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有醫生證明的真正精神病患者,蔣白棉無言以對。


    坦白地講,她並不願意相信商見曜剛才做了那麽多隻是為了出去跳次舞。


    這簡直不科學。


    要知道,那麽短短的幾分鍾內,商見曜先是用毫不退讓的對視進一步激怒趙鐵,然後,抓住機會,以脫褲子比大小的方式挑釁,成功讓對方選擇了到外麵“舞池”單挑。


    而他費了這麽大的勁,繞了這麽大一圈,竟然隻是為了擺脫限製,出去播放音樂,跳上一場舞?


    比起這個,蔣白棉寧願相信這個過程中的每一步都是商見曜“腦子一抽”帶來的變化,然後呈現出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可是,以各種細節和對商見曜的了解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答案隻剩下一個:


    這家夥精心謀劃,步步為營,迂回行事,真的隻是為了出去湊個熱鬧,跳一場舞!


    這就像一個人花了很長時間製定計劃,用環環相扣的方案成功完成了搶劫,目的卻隻是趁這個機會,和受害者同行的女孩分享棒棒糖。


    這就是精神病人的執著?為了很簡單的目標,他們可以繞很大一圈,設計出非常複雜的方案,而且行動力強的可怕……蔣白棉內心感慨中,不動聲色地指了指旁邊的高腳凳:


    “既然已經跳完了,那就坐下吧。”


    商見曜還沒來得及邁步,房車內忽然湧進來一群年輕人。


    各種差別或大或小的燃油味道瞬間鑽入了龍悅紅等人的鼻端。


    這些年輕人裏,男的都把兩側的頭發剃光了,女性要麽留著短發,要麽發色或綠或紫或紅或金,與外麵閃爍的燈光一樣。


    他們圍著商見曜,七嘴八舌地說道:


    “剛才那首歌叫什麽?”


    “真帶感啊!”


    “我現在都還在那個旋律裏停不下來!”


    “能拷貝給我們嗎?”


    “那節奏感太棒了!”


    商見曜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好。


    “你們之前放的幾首歌也得拷給我。”


    聽到這樣的回應,那些年輕人紛紛豎起了拇指:


    “有眼光!”


    就這樣,商見曜和他們混在了一起,借助搬進來的一台手提電腦和相應的數據線,交換了彼此喜愛的音樂。


    完成了這件事情,商見曜才戀戀不舍地回到蔣白棉身旁,坐了下去。


    全程看完了他們交流的蔣白棉若有所思地問道:


    “以後,和別人打鬥,你不會都要把音樂放上吧?”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如果有機會,時間也允許的話。”


    不等蔣白棉等人再說,他闡述起自己的構思:


    “而且,不同的敵人得配不同的音樂。


    “就像淨法禪師這種機械僧侶,就得配一首叫‘極樂淨土’的歌,雖然我聽不懂歌詞,但這個名字我覺得和他們很配。”


    蔣白棉想象了一下大家在激烈“戰鬥”中,伴隨音樂,搖晃身體,踩著步點的樣子,無聲歎了口氣:


    “我覺得這是對敵人心靈的摧殘。


    “嗯,也可能激發出他們的潛力……”


    這個時候,費林已倒好了四杯野樹果酒,將它們推到了商見曜等人麵前。


    這種酒的顏色呈紫紅,聞起來有一股清香味。


    “先別急著喝,再等一等。”費林叮囑了一句,笑著對商見曜道,“小夥子不錯啊,我都想讓你當我女婿了。”


    蔣白棉不給商見曜“亂說話”的機會,打趣道:


    “團長,你都不怪他打了你們的人?”


    是啊是啊……龍悅紅無聲附和,表示這也是自己的疑問。


    白晨則幫忙解釋了一句:


    “‘無根者’們很歡迎強大的戰士。”


    費林微笑點頭:


    “對,我們這個部族或者說商團,最歡迎也最崇拜的有五類人。


    “一是好的維修工,二是好的司機,三是好的向導,四是好的槍手,五是好的戰士。


    “戰士是指擅於近身格鬥,使用冷兵器的那種。


    “哈哈,你們也看到了,營地裏有油罐車,有許許多多的房車,這要是被子彈打到、擦到,就不太好了,所以,雖然允許你們帶槍,但營地裏其實是不能用槍的,有什麽糾紛,都靠拳腳解決。


    “年輕的孩子們也是,精力旺盛,完全管住是不現實的,隻能讓他們多跳跳舞,多打打架,這麽一代代下來,誰格鬥厲害,誰就是孩子王,很受歡迎。


    “而且,我們是個商團,很多時候能不動用槍支就盡量不動用,要是結下了血海深仇,以後還怎麽做買賣?這種時候,大家拳腳相加打上一架說不定還打出感情來了。”


    蔣白棉聽完之後,笑著指了下白晨:


    “我們有很厲害的向導,早就告訴我們,營地裏最好不要把槍拿出來。”


    費林態度很是隨和,跟著望向白晨,開起了玩笑:


    “要不你做我兒媳婦吧?我們這裏,向導的待遇,那是非常好。”


    “如果你願意把整支商隊都入贅進我們小組,我沒意見。”蔣白棉以玩笑對玩笑。


    聊著聊著,蔣白棉看了商見曜一眼,轉而對費林道:


    “再加一個罐頭,再來四杯野樹果酒。”


    “等嚐過了,覺得好喝再要。”費林誠懇說道。


    蔣白棉眸子又黑又亮,笑著解釋道:


    “這是請你喝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費林重新又倒了四杯果酒,拿了一杯到自己麵前。


    又聊了一會,他說:


    “可以喝了。”


    龍悅紅看了眼組長,得到她允許後,端起酒杯,咕嚕喝了一口。


    這種野樹果酒的味道沒他想象的甜,但也沒有太過酸澀的感覺,芳香彌漫間,圓潤的口感一點點散開,回口滋味悠長。


    “不夠甜。”商見曜微微皺眉,誠實地做出了評價。


    費林頓時笑道:


    “這麽多年來,商團裏不知有多少年輕人說過這種話,但等到他們年紀更大一點,都無一例外地又喜歡上了喝幾杯,而且是更烈的那種。”


    說到這裏,他輕輕歎了口氣: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痛苦,對我們這些‘無根的人’來說,可能隻有喝完酒,才能獲得一時的安寧,回到不知什麽樣子的故鄉。”


    蔣白棉沒有打斷費林的話語,等他說完,才舉起酒杯道:


    “剛才那口是嚐味。


    “現在是敬你。”


    “舊調小組”另外三人跟著拿起了杯子。


    “我也敬你們。”費林笑著舉杯,和他們分別碰了一下。


    各自喝了一口後,商見曜看著費林,若有所思般道:


    “團長,你看:


    “我們請你喝了酒;


    “也聽你講了營地裏的規矩;


    “所以……”


    費林笑眯眯聽完,一下變得極為熱情。


    他探出身體,拍了拍商見曜的肩膀:


    “對我們‘無根的人’來說,這就是朋友了!”


    他做出這個動作後,蔣白棉才看見他腰間有一把黑色的左輪。


    “蟒蛇?”蔣白棉試探著問道。


    這是一種左輪的名稱。


    費林重新坐直,拍了拍左輪道:


    “這可比別的手槍好用。


    “而且,拔槍快,開槍也快,敵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死了。”


    見商見曜已成功“交”上了朋友,蔣白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閑聊般問道:


    “團長,你們冬天就在營地裏,不外出做買賣了?”


    費林又喝了口酒:


    “怎麽可能?


    “這麽大一幫人,這麽多輛車,不做買賣,誰養活我們啊?


    “雖然我們儲備的有過冬的物資,但也得防備意外,為明年做打算啊,再說,你們也看到了,為了讓大家發**力,得跳舞,得打架,得喝酒,這開銷就大了,商團也沒什麽餘糧啊。


    “不過,冬天肯定不會走遠,頂多在附近區域活動,分出車隊幾天來回的那種。”


    蔣白棉微微點頭道:


    “冬天的買賣是比較少。”


    能儲備好過冬物資的基本都儲備好了。


    “等到下雪,道路還很難開,容易出事故。”費林附和了一句,接著笑道,“但每當這種時候,那些還需要補充物資的勢力,往往都比較大方,能夠談出一個好價格。”


    這不廢話嗎?這種情況屬於火急上房了……以龍悅紅的見識,也知道這叫趁火打劫。


    “這很危險啊,一不小心會變成火並。”蔣白棉想象了一下道。


    費林笑著沒有回應,轉而問道:


    “你們問這些,是有買賣要談?


    “看在都是朋友的份上,我會打折的。”


    蔣白棉微笑點頭:


    “對,我們有些貨物想送到野草城。”


    “什麽貨?”費林問道。


    蔣白棉指了指自己、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


    “我們四個人。”


    費林仔細看了他們幾眼,又喝了口酒道:


    “沒問題,朋友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他非常默契地沒去問對方為什麽要“托運”自己。


    說完之後,他對著商見曜點了下頭,一副生死好兄弟的模樣。


    蔣白棉接著說道:


    “還有,我想給我們的車重新噴個漆,你們這能做吧?”


    “找我們就沒錯了!”費林的眼睛一下發亮,“你們知道營地的年輕人為什麽都喜歡染發嗎?那是因為我們經常給車輛換‘衣服’,他們覺得這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情。”


    他抱著濃厚的興趣問道:


    “你們的是什麽車?現在什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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