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官打開門的時候,已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無數嬌豔的赤色花瓣隨風起伏,濃烈的香氣從敞開的大門奔湧而出,他好像在花海之中沉浮,不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在隨著這滿樓的豔麗搖蕩。


    但下一刻,一陣冰涼透體而出,他全身激蕩,冷汗直往體外冒,若不是他剛剛才經曆過那近乎走火入魔之相,此刻差點又被拖入幻境之中。


    “這花香竟然能令人心神失守!”


    他詫異道。


    然後迅速閉上眼睛,默念冰心訣,緩緩讓自己搖曳的心神冷靜下來。


    等他再次睜開眼,看到這滿樓花,竟心生寒意


    “若非我此刻道行高深,又有金身加持,恐怕就這一下子便能讓我萬劫不複。”


    這實在令他難以置信,這些花簡直比世上最強烈的迷藥都恐怖得多的多。


    要知道,他如今按照江湖武者的劃分,絕對是不遜色於大宗師的,可以他的道行,在不施展冰心訣的情況下,竟然隻一個照麵差點心神失守。


    “難道,這便是那些人在此處的原因?”


    他自語道。


    而此刻,一件事情忽然從他腦海之中跳了出來,他失聲道


    “周家村!”


    對,正是周家村,周家村裏的那片空地!


    “難道,那土地上原來就是用來種植這種邪花的?”


    隨即他站在花海之中,仔細觀察著那些花的底部,果然發現,這些花竟然都是被人移植到此處的。


    他緩緩走出閣樓,仔細觀察著那兩扇木門,驚訝地發現,那滿是塵網的木門之上,除了他剛剛留下的指印之外,居然隻有另一個人留下的指印,也就是說,這裏在他來之前,最近隻被打開過一次。


    “這花竟這般邪乎,若是藏花之人隻來過一次,這麽久不見陽光,沒人管,竟然還活得好好的。”


    然後,另一幅畫麵又竄上了他的腦海,他恍然道


    “對了,那隊人馬!”


    就在他之前頭疼欲裂之時,腦海之中出現了一幅畫麵,一隊人馬護送著幾輛車前往涼州,而那車邊上,分明有幹裂的泥土掉下。


    此刻他大概猜到那車上運的是什麽東西了


    “那車上的東西看著不重,恐怕八九不離十就是這些花了。”


    “這些花既有惑人心神的功效,那送這些東西的人,自然不會用作正途。”


    隨即,他更是想通了許多事情


    “這花原本被栽種在周家村,如今卻又被人翻出來,藏到這裏,隻能說明他們不想被人發現這些花。”


    “不對!確切地說,是不想被常安發現!”


    “難道周家村全村之人,竟然是因為這些花而死?”


    想到此處,張玉官不由得攥緊拳頭,竟然有些後悔剛剛放過了那些黑衣人。


    “嘭!”


    他一拳打在了木門之上,霸道的拳勁直接將木門打成了粉碎。


    “既然如此,那便先向你們收點利息!”


    一刻鍾之後,滾滾濃煙從顧府內飄上天空,駭人的火勢衝天而起,那火光竟然照亮的半邊天,甚至驚醒了附近一些人家。


    “著火啦!著火啦!”


    顧府周圍的幾條街上,打更的更夫路過此處,見著顧府內衝天的火光,慌亂地邊敲鑼邊大喊。


    時值深夜,大街上寂靜無聲,這一嗓門,頓時驚醒了附近的好多人家,眾人一看是顧府,皆是驚訝,但想也沒想,家家戶戶便拿起家夥什救火。


    此刻張玉官白胖的臉被那火光照得通紅,他目光冰冷,緩緩抱起師傅的屍體,離開了顧府。


    興許是顧府裏麵都是木製建築,可能張玉官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放的那把火幾乎燒穿了半座準帝府。


    三個時辰後,天蒙蒙亮,在眾人的努力下,終於將這場大火撲滅了,而顧府的周圍,早已布滿了官兵。


    此事,甚至驚動了沒雪州的新城主,趙宣。


    趙宣震怒的看著幾乎燒成焦炭的顧府


    “把那打更得給我叫過來!”


    片刻之後,那個第一個發現顧府著火的更夫唯唯諾諾地走了過來。


    “城主大人。”


    趙宣看著他,麵色很是難看


    “你可曾見到是誰放的火?”


    更夫一臉無辜,告饒道


    “大人,小的就是個打更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卻見那更夫似乎也是嚇壞了,不停地告饒,趙宣被他說煩了,便揮了揮手,讓他走了。


    待那更夫走了以後,趙宣看著顧府,長歎了一口氣


    “好好的準帝府,怎麽變成這樣了……”


    說著搖了搖頭,緩緩離去了。


    卻見那更夫走到拐角處,一個閃身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那更夫沿著顧府的院牆走了一會兒。


    四處看了一下,確認四下無人,然後他竟微微一笑,縱身而起,輕輕鬆鬆便翻過了那超過一丈高的院牆。


    他從顧府的背後進入院牆,便發現那燒毀得最嚴重的閣樓,刺鼻的焦味撲鼻而來,更夫皺了皺眉頭,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紙做的窗戶已經被燒得幹幹淨淨,隻是一眼,便能將那閣樓之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更夫緩緩走到了那閣樓之中,隻見那樓中,滿是燒焦的黑色的灰屑,甚至還有一些在半空中飄蕩。


    更夫麵色一凝,自語道


    “午夜夢回之時,你可曾安心入睡,便是如此,就想騙過我了嗎。”


    語罷,更夫歎了口氣,離開了院子,繼續向別處而去。


    更夫的身影如兔起鶻落,在顧府之內迅速遊移,半個時辰之後,他的身影落在了一座花園之中。


    這片花園已然被燒得不成樣子,就連院牆腳,都是黑乎乎一片。


    他停在此處,是因為一束偶然刺到他眼睛的耀眼光芒,更夫麵色凝重,那花園裏,原本的青草地已經是一片焦黑,青草地的中央是一片大池塘,此刻的池塘之上,還有些許黑色的點綴物靜靜地漂浮其上。


    池塘的旁邊,是一棵燒焦的柳樹,和一座高大的假山。


    而那一束耀眼的光芒,便是從這假山上發出來的。


    此刻的假山也已經是一片烏黑,隻有零星擠出,還有一些原本的青色依稀能辨認出。


    而在大片的烏黑之中,卻有一丁點閃著金黃色光芒,透出了黑暗。


    更夫目光一陣顫動,他伸手去摸了摸那一小塊金黃,卻一不小心將那周圍的焦黑又剝下了一塊,又是一片金黃色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瞳孔中泛著光芒,微微凝視著整座假山,片刻之後,緩緩搖了搖頭


    “太少了,不對。”


    隨即他眼神一變,像是又想到了什麽,自語道


    “難道別處也有?”


    但他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不對,這樣太麻煩了,而且太容易被發現。”


    更夫緩緩坐了下來,看著這假山苦思冥想了許久。


    許久之後,他似乎依舊毫無頭緒,但恰巧此時


    “撲通一聲!”


    旁邊池塘,一條魚兒躍出水麵,將愁眉不展的更夫嚇了一跳,那更夫不自覺地看向池塘,目光又延伸到了池塘邊的焦黑柳樹,卻見那柳樹雖全身燒焦,卻因為根的一部分紮進了泥土之中,而那一部分泥土被一旁的池水掩在水裏,反倒是躲過了大火。


    更夫眼睛裏出現了一道亮光,隨即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角不自覺地泛起微笑。


    “原來是這樣。”


    他撲通一聲,竟然直接跳入了池塘中。


    …………


    在顧府過了一晚之後,今日已是六月六號,張玉官扛著師傅的屍體,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黃葉村。


    “張胖子,你跑哪兒去了,怎麽還扛了個人回來?”


    劉家娘子看著張玉官跑回來,罵道。


    張玉官突然想起,昨日陳瘸子去周家村找他,是因為那魯先生找他。


    他眉頭一皺


    “怎麽了?”


    劉家娘子說道


    “魯先生找了你許久了,沒見著你人,那陳瘸子說是去周家村找你,結果今天早上,那陳瘸子死在了那裏,村裏又找不到你,大家以為你被那摸壁鬼抓走了。”


    張玉官麵色陰沉,說道


    “周家村這麽邪乎,你們也敢去?”


    劉家娘子說道


    “我們哪裏敢去,還不是那魯先生親自去尋得你。”


    張玉官冷笑一聲,淡淡說道


    “魯先生倒是好膽識。”


    也不等劉家娘子說話,張玉官便徑直走回自己的屋子。


    “欸!”


    劉家娘子剛想說什麽,卻見張玉官直接走了,當下卻也生氣,低罵道


    “蠢家夥,隨你去死好了。”


    張玉官走到了屋子之前,麵色卻是一變,以他此時的道行,輕易便能察覺到,門後有呼吸聲!


    而且,門後之人還很緊張,所以,那呼吸有些急促,導致從門縫之中,透出的氣流與外麵明顯不同。


    這點微弱的變化在此刻的張玉官眼裏,清晰可見。


    他又看了看身後村子裏,發現今日的村子格外平靜,他從村口走到家,卻隻看到劉家娘子一人,又想起劉家娘子剛剛所說的話,頓時明白了。


    “嘭!”


    一把推開了木門,剛剛踏進了屋子裏,卻迎麵而來一張大網,數人將張玉官網在了其中。


    張玉官扛著師傅,被困在網中,但麵色卻是十分平靜,看著眼前將他圍住的人,緩緩笑道


    “你們這是幹什麽?”


    眼見將張玉官圍住,眾人身後,村長緩緩走了出來,在一旁的,還有那個城裏來的魯先生。


    村長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張玉官,你還敢回來?”


    張玉官冷冷的看著一旁的魯先生,說道


    “村長,我為什麽不敢回來?”


    村長見張玉官還在裝傻充愣,頓時怒從心頭起,指著他大罵道


    “你還裝什麽,那陳瘸子昨日去周家村找你,結果今天魯先生去找你,卻發現陳瘸子死了,你作何解釋?”


    張玉官看了看周圍的村民,都是一臉憤怒的看著他,頓時便明白,想要說服他們,怕是很難了


    “如果我說,是小翠的木偶殺了陳瘸子,你們信不信?”


    “呸!”


    大壯一口唾沫吐在了張玉官臉上,張玉官閉上了眼睛。


    “周家村早就沒人了,昨日整個村子裏就你和陳瘸子兩個人,今日陳瘸子死了,你卻好好的回來了,現在還要扯胡話,說什麽木偶殺人,你當大家都是傻子?”


    村長一臉痛心疾首,顫抖的指著張玉官


    “張胖子,自從你來了村裏,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講,大家夥兒都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殺陳瘸子?”


    一旁的魯先生麵色嚴肅,看著張玉官說到


    “我懷疑,那劉老三的死,也與張道長脫不了幹係。”


    張玉官眼含殺意,拉長了臉,死死盯著魯先生,在他眼裏,這個魯先生已經是個死人了。


    魯先生卻仿佛視若無睹,繼續說道


    “諸位不妨想想,那劉老三自從去了一趟周家村,便整日胡說著什麽摸壁鬼,神神叨叨的,沒過多久便摔死了,這位張道長也是去了一趟周家村,雖說他口裏也是提著什麽摸壁鬼,可是這一次,死的卻不是他,而是陳瘸子。”


    魯先生走到張玉官眼前,盯著他說道


    “我聽村民講,你前日從周家村回來,嘴裏也念叨著摸壁鬼,今日你又說是木偶殺了陳瘸子,如果真有摸壁鬼,那劉老三又卻是摸壁鬼所殺,那麽昨日死的應該是你,而不是陳瘸子啊?”


    “你又作何解釋?”


    “對了,那劉老三死前,張胖子還給他算了一卦,說他有血光之災,哪有這麽巧的事,算完沒多久就死了?怕不是把劉老三的死嫁禍給了什麽摸壁鬼吧?”


    大壯忽然附和道,此刻村民們也似恍然大悟一般,紛紛說道


    “對,這事兒我記得,有這麽回事。”


    “我也記得。”


    “我也記得。”


    ……


    張玉官冷笑一聲,咬牙說道


    “鬼想殺誰,我怎麽能控製的住?再說了,我有何理由要殺陳瘸子和劉老三?”


    “錯!”


    魯先生打斷了他的話


    “理由當然有,周家村。”


    村長與眾村民皆是一臉茫然,看向魯先生,問道


    “與周家村有何關係?”


    魯先生說道


    “當然有關係,劉老三去了一趟周家村,便死了,陳瘸子更是直接死在了周家村,他們二人和張道長一樣,都去過周家村,但為什麽隻有張道長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答案隻有一個,那兩個人定然是撞破了張道長在周家村裏的秘密,然後被張道長殺人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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