覺到了某種詭異。


    感受到有風吹入,那男子側過腦袋,望向了門口。


    “你們是誰?”他刷地跳了起來,用手裏的水果刀比劃著問道。


    很明顯,他嚇得不輕。


    這讓房間內的靈異氛圍瞬間消散一空。


    “我們是費林通的朋友,來這裏找你。”蔣白棉笑著做起自我介紹。


    那男子茫然反問:


    “啊,你說什麽?”


    “……”蔣白棉一時竟有種麵對自己的感覺。


    下一秒,那男子才想起把頭上的耳機摘掉。


    蔣白棉見狀,重複起剛才的話語,末了補充道:


    “你是史密斯吧?”


    “對。”史密斯稍微鬆了口氣,“你們怎麽隨隨便便就進別人的家?”


    “我們看到你回來,敲門又一直沒人開,還以為你突發疾病了。”蔣白棉誠懇說道,“很抱歉,我們用了點手段開門。”


    史密斯想了想,覺得對方確實是一片好心,遂吐了口氣道:


    “以後別這樣了,可能我隻是便秘呢?”


    “有道理。”商見曜接受了這個解釋。


    史密斯放下水果刀,右掌悄然按在了腰間的“紅河”手槍上,轉而問道:


    “費林通呢,他還沒回來?”


    “他過世了,死在那條白狼的影響下。”蔣白棉說著似是而非的真話。


    史密斯沉默了幾秒,歎了口氣道:


    “我就說那事不簡單,讓他別去。”


    感慨了兩句費林通之事,史密斯指著外麵的客廳道:


    “出去聊吧。”


    這麽幾個人堵在臥室門口讓他渾身不自在。


    客廳的日光燈很快被按亮,史密斯找了個方便逃跑的位置坐下,開口問道:


    “你們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蔣白棉笑道:


    “我們從南方來,和一群‘蜃龍教’的人鬧了矛盾。他們的幻術很厲害,讓我們吃了不少虧,我聽說你們教派也擅長這個,想找你請教一下怎麽對付他們。”


    這番話蔣白棉說的是麵不改色。


    史密斯表情變化了幾下:


    “那群異端啊……”


    “啊?”驚訝出聲的是龍悅紅。


    蔣白棉隨即問道:


    “你們信仰的也是執歲‘碎鏡’?”


    史密斯輕輕點了下頭,抬起雙掌,置於臉前,就像在那裏照鏡子。


    “迷夢終將醒來,新世界就在鏡子那麵。”這位教派成員低沉說道。


    龍悅紅表示了不解:


    “可費林通說你們不崇拜哪位執歲,隻是信仰鏡子。”


    史密斯愣了兩秒:


    “我沒這麽說過啊,我隻說我們信仰鏡子,而鏡子就是執歲,就是‘碎鏡’。


    “嗯,看來是他理解出了偏差,難怪不肯加入我們。”


    說到這裏,史密斯吐了口氣,表情沉凝地說道:


    “那幫異端竟然忽視了神聖的鏡子,認為執歲是一條巨龍,這都不知道哪裏來的依據!”


    “哦。”商見曜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那你們的聖餐是什麽?”


    史密斯指了指臥室:


    “就是蘋果啊。


    “在沒有他人的房間內,塞住耳朵,點上蠟燭,對著鏡子,將表皮削掉,是享用聖餐的前置儀式,如果削皮的過程中,皮始終沒斷,那你接下來一段時間將獲得執歲的庇佑。”


    這儀式你不覺得瘮得慌嗎?龍悅紅頓時嘀咕了一句。


    “哦。”商見曜沒再多問。


    蔣白棉則笑道:


    “祝你好運。


    “嗯,你們教派叫什麽名字?”


    “鏡教。”史密斯頗感自豪地說道,“我們並不隨便發展信徒,隻有經過多年觀察,認為可以,才會給出邀請。”


    說到這裏,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我在幻術上沒什麽研究,更側重於教義的理解,可能沒法幫助你們。”


    把自己不是覺醒者這件事情說的真清新脫俗……龍悅紅腦子轉了兩個彎才理解了史密斯的真實意思。


    史密斯頓了一下又道:


    “我隻知道要針對弱點。


    “我也可以幫你們聯絡教士,但他未必會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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