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起碼四成的滿人家庭已經身穿縞素。這並非是為了給雍正發喪,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親人戴孝。


    攻入紫禁城的天理教人數有千人之眾,守衛紫禁城的侍衛親軍太監宮女傷亡不少。這部分傷亡卻是最少的。


    整個圓明園裏頭隻有弘曆的老婆抱著弘曆的兒子活了下來。包括雍正與弘曆,圓明園以及附屬建築內的所有官員、吏員、侍衛、八旗、宮女、太監,都被殺光。


    男人包括張廷玉、馬齊等一品、二品、三品官員,以及上千旗人。他們的家屬都在京城。


    滿清的宮女可不是隨便去外頭買點女孩子進宮,而是通過選秀女,從旗人、官員家庭中挑選出來的女子。


    光是這些人數量就超過一千五百。他們牽扯到起碼一千五百個家庭,數百個家族。


    負責京城守衛重任的九門提督,下轄滿、蒙、漢軍八旗步兵和京師綠營的馬步兵,即“巡捕營”。八旗軍組成的五個營中,第一營遭到很大打擊,死亡超過五百。


    第二營正麵與逆賊在街道上相遇,兩千人的八旗營陣亡過千。第三、第四、第五營同樣有傷亡,總數在一千左右。


    密雲大營的騎兵追擊逃走的逆賊,在雪地裏遭到逆賊強力反擊,前後大小幾戰,又戰死超過六百。


    所有損失加起來,近五千旗人家庭有親人死在這次襲擊中。


    如此之多的家庭需要發喪,讓信任九門提督老十四看的觸目驚心。剛上任時候額的那股子心情冷了下來。不過老十三也不敢懈怠,他老娘可就在紫禁城內,若是再被逆賊殺京城,老十四非得自裁謝罪不可。


    即便沒有國法,光是心理上的壓力也能將老十四逼死。


    這邊調集人馬,安排巡防,過了三天才算是穩住。還不等老十四喘口氣,內閣總理大臣怡親王老十三就前來單獨拜訪。老十三開門見山,“十四弟,你可否想繼位?”


    老十四一愣。心中猛的一陣衝動,卻沒能讓這衝動維持太久。看著老十三淡然的神色,老十四想了片刻才答道:“十三哥,你想說什麽?”


    “咱們兄弟的事,咱們兄弟自己說開。趕緊立新君,才不會讓霍崇占了便宜。”


    老十四臉色又難看起來,“十三哥,你又提霍崇,難道是責備我當年給他個官職麽?”


    老十三疲憊的臉上倦意更盛,他無力的搖搖頭,“十四弟。皇上在世,自有那時候的事情。皇上已經歸天,我等難道為以前的事情糾纏不清?”


    “你這麽說,八哥怎麽辦?”


    老十三知道現在老十四就是想維護老八,本想先敷衍,但是怎麽都覺得若是讓老八這麽輕鬆逃過,實在是不行。索性就將自己對老八在此次行刺事件中的猜測講給老十四。


    老十四最初聽到老十三說老八黨羽竟然是其中唆使一方,登時暴怒起來。


    然而老十三硬是忍著,聽老十四幾乎是跳著腳罵。老十四罵累了,老十三才說道:“皇上得罪了這麽多人,老八不被人救出來,他就得死。老八的人拚死想自保,想把老八救出來,我不意外。”


    “那你在我麵前提這個,是什麽意思?”老十四憤憤說道。


    老十三歎口氣,“十四弟,咱們兄弟之間的事,乃是咱們兄弟的事。把外人引進來殺自家兄弟,這對麽?”


    “哈哈!”老十四想起雍正是如何把兄弟逼迫致死,忍不住冷笑。這話從雍正最貼心的的老十三嘴裏說來,未免太過滑稽。


    “十四弟。過去的事情已經出來,你是想讓這事兒過去,還是揪住不放?你是個聰明人,霍崇怎麽可能帶著幾百人馬悄無聲息從山東一路到京城。沒有人帶路,他能飛過來麽?他這次進來是殺了皇上,下次他再來,又要殺誰?你真沒想過麽?”


    經過方才那番交流,老十四覺得心情燒放鬆了些。對於老十三的提醒倒也聽進去不少,想了一陣,老十四問道:“你想怎麽對付八哥?”


    老十三盯著老十四的眼睛,坦誠的表達了他的看法。老八、老九,畢竟鬧得太難看。必須予以糾正。


    現在太後已經取消了阿其那與塞思黑的名字,恢複兩人本名。這太後仁德,也隻是第一步。然而雍正屍骨未寒,還擺在宮裏。此時就完全推翻雍正的決定自然不行。


    等弘晝登基,才能由這個晚輩來為之前的事情收尾。先恢複老八和老九的皇子,貝勒身份。以老八的才幹,的確可以用,甚至是重用。可這必須等弘晝登基之後,由弘晝來執行。


    說完規劃,老十三又開口了,“十四弟,你不妨說個明白話,你到底想不想登基,想不想和弘晝爭皇位?”


    老十四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他很想忽悠老十三,又感覺懶得忽悠。尤其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混在裏頭,那東西常難以形容,卻十分清晰的在阻止老十四向大位伸出手。


    想了好一陣,老十四才問道:“十三哥,你是怎麽想的,說來聽聽。”


    大概就在這會兒,引發如此巨變的罪魁禍首之一,霍崇。已經帶著突襲京城的部隊與前來接應的人馬在大清河北岸的德州附近匯合。


    錢清看到霍崇,已經衝了上來。抓住霍崇手臂,眼淚都出來了。


    看著自己孩子一樣的錢清擔心成這樣,霍崇把錢清抱進懷裏,拍著錢清的後背,安撫道:“不怕,不怕。清兒,我說過要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你還沒出嫁,我不會死。”


    聽霍崇這麽講,錢清破涕為笑,害羞的推開霍崇,“先生說什麽呢!我才不要嫁人!”


    周圍的年輕軍官們不少都跟著傻笑,雷虎則是笑道見牙不見眼,仿佛他已經得手了一樣。


    緩和了氣氛,隊伍開始南下。與河北境內相比,在山東行動速度更快。到了小清河,部隊開始登船航行,在河上隻用了一天多點,部隊就抵達了臨淄。


    此時臨淄城內已經是張燈結彩,歡迎霍崇率領的突擊隊歸來。


    霍崇立刻舉行了祭奠。祭品乃是雍正那根金錢鼠尾的辮子,以及雍正的一身朝服龍袍。


    去之前,大夥覺得隻要能殺了雍正報仇,死都可以。對於霍崇的安排那是全盤接受。


    殺了雍正之後,不少想法立刻隨著現實的變化而變化。大部分人都建議把雍正屍體帶回來祭奠亡者。


    正統派認為帶走雍正的腦袋。生猛派則的建議將雍正的心肝掏出。不生猛的表示,起碼砍隻手啥的。


    回到臨淄城,霍崇主持的祭奠剛完成。這些東西就往青州那邊送,要讓百姓們知道,下令屠殺他們的最高責任人雍正已經伏法。


    這些工作自有專人來辦。霍崇這邊立刻召開會議,討論明年的安排。如果不是因為蒙古騎兵的事情,明年安排早就要該完成了。


    “先生,為何不帶回雍正首級?”高龐忍不住問。


    與會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霍崇,看得出,他們對霍崇的選擇非常不解。


    “咱們此次行動乃是神兵天降,突然襲擊。讓那些八旗和他們的走狗知道我等實力強大。若是傳說的消息裏頭有我等帶走雍正血肉,那感覺就成了侮辱屍體。這就不合適了。我們乃是光明正大的殺雍正,犯不上背負這麽一個名聲。”


    霍崇解釋完,大家才明白了霍崇的心思。


    眾人互相對看,都覺得霍崇的解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霍崇看大夥這模樣,就問大夥怎麽想。


    “先生的主意太正了,沒啥不對,就是不那麽痛快。”


    對這麽一個解釋,霍崇隻能表示讚同。酷刑的確很殘酷,對於缺乏社會層麵刺激的民眾來說,卻是某種正向激勵。在文化程度較低,文明水平不足的地方,酷刑反倒更能起到正麵作用。


    但這並非是霍崇所願,便不再提及。


    此次主要討論內容乃是明年怎麽安排生產生活。青州已經占下來了,膠東平原也基本在大漢政權手裏。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麽做呢?眾人都想聽聽霍崇的打算。


    霍崇對此早就有打算,當即命道:“在各地組建民兵,凡是有了民兵隊伍的鄉村,都頒布我們的土地租用契約。”


    說完,霍崇又看了看這些已經與自己綁在一起的家夥,“命令所有幹部,全部軍隊,都要開始學習討論新的土地政策。人人都要學習,人人都要過關。”


    核心人員都大概讀過霍崇的土地政策,聽霍崇這次要來真的,大夥神色也都認真起來。


    高龐忍不住說道:“先生,真的要執行,隻怕士紳都要反了。”


    這邊胡說當即懟過去,“士紳反了有什麽不好。把造反的士紳殺了,土地沒收。俺們還少了許多煩惱。”


    高龐聽到如此殘暴的手段,臉色難看起來。然而高龐壓了壓怒氣,說道:“主公,那些士紳若是追隨滿清,對抗大漢,自然是其罪當誅。可咱們若是設下圈套然後誘人入甕。這樣殺法隻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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