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西斜,兩輛自行車拖著影子,飛馳於荒蕪的農田和枝葉凋敝的樹木間。


    騎著騎著,蔣白棉忽然做了個手勢,示意商見曜放慢速度。


    然後,她騎向路邊,停好自行車,摘了一些還算柔軟的細小樹枝。


    “你要編什麽?”商見曜好奇問道。


    沒戴麵具的蔣白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準備執行家法。”


    商見曜深表讚同:


    “是啊,小紅最近有點飄了,得讓他知道世事艱難。”


    蔣白棉“嗬”了一聲,將那些樹枝壓到了後座。


    她沒多解釋,翻身上車道:


    “走吧。”


    天邊染上火燒一樣的顏色時,兩人回到了碼頭。


    見他們平安歸來,穿戴著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鬆了口氣: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


    “有一點收獲,回去再說。”蔣白棉抬頭看了眼天色,“得抓緊時間,不能等天完全黑下來。”


    到時候,湖上方向難辨,魚人們更加神出鬼沒。


    雖然“舊調小組”擁有兩個可以感應敵人存在的人形雷達,但這畢竟是熱武器的時代,如果魚人駕著船隻,趁著夜幕遮掩,隔個一兩百米往這邊發射火箭彈,那就比較麻煩了。


    另外,蔣白棉也不太願意在這種環境下分享那頗為瘮人的探索經曆,免得影響龍悅紅和白晨的狀態。


    對於她的提議,白晨和龍悅紅沒有不同的意見,因為太陽真的是在一點點下山。


    白晨放好自行車,發動快艇後,蔣白棉坐了下來,拿過之前摘的那些樹枝,認真地編起東西。


    “組長,你在幹什麽啊?”龍悅紅也不缺乏好奇之心。


    “執行家法。”商見曜特意取下麵具,讓龍悅紅能看見自己陽光般的笑容。


    蔣白棉隨即笑道:


    “等會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和魚人之間能不發生戰鬥,就最好不要發生戰鬥。”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自誇起來:


    “我們可是大反派,要學會不戰而屈人之兵。”


    龍悅紅聽得一陣迷糊,不太懂編樹枝和不戰而屈人之兵有什麽關係。


    這時,負責駕馭快艇的白晨低聲說了一句:


    “看來是想欺詐魚人。”


    或許是風的幹擾不那麽強烈,蔣白棉敏銳捕捉到了這句話,睜大眼睛道:


    “怎麽能叫欺詐?


    “這是戰術欺騙。”


    “這兩者間有什麽區別?”龍悅紅下意識說道。


    商見曜幫忙做出“解釋”:


    “後麵那種說法好聽一點。”


    “好嘛,你們還一唱一和。”蔣白棉瞥了他們一眼,“看來真要考慮怎麽執行家法了!”


    他們說說笑笑間,快艇沿原本的路線,乘風破浪地往紅石集方向駛去。


    沒過多久,蔣白棉用一半細小枝條編好了一個手環。


    “原來你一直都沒忘記它。”商見曜恍然大悟。


    蔣白棉差點岔氣:


    “這什麽糟糕的台詞。”


    “什麽意思?”龍悅紅又茫然又好奇。


    蔣白棉隨口解釋道:


    “我們在那座神廟內,有發現一個樹枝手環,但沒敢拿。”


    “嗯,那種地方的東西不能隨便亂拿。”龍悅紅表示就該這樣。


    將樹枝手環戴到左腕後,蔣白棉把左手伸到白晨麵前,比劃了一下:


    “怎麽樣,我是不是心靈手巧?”


    白晨平淡回應道:


    “不要擋著我開船。”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


    “我七歲的時候,都比你編得好。”


    “這能一樣嗎?我七歲的時候都還沒見過真正的樹木長什麽樣子,還以為都和棉花差不多。”蔣白棉毫不在意地笑道。


    快艇又開了一陣,天色愈發黯淡。


    眼見湖畔在望,蔣白棉微微皺起了眉頭。


    很快,商見曜開口說道:


    “水下有大量的人。”


    “嗬,還挺嚴謹嘛。來的不一定是魚人,對吧?”蔣白棉笑著回了一句,表情輕鬆地說道,“大概有三十多個。”


    “這麽多?”龍悅紅不太確定自己那台老古董入水之後能發揮多少戰鬥力。


    就在這時,蔣白棉走到快艇邊緣,麵朝魚人最多的方向,抬起了左手。


    她晃了晃腕部,大聲說道:


    “我們去了那座禁忌的神廟,拿到了這件物品。


    “你們那位神使當初有拿什麽,你們應該知道,他有多麽強大,你們應該也很清楚。


    “想要試一試嗎?”


    說完,她側頭對商見曜使了個眼色。


    此時此刻,身在水下的魚人們對外麵的聲音是不太敏感的,隻能勉強聽見“神廟”、“神使”、“強大”和“恐怖”等詞語,同時,他們透過晃動的水波,看見了蔣白棉腕部那個樹枝手環。


    這讓他們自然而然聯想到了某些事情,回憶起了神使那足以稱得上恐怖的表現。


    緊跟著,大量魚人雙手突然失去了“知覺”,沒法再劃動水波。


    這讓他們瞬間下沉了一些,但他們迅速又依靠雙腿蹬動,保持住了平衡。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而對抗神使那麽強大的敵人,是他們不想也不太敢做的事情。


    而且,他們剛經曆了一場戰爭,失去了不少人口,肯定不願意再無緣無故死上三四十個青壯。


    那些體會到“雙手動作缺失”的魚人趕緊通過手勢將情況告知了同伴。


    七八秒後,他們同時往下潛去,遠離了這片水域。


    蔣白棉旋即收回視線,笑吟吟掃了龍悅紅、商見曜和白晨一眼:


    “我就說嘛,不戰而屈人之兵。”


    龍悅紅心悅誠服。


    商見曜則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


    “如果告訴他們,是我們殺死的神使,那他們是不是也會被嚇退?”


    “還有可能發起自殺性衝鋒。”蔣白棉吐了口氣。


    經過這番對話,她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商見曜並沒有因為殺掉魚人神使,有什麽愧疚情緒和心理負擔。


    也是,戰場之上,性命相博,不是誤殺自己的戰友,都不需要介懷太多,嗯,商見曜當時也沒想下死手,要不是突發異變,他都準備抓活口了……蔣白棉取消了預定的心理疏導環節。


    天空愈發灰暗,太陽隻剩一半在地平線上時,快艇回到了紅石集碼頭。


    …………


    旅館營地,“05”號房間內。


    蔣白棉把探索中的發現分享給了龍悅紅和白晨。


    龍悅紅聽著聽著就有了陰風吹拂的感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然後,他怒視起商見曜:


    “你什麽時候把門打開了?”


    讓他感覺寒冷的是外麵灌入的冬日夜風。


    “一分鍾前。”商見曜表達起自己的想法,“我是給你們模擬當時的環境,讓你們身臨其境。”


    “沒必要!”龍悅紅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想身臨其境。


    等商見曜關好門,他轉而感歎道:


    “這聽起來好魔幻。”


    一點都不科學。


    “是啊。”蔣白棉跟著吐了口氣,“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那些強大覺醒者,乃至執歲們,生命形態真是讓人好奇啊。圍繞他們竟然能產生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當時我真覺得有可能會鬧鬼。”


    她環顧了一圈,正色說道:


    “這也告訴我們可以堅信科學能解釋一切,但絕對不能把目前科學解釋不了驗證不了的事情直接當做不存在,或者定義為錯誤。


    “在科學還遠稱不上完善的今天,更是如此。


    “科學的精神是大膽假設,小心驗證,實事求是,不是抱殘守缺,故步自封,盲目排斥。”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蔣白棉瞪了他一眼,望向白晨道:


    “你有什麽想法?”


    “等回了公司,一定要申請相應的資料。”白晨冷靜說道,“在這方麵,公司掌握的肯定比我們多,而了解的越多,我們之後的調查越安全。”


    蔣白棉“嗯”了一聲:


    “可惜現在在外麵,隻有遇到具體的問題,才能獲得公司的回應。”


    她接著說道:


    “這次之後,我可以確定警惕教派會派強者來探索神廟。我們雖然和宋警示者他們關係友善,但畢竟背負著不少秘密,沒必要和警惕教派的強者照麵。


    “反正我們到紅石集的主要目標已經達到,隻剩搜集‘機械天堂’資料這件事情,很快也能完成,到時候,直接離開。”


    龍悅紅和白晨沒有異議,商見曜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蔣白棉舒了口氣,笑了笑道:


    “趁還有時間,我們得把殺死赫維格的真凶找出來。


    “不能收了人家的軍火不辦事呀。”


    白晨斟酌了一下:


    “可能得重新梳理那份赫維格的仇人名單。”


    “嗯。”蔣白棉剛做出回應,就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很快,商見曜也望了過去。


    又過了十來秒,房門被人咚咚咚的敲響了。


    商見曜戴上猴子麵具,打開了房門,發現來者是套黑色鬥篷的警示者宋何,以及治安所那位花花公子式法醫韋勒。


    進了房間,宋何望向蔣白棉等人,誠懇說道:


    “我有個任務想委托你們。”


    “什麽?”蔣白棉疑惑問道。


    宋何看了韋勒一眼道:


    “我們之前懷疑有人向魚人、山怪出賣情報,讓他們知道了雷納托主教被緊急調回總部的事情。


    “現在,我們初步鎖定了一個嫌疑人,希望你們能暗中做個調查。”


    蔣白棉有所明悟地點了點頭:


    “是誰?”


    宋何歎了口氣,表情嚴肅地說道:


    “韓望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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