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越來越暗。


    察覺到懷中人的呼吸逐漸平緩,了悟動作很輕地起身,抽來被子蓋在她身上。


    他撩開層層疊疊散開的暖帳,終於瞥見那被暖帳遮擋掉的清冷月光。借著這微弱的光亮,了悟赤腳踩在地毯上,走去拿起放在桌上的藥膏,折返回來坐到衡玉身側,低著頭給她塗抹藥膏。


    用了幾次藥,刀疤看上去似乎沒先前那麽猙獰了。


    等藥膏全部被吸收後,了悟埋頭枕在她腰間,壓著自己的聲音:“你好像都沒和貧僧喊過一聲疼……”


    這世上,為什麽沒有一種寶物,能夠將加諸她身上的痛苦盡數轉移到他身上。


    他的睫毛輕輕顫抖,聞著她身上輕輕淺淺的熏香味來平複自己的情緒。


    “……沒睡嗎?”衡玉迷迷糊糊出聲,伸手去摸他。


    “嗯,就要睡了。”了悟挪到她麵前,讓她能觸碰到自己,聲音放得格外輕,“吵到你了?”


    “不是,原本想抱著你入睡,但沒感應到你的氣息,就睜開了眼睛。”衡玉的意識清醒了些,但還是困,“要躺下嗎?”


    “好。”他鑽進被子裏,伸手摟住她。


    懷中的姑娘已經自發尋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枕著他的肩膀繼續熟睡。


    了悟用指尖撥弄她的發梢,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法會結束後,他要帶隊回宗門,開始肅清邪魔、淨化封印地深處的邪魔母氣。


    邪魔遍布整個滄瀾大陸,想要徹底肅清他們,至少需要幾十上百年時間。


    邪魔母氣難以被淨化,無定宗曆代先賢采用了各種辦法,收效甚微。他踏入元嬰後期後,體內的先天佛骨對母氣具有巨大的克製作用,淨化一事基本隻能由他來完成。這需要耗費相當漫長的時間。


    他的佛道剛處於起步階段,要想有所眉目形成分支,也需要數十年時間……


    人人肖想長生大道,為延續壽命更是願意付出無窮代價。他卻嫌這百載光陰過於漫長,又要她為他空等。


    -


    兩人把事情挑開說的好處是,衡玉又過上了幻境時的日子,享受著了悟細致周全的照顧。


    幫衡玉係上那條黑色腰帶時,瞧見腰帶末端那被自己咬出來的淡淡牙印,了悟忍不住壓著嗓子咳了兩聲。


    衡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著湊到近前,咬住他裏衣衣襟磨起來,直到咬出清晰的牙印才肯罷休。


    了悟忍不住輕鉗住她的下顎:“最近是要換牙了嗎?”剛剛居然還磨牙。


    “我高興。”


    了悟輕輕微笑起來,由她鬧著。


    他將手中這條腰帶收起來,另外挑了條同色係的腰帶幫她係上。


    戴上鬥篷帽子,確定她穿戴整齊,了悟說:“好了。”


    衡玉朝他揮手:“那我出門了,你去做早課吧。”


    衡玉今天會這麽早清醒出門,是因為她被抓去充當結丹期修士決賽的裁判。


    結丹修士決賽的對決,裁判必須由元嬰修士來充當。若是擂台上出了什麽事情,元嬰修士也能及時出手幹預。


    來到試煉台一側的比試場地,衡玉不出意外地瞧見了緣。


    他正懶洋洋站在場地邊緣,手中握著一把刀在雕冰花,注意到衡玉的視線,他勾唇輕輕笑起來,轉刀的速度加快,很快便雕好一朵冰花。


    他捧著冰花直接走到衡玉麵前,將冰花隨意一拋:“這是拿來賄賂裁判的。”


    若是不伸手接,這朵冰花難逃被摔碎的命運。衡玉坦然伸手接住,用食指和拇指捏著花朵尾端旋轉:“賄賂我是沒用的。說起來,測魔陣法你研究得如何了?”


    了緣無語:“不是說給我幾天時間研究嗎?”


    這才剛剛過去一天!


    “這不是正好遇到你嗎。”衡玉理直氣壯回道。


    “……好吧。”了緣壓下心底的吐槽,正色應道,“我昨晚研究了一夜,暫時沒看出什麽問題,比完這場比試後我會外出一趟,親自去外麵試試這個陣法。若是沒什麽問題,這個陣法可以先行在無定宗推廣開,慢慢改進後再傳到其他宗門。”


    衡玉見他安排得井井有條,就知道他心中已經有所成算。


    也是,能成為無定宗佛子的,怎麽可能是等閑之輩。


    她笑了下,說:“法會之後我有其他事要忙,若是你不嫌麻煩,推廣一事就交由你來和無定宗對接,你願意幫這個忙嗎?”


    這相當於是把一小部分功德讓給了緣。


    畢竟研究測魔陣法時,了緣給她提供過不少思路。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輕鬆,了緣轉念一想,便琢磨透她的意思。他沒有拒絕衡玉的這個提議,點頭道:“可以,對接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不過簡化陣法這件事全都是你一個人在忙活,我不居功。”


    衡玉現在對於賺傾慕值已經沒那麽熱衷了——解決掉詛咒後,她就不需要再靠傾慕值進階。但已經鑽研了這麽多年的測魔陣法,自然該有始有終。


    詳細溝通完測魔陣法的事情,衡玉伸了個懶腰,瞧著時間剛好,她踏著虛空走到擂台上方,宣布比試正式開始。


    擂台上,了緣等人的比試格外激烈刺激。


    衡玉這個裁判不能劃水,神識外放將整個擂台籠罩住,默默圍觀完整場比試。


    “獲勝者,了緣。”


    衡玉出聲宣布結果。


    她的聲音在靈力的加持下傳遍四周。


    剛結束一場大戰的了緣沉沉吐出一口濁氣。他活動活動手腕,服下平複氣血的丹藥後,打算再找衡玉聊會兒天。


    抬眸望去,在虛空中已經尋不到人影。


    他左右環視,才終於在人群外圍瞧見她。


    然後,他目光微微一凝。


    衡玉站在了悟麵前:“什麽時候過來的?”


    了悟撐著傘為她擋去風雪,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模樣:“做完早課,想著你這邊應該忙得差不多就過來了。”抬手拂去她肩頭堆積的雪花。


    “那我們走吧,我帶你去煉丹室那邊教你做媚.藥怎麽樣?”


    “媚.藥?”


    “是啊,這是身為合歡宗弟子必學的一項技能。”


    目送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了緣輕抿唇角,眼睛微微眯起。


    ——他果然,白擔心了。


    縱使氣質變得疏離冷淡,縱使滿身佛性不似凡間人……在麵對那位姑娘時,他的師兄依舊百般溫柔啊。


    “所以,這就是洛主一直喜歡你的原因嗎?”


    了緣眉梢揚起,似笑非笑。


    他的兩隻手枕到腦後,懶洋洋走出人群,輕嘖一聲。


    “你們這麽堅定地雙向奔赴……果然是不給旁人一絲一毫的機會。”


    -


    合歡散是一種比較低級的媚.藥,主要是在雙修時起到助興的作用。


    它的製作流程很簡單,衡玉上手做了一遍,了悟就學會了。


    垂下眼聞了聞合歡散,衡玉說:“成色一般,還是在合歡花期時做的成色最好。”眸子一轉,衡玉將合歡散遞到了悟麵前,“要不要聞聞?”


    了悟照做,隻覺得鼻尖滿是合歡花的靡靡香味,玉瓶裏的粉末看不出有什麽稀奇。


    在煉丹室裏又待了一會兒,因為衡玉遲些還要給喻都上課,兩人往寧榆峰走回去。


    喻都抱著小白在院子外玩,遠遠瞧見衡玉,他高興地朝衡玉招手:“洛師姐我又過來了。”


    他今天穿了件鴉青色長衫。


    有了悟在場,衡玉原本不想對喻都的衣著外貌發表任何看法,但瞧見他身上這套衣服,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今天這身衣服是哪位師姐給你選的。你年紀太小,壓不住這種顏色。”


    “啊?”喻都呆愣住,低頭瞧瞧自己的衣服,“好像是葉師姐。”


    他局促地撓撓頭,那豔麗無雙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眸中的水色便逐漸濃重起來:“師姐會不會覺得看得不舒服,我需要回去換套衣服再過來嗎?”


    “不用。”衡玉搖頭,她就是隨口評價。


    上前推開木門,衡玉側頭對身邊的了悟說:“你陪著小白玩一會兒,我先給喻師弟上課。”


    了悟正準備邁步去抱小白,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般,他轉身,自然而然地為她撥弄掉貼在頰側的碎發。有些許碎發落在唇邊,他撥弄時,指尖隨意從唇峰上一掠而過。


    “貧僧在院中等你,你忙完了過來?”


    衡玉下意識別了別頭發。


    以前被她隨便一撩就手足無措的人,渡了個情劫,居然就能在外人麵前做出這種親昵舉動了。


    她揚唇輕笑:“好,一忙完就過去。”


    旁邊,喻都滿臉震驚地瞧著這一幕。


    等了悟抱著小白離開,衡玉轉身瞧見喻都站在梧桐樹底下發呆,她覺得有些好笑:“你沒聽說過嗎?”


    “聽說過什麽?”喻都茫然。


    “我的內門任務。”


    瞧著喻都還是有些茫然,衡玉無奈搖頭。


    連這件事都不知道,看來這位小師弟在宗門裏的信息來源很閉塞。


    如往常一般,給喻都上了一個時辰的課後,今日的教學暫時告一段落。


    送走喻都,衡玉踩著厚厚的積雪走去找了悟。


    他的院子門沒鎖,衡玉直接推開木門走進去,瞧見他居然一本正經地在陪小白堆雪人,頓時樂了:“今天怎麽想起來堆雪人?”


    了悟往雪人鼻子上插了根胡蘿卜:“小白想玩。”


    衡玉走到他身後,伸手環住他的腰:“你不喜歡喻都?”


    “沒有不喜歡。”了悟說,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意傳給她,催動體內的靈力幫兩人捂熱身體。


    隻是單純地,想讓她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更長時間。


    但這種心思不方便宣之於口,他不願意拘著她的喜好和性子,隻好自己悶著。


    “喜歡不喜歡都沒關係,反正他隻是個外人。”


    衡玉輕笑,溫熱的唇落在他脊背上。


    了悟顧不上再堆雪人,轉身去抱她。


    他在感情裏並非聖人,有自己的惶恐不安與拿捏不定,他一直在學習怎麽更好地去深愛眼前的姑娘。


    這是個窮極一生的命題。


    “接下來我帶你好好逛逛合歡宗。”衡玉說,“如果你喜歡合歡宗,以後可以長時間住在這裏,掌門他們絕對舉雙手雙腳歡迎。”


    了悟問:“為什麽?”


    “你想想,合歡宗妖女勾得佛門之光為她另尋佛道,還勾得佛門之光一直留宿合歡宗。這般香豔之事傳揚開,合歡宗會吃虧嗎?”


    了悟突然輕笑:“合歡宗會不會吃虧,貧僧不知道。但貧僧的確不吃虧。”


    衡玉抬眸掃他,咬唇而笑。


    了悟摩挲她的唇峰,他指腹有淡淡的薄繭,讓衡玉覺得極癢:“貧僧日後,會讓無定宗的人都徹底接納洛主的。”他會讓所有人都認可並祝福這段感情。


    話音剛落,他的指尖下滑,輕掐住她的下顎,改用自己的嘴唇去摩挲她。


    鬧過一陣後,兩人走進屋內坐著。


    衡玉捧著茶杯喝了幾口花茶:“昨天你把你要修習的佛道告訴我了,我還沒把我新研究出來的法門告訴你。”


    了悟順著她的話問道:“什麽法門?”


    衡玉認真將那構造天地萬物的法門說了。為做示範,她隨手凝聚靈力於指尖上,在空中起陣,幾筆勾勒之後,無形而暗藏危險的劍氣割裂長空。


    “目前我已經能用這項法門來對敵。”衡玉介紹道。


    了悟對此頗為感興趣,細細詢問了不少事情。


    等他們結束這番話題,外麵已是日暮四合。


    衡玉閑著無聊,抱著小白去泡溫泉。了悟走下山,來到遊雲的院子前,抬手叩響木門。


    下一刻,緊閉的木門無聲無息打開。


    了悟會意,抬腿走進院子裏。


    遊雲盤膝坐在屋簷底下,懶洋洋注視著他。


    “遊雲大長老。”了悟雙手合十行禮。


    遊雲倚著牆壁,拎著個葫蘆狀酒壺往嘴裏灌酒,喝了兩口後,心滿意足一抹嘴角,漫不經心道:“佛子與我實力相當,按照修真界的規矩算,你我屬於同輩,不必如此客氣。”


    了悟平靜道:“遊雲大長老客氣了,貧僧自然該按洛主那裏的輩分算起。”


    遊雲冷哂,怎麽瞧他都覺得不順眼:“佛子既然已經勘破情劫,又何必再耽於情愛之事?不怕擾了自己的修行嗎?”


    “貧僧已經找尋到兩全之法,他日佛法有成,貧僧會與洛主結為道侶。”了悟直接道出自己的打算。


    遊雲目光一凝,猛地坐直身體:“你知道自己這番話意味著什麽嗎?”


    “請遊雲大長老放心,關於這點,貧僧已經與佛祖達成共識。”


    言下之意,佛祖已經同意。


    遊雲眉梢微揚,再打量了悟幾眼,終於覺得順眼不少:“此事暫且不論,誰知道你佛法什麽時候才有成,你先說說今日過來找我有什麽事情?”


    “貧僧想詢問有關詛咒的具體事情,不知遊雲大長老可方便告知。”了悟問道,頓了頓,他補充說,“並非有意探聽合歡宗機密,隻是事涉洛主的安危,貧僧才有此一問,想定一定自己的心。”


    遊雲抿起唇角。


    斟酌片刻,他說:“詛咒一事關乎合歡宗萬年氣運,我和掌門等人自然會想盡辦法做準備,但……沒有人知道降下的雷劫會有多狠。所以我那徒弟還是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了悟那疏離的眉眼在一瞬間似乎更冷淡幾分。


    他沉默站立片刻,點頭道:“多謝大長老告知,過段時日,貧僧會派人送些避雷法寶過來,希望大長老能夠收下。”


    從遊雲那離開後,了悟的眉心始終擰著。


    直到他走回到院門前,想到他的姑娘應該已經泡好溫泉,才閉了閉眼斂去失態,推門走進屋內。


    衡玉穿著裏衣,正在撥弄琴弦彈琴打發時間,瞧見他回來,她出聲問道:“剛剛有事出去了?”


    “嗯。”了悟輕應道,走到她身後,握著她的手撥弄琴弦。


    零散幾個音符,是《鳳求凰》的調子。


    衡玉回頭去看他:“你記下來了?”


    “那天你彈了兩遍,記下了一些。”


    說到那天,衡玉頓時起了興致:“了悟師兄,你那天是故意讓我彈兩遍的,對吧。”


    了悟摟著她坐下,垂下眼繼續撥弄琴弦:“因為那是《鳳求凰》啊,一遍不夠,三遍又怕弄疼你的指尖,隻好勉強咽下自己的不滿足,折中取了兩遍這個數。”他突然笑了下,“沒想到是洛主先學會了這首曲子。”


    “總不能事事都讓你拔了頭籌。”衡玉勾唇,認真又緩慢道。


    她答應過會對他越來越好的,之前失信過一次,總不能再讓他失望。


    -


    衡玉不太想讓了悟看到她往血肉裏繪製陣紋的模樣,但他一直待在她身邊,她要繪製陣紋的話,完全沒辦法避開他。


    稍微糾結兩日,她還是向他挑明了——這件事耽擱不得。


    “你——”衡玉想讓他住回溫泉邊上那個院子。


    了悟靜靜凝視她。


    從他眼裏讀出一切,衡玉無奈道:“我怕你看到我繪製陣紋會心情不好。”


    了悟認真辯駁:“看不到洛主的滋味也未必好受;看不到你又能猜到你在繪製陣紋,那更難受了。”


    衡玉忍不住去摸他的睫毛。


    她本來就喜歡他。


    原本不會說情話的人,突然懂得清晰而準確地表達自己的心意,便愈發撩人了。


    深吸口氣,衡玉正色道:“那我就開始繪製陣紋了,整個過程可能要持續三四個時辰。”


    緩緩閉上眼睛,衡玉開始視自己的血肉,凝聚體內的靈力繪製陣紋。


    與此同時,那些已經銘刻進血肉裏的陣紋浮現出來,詭異的黑色紋路侵占她的左臉。


    了悟凝視著這一幕,唇畔下意識抿緊。


    如衡玉所言,繪製的過程一共持續了四個時辰。


    她睜開眼清醒過來時,滿身疲倦。


    了悟抱著她回到床榻上,為她脫掉身上累贅的衣物後,哄她閉眼入睡。


    隨著衡玉掌心那道刀疤越來越淺,法會結束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除了繪製陣紋,其他空閑時間裏,衡玉會帶著了悟逛合歡宗、逛周圍的鎮子——她想讓他喜歡上她一直居住的地方。


    了悟陪在她身邊,偶爾會問起那些他沒有參與過、她卻覺得有意思的事情。隻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從未缺席過她的生命。


    有她陪在身邊,了悟吸納佛性的速度極快,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周身的冷淡疏離已沒有之前那般濃重。


    了緣拿著自己刻好的測魔陣盤過來找衡玉時,悄聲和她吐槽:“他剛剛見到我居然笑了。”


    衡玉哭笑不得:“你很驚訝?”


    “是啊,勘破情劫後,他一直是那副性淡如水的模樣,我原以為他再也不會恢複以往。”


    衡玉順著了緣的視線看向了悟。


    正巧,了悟回頭掃她一眼,微微一笑。


    等了緣說完正事離開,了悟握著自己剛雕好的蝴蝶狀半麵麵具走到衡玉身邊,微彎下腰:“試試看麵具大小合適嗎?”


    “雕給我的嗎?”衡玉握在手裏把玩。


    她體內的陣紋繪製到第四層後,會具象化出來,一直到詛咒徹底消失,她身上的陣紋才能消失。


    了悟得知此事後,就一直在抽時間為她雕這個麵具,想著她到時候能用上。


    了悟幫她固定好麵具:“你怎麽樣都好看,但貧僧想著有備無患。”


    麵具隻是遮住她有著黑色紋路的上半張臉,下半張臉全部露了出來。


    佩戴麵具時,他手上的些許木屑沾到她的臉上。他用幹淨的指尖幫她撥掉那些碎屑,但碎屑太碎,以至於他像是在做無用功一樣。指尖慢慢挪動,挪到她唇間被她咬住。


    “你是故意的。”因為咬著東西,衡玉的聲音有些含糊。


    他承認道:“嗯,故意的。”


    “你是後日離開合歡宗對吧?還沒離開就舍不得我了?”


    是啊。


    怎麽辦。


    還沒離開就舍不得你了。


    -


    法會結束後,了悟帶隊啟程離開合歡宗。


    飛船足足飛了大半個月,穩穩停靠在無定宗山門前。


    準備走下飛船前,了悟看向了緣:“測魔陣法之事,現在就去稟告給諸位長老吧。”


    “這麽急?”了緣咋舌,他這都沒下飛船呢。


    了悟:“早些推廣測魔陣法,就能早些揪出隱藏在暗處的邪魔,這種事情能不耽擱自然是別耽擱。”


    了緣嘟囔:“理由倒是找得充分,但有沒有私心你自己知道。”


    了悟的聲音依舊平淡如水:“貧僧是趕時間,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一個時辰後,議事殿。


    所有沒在閉關的長老都抵達議事殿,開始研究那測魔陣盤。


    “可以將測魔陣盤推廣開,就放在各個城鎮的城門處,進入城鎮的邪魔都能直接現出原型。”


    “接下來宗門有大行動,有了這個測魔陣盤,隱藏在人群中的邪魔就不能輕易偷襲了,這樣一來更能保障大家的安全。”


    “曆代先賢都沒做到的事情,現在終於成功簡化了啊……”


    一位同樣是精通陣法的長老和顏悅色問道:“了緣,這個陣盤是你拿出來的,它可是你簡化的?想不到你陣法資質竟如此高……”


    了緣舉起雙手表示無辜:“各位長老,我剛剛忘記說了,簡化版測魔陣法是合歡宗的洛衡玉洛長老製作出來的。”


    時至今日,無定宗的長老們哪裏會不知道衡玉。


    聞言,不少長老都驚訝起來。


    戒律院首座沉默片刻,不吝誇獎:“那位洛小友當真天縱之資。”


    其他長老也點頭附和:“這倒是,有了這個陣盤,無定宗在接下來的行動裏能夠減小不少傷亡。”


    聽著這些長老們誇獎衡玉,了緣還挺高興。他側頭去看坐在旁邊的了悟,發現他神情平和,了緣心下頓時哼一聲:裝模作樣,洛主被人誇獎,了悟絕對會比他還要高興幾分的。


    等長老們從激動中平靜下來,了悟放下茶杯,淡淡道:“如今時機已經成熟,諸位長老,我們可以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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