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日


    “先生!先生!”


    大清早起,莊袖玉便發現常安的臥房裏整潔如新,像是一夜未歸的樣子,於是她滿院子的尋找常安。


    可尋了半天,卻連影子都沒尋到。


    此時,兩個莊內的巡邏弟子恰巧路過,隔著院牆,說起了常安的事情。


    “怎麽無精打采的,昨晚沒睡好啊。”


    “忙了一晚,覺都沒睡,又要起來巡邏,可不累嘛。”


    “那常安還沒尋到?”


    “沒有,莊主命人爬下懸崖百丈,依然毫無蹤跡,那常安怕是真的墜入崖底了。”


    莊袖玉一聽,頓時麵色大變,她跑出了院子,焦急的詢問那兩個巡邏弟子


    “你說什麽?俺先生他怎麽了?”


    巡邏弟子麵麵相覷,暗罵自己多嘴,竟讓莊袖玉聽了去,便說道


    “莊姑娘,別著急,常家主昨晚是自己跳下懸崖的,多半早有準備,莊姑娘安心多等幾日,常家主會回來的。”


    他們隻能如此安慰,可莊袖玉哪能不著急,她此刻急得淚珠已經在眼眶裏打轉,她推開二人,瘋了似的往那懸崖邊跑去。


    她不知疲倦地跑了很久,終於跑到了那堵石牆之前,看著那石牆上的數個窟窿,她心裏便越發焦急。


    此刻楚玉巢正站在石牆之上,凝望著腳下的懸崖,聽到有腳步之聲,便回頭望去,卻見莊袖玉滿臉淚痕,焦急地望這裏跑過來。


    他躍下石牆,歉意地看著莊袖玉,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拍了拍她的肩膀,長歎一聲


    “莊姑娘,全莊上下會傾盡全力救出常家主。”


    莊袖玉的手顫抖地觸摸著石牆上的窟窿,一言不發。


    楚玉巢見她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歎了口氣,無奈地走了開去。


    莊袖玉呆呆地倚著石牆坐了許久,終於緩緩回過了神來,她倔強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重新端量起這麵石牆來。


    “先生從來不是衝動的人,既然是主動跳下去,肯定會留下線索。”


    她仔細觀察著石牆上留下的那幾個窟窿,有兩個比較扁平,像是劍插入留下的痕跡,有一個雖窄,卻明顯比另外兩個要闊一些,更類似是長槍長棍一類留下的痕跡。


    “先生用劍,那隻能是這兩個。”


    但三個窟窿之中,隻有最下麵那個劍窟窿是直接貫穿這堵石牆的,能做到這一點的,大概隻有常安了。


    莊袖玉眼睛一亮,發現不僅是常安留下的劍窟窿,就在離石牆不遠處,幾根玄鐵細針墜落在地上。


    此時,陽光照進山莊裏,莊袖玉所站的地方,恰好在石牆的陰影之中,常安留下的劍窟窿之中,一縷陽光透了進來,在這片陰影之中,留下一點光明,莊袖玉驚奇的發現,那一縷陽光卻正好照在了那幾根玄鐵細針之處。


    莊袖玉圍著那幾根玄鐵細針來回走動,但走到某一個位置之時,她卻驚訝地發現,那陽光與針竟然在某一個位置組成了小樹的模樣!


    “樹木,樹木成林,黑棺林!”


    莊袖玉麵色大變


    “先生是讓俺去黑棺林!”


    她恍然大悟,忙跑回了院子,取出了赤弓和箭匣,下山朝著黑棺林狂奔而去!


    不久之後,她氣喘籲籲地站在黑棺林之前,神色堅毅,自語道


    “先生既然讓俺來黑棺林,便一定會回來的,俺也不能拖了後腿。”


    說著,她緩緩走進了黑棺林之中。


    黑棺林裏,始一踏入,便有森冷的陰風不斷襲來,莊袖玉害怕地縮起了腦袋


    “這裏麵還是這麽嚇人。”


    她取下背上的弓,另一隻手搭著箭,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呱!呱!”


    烏鴉的叫聲不斷從林子的各處傳來。


    嚇得莊袖玉渾身哆嗦不止,突然,她感覺到,一道黑影“嗖”的一聲,從不遠處竄了過去。


    她渾身一個激靈,嚇得差點哭出來,可她轉眼又抹了抹眼淚,撞著膽子,循著那黑影的模糊印象跟了上去。


    原本她是回憶著前日楚玉巢領他們進山莊的軌跡向前走,但此刻,她已然早已偏離了那軌跡。


    她看到地上有一條淺淺的痕跡,心知是那人所留,便循著那痕跡繼續往前走。


    可她走著走著,卻覺得越發不對勁,一股血腥味兒越來越濃重,似乎在林子中不斷地彌漫。


    她越往裏走,那血腥味兒便更重,不一會兒,她便感覺那血腥味兒離她越來越近,她看了看四周,發現一旁,有一個茂密的草叢,那一處雜草長得更為茂盛。


    但這並不足以引起莊袖玉的注意,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那些雜草葉上,她看到了一點鮮紅,她緩緩走過去,漸漸看真切了,那是一滴鮮血,順著雜草葉子的紋路,緩緩地向下流淌。


    而此時,那血腥味兒也重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莊袖玉壯著膽子,緩緩撥開那些雜草,隻是撥開了淺淺的一層,她便驚恐地發現,居然有一具屍體被掩在草叢之中。


    好在莊袖玉在經曆過涼州之事後,膽子已經大了許多。


    她稍微定了定神,雙手緊緊抓住赤弓,用赤弓將那具屍體挑翻開來。


    “嗡嗡嗡…”


    她挑開屍體,大量蚊蠅繞著這個草叢亂飛,而屍體之下,竟然是數具堆積在一起的屍骸!


    甚至堆積在上麵的幾具,還有腐爛的肉掛在脊骨之上,似乎隨時會掉落。


    “嘔!”


    巨大的惡臭差點讓莊袖玉直接暈了過去。


    她轉過頭,捏住鼻子,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


    她看向那剛剛被她翻開的第一具屍體,那人顯然剛死不久,屍體上還能摸著些許溫度,脖子上,一道極細的血痕清晰可見。


    “一劍封喉”


    莊袖玉凝神說道。


    她看到那人的衣著是楚氏山莊弟子的衣服,皺起了眉頭


    “這些莫非都是楚氏山莊的人?”


    可她轉念一想,若都是楚氏山莊的人,怎麽這麽久,楚氏山莊的人卻毫無察覺莊內少了人?


    而更重要的是,那人將屍體堆積在此處,究竟是何用意,難道隻是單純的掩藏屍體?


    她苦思良久,依然得不到答案。


    隨即,她仔細檢查了一下這些屍體,這屍體共有七具,而依照七具屍骨風化程度的不同,她發現這七人的死亡間隔較長。


    最底下那具已經徹底變成了白骨,顯然得有一年以上了。


    卻在此時,莊袖玉卻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她急忙將屍體重新擺好,躲到了一旁的樹後麵。


    片刻後,那腳步聲慢慢地靠近,直到走到草叢前,她聽到了有人撥開草叢的聲音。


    “剛送來的,這樣就又湊足了七具屍。”


    “唉,每次這種苦活都叫咱們來幹。”


    “別廢話了,快幹吧,聽說馬上涼州那邊會送來一大批貨,到時候就有的幹了。”


    “啊!”


    卻聽其中一人抱怨道


    “這不是要把人累死。”


    另一人笑道


    “叫咱們來不就是幹這活的嗎,快別廢話了。”


    “聽說涼州那邊為了個匣子死了不少江湖人。”


    “可不是,這還得感謝那傅如水,若不是他搞出來這一番事情,恐怕光是收集屍身,怕是要累死咱們樓主哦。”


    “是啊,像如今這樣,每隔一年半載的才收集滿七具屍身,還生怕被楚家發現,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莊袖玉躲在樹後大氣也不敢出。


    “喏,我搬這新來的,其餘幾個都沒肉了,你抱著。”


    “行行行,快搬吧,搬完回去睡覺。”


    兩人一陣忙活,搬著屍體緩緩離開。


    莊袖玉聽著那二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趕忙從樹後出來,躡手躡腳地跟上了那兩個人。


    …………


    崖底


    常安坐在水潭旁邊,手裏攥著一個燈籠,卻見那燈籠外麵一層薄薄的皮,分明是用人皮做的。


    常安麵色陰沉,虧他們做得這麽歹毒的玩意兒,竟然用人皮做燈籠。


    身後,一個男子被五花大綁,捆在了地上,不停地掙紮。


    常安站起來,一腳踢向那男子的肚子,疼得那男子滿頭是汗,卻也不敢叫出聲,因為他害怕一叫出聲,便會被眼前這個少年一劍殺死。


    “說,你們究竟在這裏做什麽。”


    常安冷冷說道。


    那男子顫抖著說道


    “大俠,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就是個巡邏的。”


    常安又問道


    “那你可知如何離開這裏。”


    男子苦笑一聲


    “大俠,來了這兒的,小的就沒見過能活著出去的。”


    常安眉頭一皺,指著二人之前出來的洞口說道


    “那裏麵可是你們的窩點。”


    男子點頭道


    “是是是,我們下了崖,便一直待在那裏。”


    常安說道


    “那跟我說說,那裏麵是什麽樣子。”


    男子忙說道


    “裏麵有三層區域,最外麵是我們居住的地方,再往裏是祭林,而最裏麵是主壇區,我們這種低級巡邏地,便隻能待在居住區,連祭林都沒進去過,更別說最裏麵的主壇區了。”


    常安道


    “那你可知祭林裏麵都有什麽。”


    男子搖了搖頭


    “不知道,隻是聽那些高級巡邏的說,那裏麵很嚇人。”


    常安微微思考了片刻,又問道


    “這裏麵一共有多少你們的人。”


    男子想了想,說道


    “怕是得有上千人。”


    常安的麵色變得很難看。


    上千人藏身於此,竟然無人察覺,而昨夜那幾人突然從山莊內竄出,襲殺於他,若是基於這兩點,他基本可以判斷,這楚氏山莊內部多半早就被十二樓滲透了。


    否則,以他所見的楚氏山莊,高手之多,沒有人可以在山莊裏隱藏的如此徹底。


    “對不住了”


    常安眼中寒芒閃過,那人尚未來的及呼救,便被常安一劍封喉,隨即常安將他衣服扒光,扔進了水潭之中。


    片刻之後,常安換上了那男子的衣服,拿起那人皮燈籠,緩緩的走入了那個洞口。


    洞內深幽,常安一路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常安看見前麵出現了亮光。


    當常安走出洞口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是一個極為廣闊的山洞,洞內燈火通明,亮的像是外界的白天,而他的眼前,竟然是一條熱鬧的街道,街上人來人往,甚至還有小販在沿街叫賣。


    常安一怔,這儼然已經是一個小型的城池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


    “欸,跟你一起巡邏的人呢,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


    一個穿著跟他差不多衣服的人突然說道,但常安細心的發現,那人的腰間掛著一塊令牌,上麵寫著祭林二字。


    看來,這家夥便是所謂的高級巡邏者了。


    “哦,他啊,鬧肚子,去方便了。”


    常安隨便找了個借口便搪塞了過去。


    那人問道


    “怎麽沒見過你,新來的?”


    常安點頭道


    “剛下來,嘿嘿。”


    那人也是自來熟,一下便把手勾住了常安的後頸


    “那你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說著,朝常安炫耀著自己腰間的腰牌,驕傲的說道


    “看到沒,這是祭林的腰牌,高級巡邏者。”


    常安兩眼放光,喜形於色


    “那以後就仰仗大哥了,還不知道大哥高姓大名啊。”


    那人說道


    “好說,別人都稱呼我為強哥,你也可以這麽叫我,你叫什麽。”


    常安道


    “強哥叫我小嚴子就好了。”


    強哥拍了拍常安的肩膀


    “好,小嚴子,好好幹爭取早日成為高級巡邏者,像強哥一樣成為通核級的高手。”


    常安一臉羨慕的看著點強哥


    “強哥,成為高級巡邏者,居然要練到通核級?”


    強哥滿臉享受著常安的崇拜,道


    “那是,你看看這些人,以前都是巡邏者,可惜終身沒能跨入通核級,便隻能一輩子待在這外圍區混日子等死了。”


    常安好奇的問道


    “強哥,那祭林裏究竟有些什麽?”


    那強哥卻是麵色一變,拍了一下常安的腦袋


    “不該你問的少打聽。”


    常安裝作吃痛的樣子,捂住頭


    “知道了強哥。”


    大街上,突然響起一陣銅鑼聲。


    一個小子在人群裏竄來竄去,好不靈活,隻見他臉色焦急,邊敲銅鑼,一邊喊道


    “張家和王家的人沒了!”


    大街之上一片嘩然,眾人先是麵色大驚,隨後,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煞白,又低頭匆匆離去。


    一旁的強哥麵色也不太好看,常安問道


    “強哥這是出什麽事了?”


    強哥說道


    “估計是被高級巡邏者帶去了祭林。”


    常安問道


    “這是為什麽?”


    強哥突然麵色變得極為恐怖,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常安。


    “你真的以為,樓裏麵將咱們安排在這裏,是讓咱們在這裏生活的?”


    說著他眼中忽然露出一陣傷感


    “都不過是預備的祭品罷了。”


    此刻,街道的盡頭,忽然傳來淒厲的慘叫之聲和孩童的哭泣之聲。


    大街上,沉默了半晌,隨後似乎又像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一般,再一次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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