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日,北方,黑棺林。


    黑棺林位於墨城與寧川州之間,這裏山林幽靜,鮮有人來,本是一處世外桃源。


    可自從三年前,隱世在此處的楚氏山莊以雷霆之勢出山,肅清幽府餘孽,平定江湖恩怨,自此被江湖推舉為武林盟主之後,這黑棺林外,便總有上門拜訪之人絡繹不絕。


    而這傳言之中的楚氏山莊,便隱匿在黑棺林的深處。


    風塵仆仆的常安與莊袖玉此刻正站在黑棺林之外,他們已經到了此處等了數日,卻遲遲沒有進林子。


    莊袖玉精致的麵容上,愁雲滿布,她身後本就背著奇重的箭匣,吃勁得很,如今還要在此處不知等候什麽,早已經疲憊不堪


    “先生,俺們已經在這兒歇了好幾天了,到底在等啥呢?”


    常安一襲紫色的錦衣,手握著半張帛書,正在仔細地端詳著帛書上殘缺不全的畫。


    隻見那畫的最上麵,用鮮血寫著兩個字,確切地說,不是兩個字,而是一個半。


    是一個完整的“蓬”和隻寫了一半的“萊”字,而另一半應該是在另外半張被撕開的帛書之上。


    而在蓬萊二字的下方,是一幅畫,畫上,似乎畫的是一張地圖,自幽州起始,一直向東延伸,直至東海,東海的邊上,有五座高聳入雲的城池,與當今的地圖上卻是完全不同。


    東海之後的地圖,被人撕去,不知再往東還有什麽,而在被撕去的邊緣,常安卻依稀能看見一些棱角,不知為何物。


    這半張帛書上所留的信息實在有限,常安微微皺眉,這幾日他都在看這半張帛書,卻始終無法參透,那梁工為何要留下這張帛書,唯一能知道的是,這或許便是指往傳說中的遠古神境,蓬萊島的地圖。


    可這與梁工的失蹤又有何幹?為此,他必須要等待一個消息,來自太央城的消息。


    看著莊袖玉那愁眉苦臉的模樣,常安卻是臉色一板,嚴肅地拍了一下她拱起的背,拍得莊袖玉哇哇大叫。


    “站直了!”


    莊袖玉疼得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她委屈地看著常安,撒嬌道


    “先生……”


    “咕咕”


    此時,天空飛來一隻信鴿,落到了常安的肩上,常安微微一笑,取下信鴿腿上的信紙。


    莊袖玉探著個腦袋湊了過來


    “先生,寫得啥呀。”


    常安眉頭緊皺,自語道


    “歎息橋…周喜兒……還是沒有梁益的消息麽。”


    半晌,他將手中的信紙撕成了碎片。


    莊袖玉精致的麵容露出大大的疑惑


    “先生……”


    常安道


    “小玉,咱們可以走了。”


    “想得美!”


    稚嫩的聲音從黑棺林裏傳了出來。


    林子裏,樹葉飄蕩。


    “鐺!”


    林子的黑暗之處,長劍錚鳴聲突發,然後,鋒芒破暗而出,直擊常安麵門。


    常安微微苦笑,搖了搖頭,內力氣牆激發而出,雙指並攏,迎向那一劍,卻見那長劍被常安雙指輕輕抵住,便再也不能寸進。


    他的麵前,卻是一個小孩左手持長劍,憤怒地看著他,但手中的長劍卻似不聽指揮似的,再也無法刺出,更無法收回。


    “你放開!”


    那小孩兒怒目而視,大喊道。


    莊袖玉站在一旁,指著他說道


    “又是你個小屁孩兒。”


    小孩兒卻是凶悍不已,一口咬向莊袖玉的手指,嚇得莊袖玉立刻縮回了手。


    常安笑道


    “以你這個年紀,能修到闊府級的內力,世間罕見,等你跨入宗師級,再來挑戰我不遲。”


    哪知那小孩兒冷笑一聲,右手從懷裏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冷不丁,向常安腹部插去。


    常安無奈搖頭,雙指輕輕彈開了小孩兒的長劍,那小孩兒猝不及防之下,倒退了數步。


    莊袖玉憤怒說道


    “那小孩兒,你天天都來,到底想幹嘛。”


    小孩兒怒罵道


    “你們兩個想進我楚家的門,休想!”


    莊袖玉恍然道


    “謔,原來是楚家人,正好,帶我們進去,我家先生有事找你家莊主。”


    小孩兒突然麵帶譏諷的說道


    “我知道你們,常安,你弄丟了我楚家的明珠,還有臉來我楚家。”


    常安又是一陣苦笑


    “三莊主,我正是前來賠禮道歉的。”


    小孩兒麵色一怔


    “你認得我?”


    常安說道


    “聽聞楚氏山莊楚玉巢有一位幼弟楚玉樓,年僅九歲,便已功達闊府級,乃是江湖上百年難遇的天才,想必就是你了。”


    楚玉樓麵色陰沉


    “既然知道我是觀魚的小叔叔,你還不快快滾開,我楚氏山莊不歡迎你!”


    莊袖玉看著那楚玉樓一臉吃驚,她實在難以想象,眼前這個皮孩子居然是闊府級的高手,他雖然每日都來騷擾他們,可因為每次常安都是輕易便擊退了他,莊袖玉便誤以為麵前這個孩子,隻是個會點花拳繡腿的娃娃。


    她看向常安,低聲問道


    “先生,這小孩兒這麽厲害啊。”


    常安點頭


    “不僅如此,傳聞這位楚玉樓天賦更高過他大哥,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一手左手劍,也是難逢敵手,我們雖隻見過他使劍,但他其他的功夫應該不弱於他的劍法。”


    莊袖玉倒吸一口涼氣,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孩子。


    那楚玉樓見二人無視他,竟聊起天來,頓時怒火中燒


    “喂!識相點就快滾,不然驚動我大哥,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三弟,不許無禮!”


    林子中,一道沉悶有力的聲音傳來。


    卻見那楚玉樓聽得那聲音,頓時如同一隻被捏住脖子的小雞崽兒一般,乖巧的站到了一旁。


    林中,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緩緩走出,卻見他腳步沉穩,身穿青灰色的長袍,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微微掃向楚玉樓,便將那楚玉樓逼得微縮不前。


    常安見著那中年男子,低頭行禮,沉聲道


    “見過楚莊主。”


    來人正是楚玉巢!


    楚玉巢看向常安,微微點頭道


    “常家主一路辛苦,還請入莊休息。”


    “大哥!”


    一旁,楚玉樓急道。


    但楚玉巢又是冷冷一瞥,便將他的話生生又憋了回去。


    隨即,楚玉巢麵色又是一變,和藹的對常安說道


    “常家主,請。”


    常安笑道


    “那就多謝楚莊主了。”


    隨即,楚玉巢便領著常安二人走入了黑棺林中。


    始一進入林中,常安和莊袖玉便感覺到森冷的陰風撲麵而來,莊袖玉不自覺的抱住了肩膀。


    “這裏怎麽這麽嚇人。”


    莊袖玉說道。


    一旁的楚玉樓冷笑不止


    “怕了吧。”


    莊袖玉看著他得意的臉,便氣不打一處來


    “有什麽好怕的,再嚇人的地方俺都跟先生去過。”


    幾人在黑棺林中走了許久,時而往東,時而又往西,轉了九曲十八彎,終於在林子的深處,看到了一座坐落在懸崖邊上的山莊。


    “這楚氏山莊居然在懸崖邊,可真是嚇人。”


    莊袖玉感歎道。


    楚玉巢微微一笑


    “我楚家人世代居住在此,很少外出,相比外界,有些不同也屬正常。”


    常安道


    “既然如此,三年前,楚莊主又為何要出山。”


    楚玉巢說道


    “我楚家出了些變故,本是向外界求助,但卻正巧碰上常公子領著江湖群雄對抗幽府,我楚家便獻上綿薄之力,助江湖群雄掃蕩幽府餘孽。”


    楚玉樓驕傲的說道


    “我楚家人才濟濟,當初不過是出動了莊內些許高手,便將那幽府餘孽一網打盡。”


    楚玉巢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放肆,常家主與陌北少俠聯手戰劍神,替人間抵住了所有的壓力,在常家主麵前,你有何可自傲的。”


    楚玉樓頓時又乖巧的低下了頭。


    常安又問道


    “不知道楚家究竟出了什麽變故,或者,莊主急於將令嬡嫁入我常家,難道與這變故有關?”


    楚玉巢麵色一凝


    “常家主,我們還是入莊說話吧。”


    常安微微點頭,便隨著楚玉巢繼續前行,他們沿著懸崖的坡度不斷向上,沒多久,便來到了楚氏山莊的山門之前。


    高逾十丈的山門聳立眼前,山門之上,“楚氏”這兩個石刻的大字像是具有極高的壓迫感一般,令人呼吸有些不暢。


    “莊主!”


    山門下,兩個莊內弟子麵色鄭重,向楚玉巢行禮。


    楚玉巢微微點頭,便領著常安等人繼續前行。


    穿過山門,繼續向上,直到快走到最高處之時,便可見那遺世而立,孤立懸崖的楚氏山莊。


    此時正值傍晚,落日餘暉映照在山莊正門,正門的牌匾之上,楚氏山莊四個燙金大字,顯得更有一番古韻。


    莊園之內,亭台樓閣不勝數,莊園的各個院內,青鬆翠柏,假山怪石,點綴其間。


    他們進了莊園之後,便如突然進入了集市一般,各庭院之間,人來人往不斷,路過的莊內人員好奇的看著常安和莊袖玉這兩個生人,低頭竊竊私語。


    “這便是那常安吧?”


    “是啊,聽莊外回來的人說,常安這幾日一直在莊外,今天是被莊主親自迎進來了。”


    以常安的耳力,自然聽的清清楚楚,他苦笑不止,沒想到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莊裏,他也這麽有名。


    當然,莊裏自然也有因為楚觀魚的事情,而對他抱有敵意之人。


    “嘭!”


    就在幾人走過一座小院外之時,一道掌力從院子內打了出來,穩穩的印在常安身外二尺。


    常安看了過去,一個男子冷冷的看著他,便又走回了院子裏。


    楚玉巢歉意道


    “這是觀魚的堂兄……”


    常安擺了擺手,示意他無礙


    “我理應受這一掌。”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常安等人來到了一座無人的庭院。


    “常家主,此院幽靜,你可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我們再談正事。”


    常安走入院子,隻見院子裏,鬱鬱蔥蔥的青草地,晚霞的餘暉映著院子中的池塘波光粼粼,池塘畔的柳樹上,柳枝隨著晚風搖曳,飄落零星的柳葉。


    “確實是個好地方。”


    常安麵帶微笑。


    “如此,常家主好生休息,我明日再來。”


    與常安點頭致意之後,楚玉巢便離開了院子。


    “先生,這地方真好看。”


    莊袖玉一進院子,便興奮的躺在了青草地上。


    常安笑道


    “你這幾日也累了,等會兒早些回屋休息。”


    莊袖玉突然坐了起來,但她背上的箭匣實在太沉了,一下子,又被箭匣拽了回去


    “先生,那你幹啥。”


    常安道


    “我自然有事要做。”


    莊袖玉秀眉一橫,嬌嗔道


    “俺要跟先生一起去。”


    常安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忘了出來的時候,答應過我什麽了?”


    莊袖玉頓時癟了。


    深夜,夜空中繁星點點。


    一襲黑衣的常安突然跳上了院子的高牆,然後,他的身形極快的在各個庭院之上跳躍,不過半刻,他便已經躍出了楚氏山莊,然後繼續沿著路向下奔去。


    直到看到那片深幽的黑棺林,他依舊速度不減,一頭紮進了林子裏。


    他站在一棵樹上,在樹木之間四處跳躍,像是在搜尋著什麽。


    突然,他停了下來,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棵樹上,他躍到地麵之上,走到那棵樹的跟前。


    樹身之上,有一個細小的記好,是用劍刻的“酒”字。


    常安摸著那字,微微一笑


    “出來吧。”


    卻見一道身影緩緩從林間走出。


    “常兄,這黑棺林可真難走啊。”


    隨即,那身影朝常安甩出了一壺酒。


    常安接過那酒,大笑道


    “宛兄,許久不見,你還是那麽貪杯。”


    來人一襲白衣,一派瀟灑劍客模樣,正是常安的好友,宛朝陽。


    “哈哈哈,常安兄看見酒,不也是兩眼放光。”


    兩人相視大笑。


    “咕嚕咕嚕。”


    痛飲數口之後,兩人靠在樹下並肩而坐。


    “常安兄,你叫我前來,所謂何事?”


    常安麵色一凝


    “實不相瞞,我此番來到這楚氏山莊,是為了查一樁案子。”


    宛朝陽問道


    “什麽案子令常安兄如此上心。”


    常安又是灌下一口酒


    “宛兄可聽過顧家滅門案。”


    “聽過,難道,這滅門案的凶手,藏在楚氏山莊?”


    “這我也不知道,隻是我總覺得這楚氏山莊,與顧家滅門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哦?這又從何說起。”


    常安目光微凝


    “這我現在也說不好,隻是一種感覺,我與楚小姐成婚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都令我覺得很是蹊蹺。”


    宛朝陽說道


    “所以,你才一定要來一趟楚家?”


    常安說道


    “不僅如此,當初顧家滅門之時,江湖傳言,楚玉巢曾經連夜趕往北境,這很難讓人覺得,他與顧家毫無關係。”


    宛朝陽點點頭


    “確實有問題。”


    “不過,不管怎麽樣,今年咱們可得不醉不歸。”


    常安大笑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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