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的傳道方法,基本都是開壇講法。


    《大陸典籍》中曾經記載過一件事,當年無定宗創始人開壇講法,甚至有修士從大陸最東邊千裏迢迢慕名趕到大陸最西邊,隻為聆聽無定宗創始人宣講佛法。


    衡玉輕笑,語氣帶著幾分促狹:“何時開始比拚,又在哪裏傳道,不會就在這華城裏傳道吧?”


    這華城可是無定宗勢力範圍。


    道門的人很少出現在這裏,更何況是在這裏傳道。


    逍遙子為人是暴躁了些,但的確不是個傻子。


    他會提出這種比拚方法也是因為他心中有所成算。


    逍遙子一甩拂塵,對了悟說:“我也不欲占你這個小輩的便宜,實不相瞞,我要用的傳道方法是我早已想好的,但因為前些日子閉關修煉耽誤了時間,這才一直沒有推廣開。所以比拚就定在半月後吧,這段時間裏你好好想想要用什麽方式贏過我。”


    雖然說著‘不欲占小輩便宜’,但提前想好傳道方法,毫無疑問會占不少便利。


    不過逍遙子直接把這件事攤開來說,這種做法倒是讓衡玉對他改觀不少。


    至少,不失之磊落。


    “至於傳道的地點……就在百裏之外的平城吧。”逍遙子補充。


    聽到‘平城’這個地名,衡玉瞬間想起有關這個地點的不少事跡。


    ——平城這個地方屬於五大邪宗中,幽冥宗的勢力範圍。


    那裏也是屬於凡人和修士混住的地界。


    但平城可沒有華城這裏這麽平和。修士鬥法殃及凡人是時常的事情。


    因為種種原因,平城那裏很少有皈依佛門的人,倒是對道門比較有好感。


    這麽一來,其實還是逍遙子更占便宜些。


    衡玉揚眉淺笑,目光落在逍遙子身上時帶著幾分淡淡的戲謔。


    逍遙子敢提出這種比拚方式,就不會在乎衡玉這種戲謔譏諷的眼神。


    他手持拂塵站立著,等待了悟給予回應。


    “阿彌陀佛,那就如此吧。”了悟撥弄著念珠,平和說道。


    -


    比拚的事情就此定下。


    逍遙子臉上帶出一點愉悅。


    但很快,他臉色又徹底冰冷下來,目光移到衡玉身上。


    衡玉微笑:“前輩還有何要事?難道是因為你那弟子的事情?”


    她指了指身旁的了悟:“我不會拿邪魔之事開玩笑,而且無定宗佛子就站在我身旁,他可以為我作證我話中的真實性。”


    逍遙子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承認衡玉說的是對的。


    這位可是無定宗尋覓萬載才出現的佛子,被佛門寄予了種種厚望。


    別的事不好說,但無定宗佛子都說他那弟子入了魔,逍遙子再瞧不上佛修,也相信佛子的判斷。


    他深吸兩口氣,有些敷衍地朝衡玉這個小輩拱手,出聲道歉:“此事是貧道誤會了,告辭。”


    轉身離開時,逍遙子的背影有些狼狽。


    想到自己那被邪魔之氣侵蝕的弟子,逍遙子心中又升騰起一絲難受來:從他把長平收入座下開始,他就一直在悉心教導長平。但他是不是沒把這個弟子教好,明知道長平心有執念,卻以為這種執念會隨著時間散去,所以不曾好好開導過長平,終讓長平惹下如此大禍。


    逍遙子心中的懊惱悔恨,衡玉完全不得而知。


    在逍遙子離開後,衡玉走到屋簷下,看向了悟和了念:“既然都到我的住處了,要不要進來喝杯茶水,順便聊聊傳道的事情。”


    了悟微愣。


    他溫聲婉拒:“傳道的事情自有貧僧和師弟煩惱。”


    和逍遙子的賭約也好、為佛門傳道也罷,本就不是她的責任。


    “主要是我樂意。”


    衡玉伸手推開院門。


    在她沒有啟動院子結界時,這個院子看起來就隻是個普通小院而已。


    “千金難買我樂意,現在就看你樂不樂意進來用杯茶水、讓我插手傳道一事。”


    -


    外麵還在下著大雨,三人自然不能坐在院子石凳那裏。


    衡玉引著了悟和了念走到專門待客的大廳,還給他們泡了杯茶水。


    茶還是出門前她師父遊雲給的,泡出來後茶水先澀後回甘,很符合了悟的口味。


    喝完一杯茶,衡玉問:“你們平時都是怎麽傳佛道招收信徒的?”


    這個問題是了念小和尚回答的。


    了念說:“我們宗門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走出宗門開壇講解佛經。平日裏施粥施醫,幫百姓們解決些麻煩。如果遇到什麽修士為禍一方,我們會及時趕去解決麻煩,讓勢力範圍內的百姓們能過得安居樂業。”


    衡玉等了片刻,發現了念正盯著她看。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就說完了?”


    了念用力點頭。


    衡玉擰眉:“你們傳道的手段未免太單調了些。”


    了念茫然:這還不夠嗎?


    隻要能讓百姓過上平穩安逸的日子,他們就會自發信仰佛道。


    這千百年來,無定宗都是這麽做的。


    對上了念茫然的眼神,衡玉多補充了一句:“我猜道門中人在招收信徒、宣揚道法時,絕對也是用同樣的手段。”


    了念想了想,發現佛門和道門的手段的確頗有異曲同工之感。


    “洛主的意思是……那逍遙子肯定想到了什麽特殊的手段,我們這邊也該想些特殊的方式來做應對?”了悟突然插聲。


    衡玉點頭。


    她認可了悟的說法:佛道之間沒有爭端,是它們的信徒產生執念,才非要為兩者爭個高低。


    但這世上多是俗人,能想得這麽通透的終究是少數,如果在這場比拚中了悟輸了,估計接下來這滄瀾大陸就要多出很多質疑佛子了悟的流言蜚語。


    即使他不在乎。


    但她不希望這位風光霽月的佛子輸掉比試。


    “洛主有什麽想法?”了悟問她。


    衡玉暫時也沒什麽想法。


    不過她現在掌握的信息不多,衡玉細細詢問起佛門的不少事情。


    一直到外麵天色暗下來,了念這個還不能辟穀的練氣期感覺到餓了,了悟起身提出告辭。


    送走了悟後,衡玉站在院中練劍。


    把靈力附著在筆尖上,邊練字邊練操縱靈力已經有半個月時間,她現在使用起體內靈力來越發如臂使指。


    要知道,在她剛來到這片大陸的前三個月裏,她靈力外溢程度很厲害。


    “看來練字這件事完全可以繼續。”


    “我剛踏入築基巔峰,想要衝擊結丹期至少要個一年時間。這段時間就踏踏實實練劍和練字吧。”


    敲定好接下來的修煉路線,衡玉繼續練劍。


    她練的,是最基本的揮劍動作。


    揮劍是劍道最基礎的一項練習。


    橫刺、斜挑,每一個動作看似隨意。


    但身為修士揮劍的時候體內靈力要隨著劍招一起動,所以每一劍揮出都必須考慮到經脈靈力走向都有其固定的軌跡。


    原身走的路線是媚修一道,她現在棄修媚術轉修劍道。


    但不是說一個修士用的武器是劍,她就可以被稱作劍修了。


    一名真正的劍修格外講究劍道基本功,有時候隻是一個拔劍瞬間,或者一個橫劈斜斬動作,眾人就知道這是劍修還是一個用劍當武器的修士。


    要達到這種程度,就需要把基本功練到極致。


    當她連思考都不需要,就能憑借直覺完全最標準的揮劍動作時,才能勉強稱自己是個劍修。


    以衡玉現在的情況,揮劍兩百下時就有些勉強了。


    憑借毅力,她一直揮到五百下,腦海裏才升起放棄的念頭。


    但她依舊沒有停下來,摒棄掉腦海裏所有雜念,繼續按部就班做著練習。


    揮到七百下時,放棄的念頭清晰在腦中盤旋。


    衡玉閉眼,繼續揮劍。


    直到揮劍整整一千下,衡玉才放鬆手部力氣,力竭倒在床榻上。


    在揮劍的時候累到麻木,所以手臂的酸脹感還沒那麽明顯。


    但現在停下來盤膝坐在床榻上,衡玉隻覺得整條右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她早有準備。


    衡玉從儲物戒指裏取出膏藥塗抹在手臂上,緩解肌肉的酸脹感。


    “一次揮一千下已經到我的極限,但塗抹上膏藥,一個時辰後肌肉就能得到恢複。按照這個進度來算,從明天開始,我每天都揮三千下吧。”


    她是打算在自己進階結丹期之前打下紮實的劍道基礎。


    比起那些從練氣期開始就一直在練劍的劍修,她起步得太晚了,隻能多花些功夫、多費些心力把進度趕上去。


    藥膏慢慢發揮效果,手臂的酸脹感也得到緩解。


    衡玉躺在床榻上,扯過薄被子蓋住全身,倒頭睡了過頭。


    -


    清晨醒來,衡玉去書房練了半個時辰字,又在院中揮劍。


    下了幾天暴雨,今天天氣終於放晴。


    早早有晨曦從雲層中破出,懶洋洋灑在衡玉的身上。


    揮完第一千劍,衡玉將長劍插回劍鞘裏,轉身進房間摸了藥膏。


    再出來時,她沒有再穿道袍,而是挑了件素淨的鵝黃色長裙換上。


    隨手將頭發梳理好,衡玉慢悠悠走去青雲寺。


    了悟正坐在院子裏獨自下棋。


    衡玉走到涼亭裏,在他對麵坐下:“我原以為會看到你在整理佛經。”


    “閑暇無事,就想來下棋打發時間。”了悟回。


    無定宗的佛子,生活裏也不是隻有‘佛’。


    品茶合香,撥弦弄琴,他基本都是擅長的。


    棋盤旁邊有茶壺和茶杯。


    沒等衡玉提醒,了悟已經把手裏的白子下到棋盤上,騰出手來為衡玉倒茶。


    倒滿茶水後,他把杯子輕推到衡玉麵前。


    “會下棋嗎?”


    衡玉搖頭:“不會。”


    在時空管理局那一世,琴棋書畫距離她很遙遠,會學習書法和吹簫都是機緣巧合。


    再多的就真不會了。


    了悟點頭,撚起一顆黑子自己下了起來。


    衡玉捧著茶杯,就坐在旁邊安靜看著他落子。


    逐漸瞧出了幾分興趣。


    “了悟師兄介意抽出些時間教我下圍棋嗎?”


    了悟抬眸看向她,想了想:“不介意。”


    現在棋盤局勢已經明了,了悟收起棋盤上的棋子,重新開始布局。


    邊布局邊向衡玉介紹下棋的規則。


    等了念從主持那裏回來時,衡玉已經可以自己執黑子與了悟互奕。


    他們兩個人重新擺了盤棋局,現在正在下棋。


    了念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忍不住撓撓頭:他離開之前,師兄不是說隨便下個棋整理思緒,然後就閉關細想要如何傳道嗎?現在怎麽和洛主在院子裏下起棋來了。


    沒錯,接觸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以前了念都在心裏稱呼衡玉為‘妖女’,隻是口頭為表示禮儀會稱呼她為‘洛主’。


    現在他已經心口如一。


    至少他能感受到,衡玉和他想象的那種要引誘他師兄破戒、想勾引聖潔者墮落的妖女完全不一樣。


    “師兄……”了念上前,欲言又止。


    了悟瞧見他,淡淡頷首,一副‘不必多言’的樣子。


    衡玉注意到他們師兄弟的互動,右手托著腮問了悟:“讓你教我下棋,打擾到你做正事了嗎?”


    了悟搖頭。


    他很誠懇地回道:“若貧僧覺得不妥,在洛主提出要求時貧僧就會開口拒絕掉。”


    他在外人麵前素來緘默。


    但並非是個隻想順著別人、不照顧自己想法的人。


    他這句話,轉換個表述其實就是他樂意耽誤些做正事的時間教她下棋。


    衡玉忍不住莞爾。


    兩人的羈絆實在是有意思。


    因為情劫這個因果,他對她總是莫名其妙的縱容。


    而她為攻略他,也會在他這個其實算不上多熟悉的人麵前展露自己最真實的性子。


    “這局棋就先到這裏。”衡玉把手中的棋子丟掉,從石凳上站起身,“我們先去討論傳道的事情吧,我突然有了些想法。”


    ——她也不介意陪他先做好正事,再重新來下棋玩樂。


    了悟捏著棋子的動作一鬆。


    白子從他指尖掉落,滾落到地上。


    他彎下腰撿起白子,把它扔回棋盒裏,朝衡玉淡淡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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