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道長又來臨淄了。”


    聽到這句話,雷虎與高龐都抬起頭,看向告知這個消息的錢清。高龐有些急不可耐的站起身,“不如去拜訪一下吧。”


    “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東南是否有變。”高龐大大方方講出了自己關心的內容。


    錢清盯著高龐看了片刻,轉向雷虎,“老虎,你想問什麽?”


    “俺……”雷虎想了想,突然鼓起勇氣般答道:“俺想問問姻緣。”


    高龐心中暗笑,雷虎這家夥對錢清的心意大家都明白。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率直的講出來。帶著看熱鬧的心情,高龐盯著錢清。就見錢清長長的睫毛微微低垂,好像有情緒波動,卻看不出是什麽。


    這讓高龐覺得很是佩服。錢清平日裏就有一副大姐的派頭。除了勇於任事之外,反應甚是果斷。有種大大咧咧的意思。然而高龐覺得錢清的心思卻是越來越深,至少現在的高龐都不能通過錢清的反應來判斷錢清的心思。


    正在想,就聽雷虎試探著問道:“你想問什麽?”


    錢清嘿嘿一笑,露出狡黠的神色,“見到長信道長的時候,你們不就知道了。”


    三人既然做了決定,立刻就開始行動。也不騎馬,直接步行前往長信道長那邊。路上高龐問錢清,“司令,我讀孫子兵法,讀到知天知地,勝乃無窮。覺得先賢有些誇大。這次都督真的嚇我一跳。你是都督的弟子,平素裏也是如此麽?”


    錢清的臉色本來挺有賣弄的得意,不過突然有其他情緒插入,讓她端莊姣好的麵孔仿佛籠罩在一層陰雲之下。等陰雲散去,壓製住情緒的錢清淡然答道:“先生啥時候都能嚇我一跳。”


    說著說著就到了目的地。錢清上前請道童前去通稟,沒多久道童出來答道:“道長說,不見客。”


    雷虎微微歎口氣,高龐也很是失望。這長信道長就是有這高人風範,說不見客就不見客。誰來也不行。


    正想著要不要識趣的詢問道長何時有空,高龐就聽錢清說道:“這次是狀元公求見。”


    高龐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錢清當成借口。以高龐對錢清的認知,之所以約上高龐一起來,應該是錢清已經算計過的。


    道童很快就帶回道長的回應,“請進。”


    高龐見雷虎有些不爽,連忙借用霍崇的話打起圓場,“參謀長,別怪我。我也是司令的工具人。”


    雷虎被逗樂了,低笑兩聲,不快隨即煙消雲散。


    三人進了道長的大屋子,裏頭依舊掛滿了寫著各種無法理解的圖案與符籙文字的紙長。


    道長也不寒暄,叫過高龐就開始詢問他生辰八字等等。收集好數據,道長在幾個算盤上一陣撥打,又拿過幾張星圖看。三人都不敢吭聲,乖乖坐著。就見長信道長停下手裏的動作,也不抬頭,就說道:“你小子竟然是個貪狼星的命格。”


    “哈?”高龐不知道該說點啥。正想問,就見道長已經抬起手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三人都不敢打攪,隻能大眼瞪小眼的互看。高龐自己也不信這個,更是接受過道長的教導。知道道長可不是靠算命糊口的人,那些以算命為生之人,會告訴來算命的人,‘你是xx命格,所以你的一生就一定會xxoo’什麽的。


    長信道長堅信大道滾滾向前,任何人都隻是大道創造的世界中的某個微不足道的存在,隨著大道一起向前。所以命格隻是這個存在偶然與某種東西並行前進,一旦想仰仗某種命格,就一定會被那‘妙不可言’的存在拋下。


    正因為相信道,反倒不會主動躺下不動。高龐對長信道長是真的非常佩服。


    回想著這些,就見長信道長放下手中的東西。抬起頭,從煙盒裏掏出根煙卷。錢清趕緊端了香過來幫道長點著,道長抽了一口,放鬆一下,才問道:“你們三個娃娃快點問,問完好讓俺繼續忙活。”


    高龐立刻開口,在另外兩人說話前問道:“道長,江南可否有變?”


    “紫薇湧動,消長之勢已成。至於在何方位消長,老道沒學過,看不出來。”


    高龐心中有些失望,就換了個詢問方向,“那華夷總會有分野吧?”


    道長微微眯縫起眼睛,臉上有些不耐煩,“早該對你們說清,每個人隻能問一個。不過既然沒先說,就答了你。”


    “多謝道長。”高龐連忙答道。


    長信道長也不多說,直接答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世界本就是大道所有,難道大道中還有華夷之辯麽?”


    高龐一個激靈,有種被振聾發聵的感覺。帶著豁然開朗時那種發自內心的震動,高龐覺得道長的境界果然遠遠高於自己。華夷之辯乃是高龐界定世界的標準,卻不是大道本身的標準。既然整個世界都是大道所生,華夏是,難道同為世界一部分的蠻夷就不是了麽?


    若是如此,豈不是說蠻夷就是脫離大道而獨立存在的其特點了麽!


    就在震撼感動之時,就聽錢清開口問道:“道長,既然天上有銀河,地上有江河,兩者之間可否有呼應?”


    “丫頭,你從霍崇那裏聽到了什麽?”


    高龐一愣,沒想到錢清提出的問題竟然讓長信道長不得不反問,可見事情定然有什麽奇特。看著錢清考慮該如何組織語言,高龐心中忍不住都有些嫉妒了。聽得都是相同的講述,可自己就問不出這樣有深度的問題。


    此時錢清應該是想好了,就聽她問道:“道長,難道地上江河就不與天上星河呼應。地上江河可比凡人更有力。”


    “未必如此。”長信道長說著的時候還擺擺手,強化了否定的態度,“江河乃是果,這腳下大地,哦,是地球。這日月與腳下地球才是因。這是霍崇與俺探討地球形成與演化時候講給俺的。俺深以為然。既然是果,怎會與星河呼應。倒是人,雖然也是果,卻有主動性,會變化。是果,也是因。星河輝映,人才靠了那變化的可能有些機緣。”


    錢清並沒有參與到這麽高深的討論之中,她率直的答道:“請道長把能看出來講給俺聽。”


    長信道長歎口氣,“紫薇湧動,氣數消長。看似細微,其實蘊含極大形勢。兩三年內,當有一大變。至於如何變化,到時候才能知道。”


    高龐幾乎是豎著耳朵聽,生怕少聽了一個字。就聽道長繼續說道:“丫頭,你已經問完。旁邊這個,該你了。”


    道長這份果斷讓高龐又是佩服,覺得自己若是麵對有興趣的問題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沒想到道長點到為止,真真高人風範。


    雷虎被道長問起,他遲疑一下才答道:“俺把俺的問題讓給錢司令。”


    道長有些乜斜著眼睛看向雷虎,高龐覺得這神色與霍崇說不出的類似,就聽道長說道:“天狗天狗,一無所有。”


    話音方落,就聽錢清問道:“道長,若是……”


    “俺已經答過這小子的問題,你們都給俺拔腚,別耽誤俺的正事。”


    錢清急了,“道長,他什麽都沒問。”


    “俺已經答過了!”道長說完,抬手指向門口方向。


    三人也不敢和這得道高人刺撓,隻能起身告辭。


    出了院子,錢清笑道:“老虎,沒想到你竟然是天狗,可夠威風。不過你是老虎,怎麽成了天狗轉世……”


    高龐也覺得奇怪,雷虎變天狗,還是一無所有的天狗。可天狗吞日吞月,的確是威風的很。然而怎麽吞下去,最後還得吐出來。


    三人回到衙門,錢清就說道:“我要和大夥去濟南,你們呢?”


    高龐把自己要隨霍崇前往地方上進行農會工作講給兩人。


    雷虎歎道:“俺這邊得準備部隊配置。高兄弟說的沒錯,的確得有形勢。若是有了形勢,隻用一麵乃至兩麵對敵。沒有形勢,起碼是三麵對敵。若是光占個河南,那就是四戰之地。以前看到這個詞,覺得很威風。此時方知哪裏是威風,而是凶險萬分。”


    “放心,若是需要,我們會幫你。”錢清安撫道。


    雷虎又歎口氣,“若是都督領著俺幹此事,俺就不用擔心。也不知道都督何時會回來。”


    說話同時,雷虎一直看著高龐。高龐要隨霍崇去做農會的事情,隻能答道:“若是有空,我就請都督看看何處該如何分派人馬。”


    三人做好溝通,就此各自忙碌去了。高龐這邊準備了好幾個本子,準備好好將這一路上的事情記下。


    隨著霍崇一起行進之時,就見霍崇雙目微閉,若有所思,高龐覺得無聊,小心的問道:“都督,此次對農會主要是講什麽?”


    霍崇應道:“講我們要做什麽,以及為什麽要這麽做。”


    高龐有些沒信心,“這麽複雜的安排,他們能聽明白麽?”


    “所以,我在想,或許是我太追求結果。這等事情反倒要更公開透明,簡明扼要,得有極大可操作性,還能被大夥都模仿了才行。”說到這裏,霍崇突然自嘲了笑了幾聲,“這些年總是想著各種算計,沒想到想做些光明磊落之事,反倒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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