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斜陽殘照在西方,操場上有奔跑追逐的身影。


    顧惜拉著穆楚盤腿坐在中央的草坪上,心情鬱悶:“他一直給我打電話,我有點生氣就把話說重了,真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她看向穆楚,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又覺得莫名煩躁,“路倉根本不敢把我怎麽樣,他至於因為這事跟人拚命嗎?現在把事情搞成這樣,自己受傷不說,還被要求退學,怎麽會有這麽幼稚瘋狂的人?”


    穆楚拍著她的肩膀安慰:“你別自責,當時你也不知道情況。”


    她思索著,給顧惜提議,“實在不行,去找你舅舅幫幫忙,興許他就不用退學了?”


    穆楚這話點醒了顧惜,恍然大悟:“對啊,學校裏我舅舅說了算,我讓他把尹黎昕留下來,校長也不敢說什麽。”


    遠處有足球滾過來,顧惜正要幫忙,那人彎腰撿走了。


    顧惜也沒在意,拿起手機給舅舅打電話,沒打通。


    她歎了口氣,跟穆楚說:“放學了我去舅舅家,跟他當麵說。”


    穆楚打量著顧惜:“找你舅舅為尹黎昕求情,他可能會誤會你早戀,甚至傳到你父母和你哥哥耳中,你卻半點都沒猶豫。惜惜,其實你也挺關心尹黎昕的,自己沒發現嗎?”


    顧惜愣了下,否認:“你說什麽呢,我就是覺得他因為我受傷又退學,心裏愧疚。而且,舅舅最疼我的,我不讓他說,他不會告訴我爸媽。”


    穆楚手肘放在膝蓋上,托腮望著她:“謝修霖,對誰都溫溫柔柔的。尹黎昕可以漠視所有女生,隻對你一個人好。你怎麽會對前者念念不忘?”


    顧惜低著頭:“感情的事,總是不能自已的。若如你所說,我哥哥這麽大沒對哪個女生溫柔過吧,對你最好,是不是可以變相理解為他隻對你好?那你怎麽不喜歡他?”


    “你能不能不要老在我麵前提你哥?”


    顧惜眨了眨眼:“你生什麽氣啊,我就舉個例子。”


    穆楚深吸一口氣,懶得跟她計較,認真道:“我隻是覺得,喜歡謝修霖,你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小心翼翼,時間久了會很累。若是最後還沒有好結果,你會受傷的。”


    顧惜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腦海中閃過謝修霖說過的話:“好好讀書,別管大人的事。”


    心上的位置,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細微的疼痛在蔓延。


    她笑笑,聲音逐漸放輕:“人可能都這樣吧,明知道飛蛾撲火,也想再堅持一下。”


    穆楚撫上她的背,呢喃著歎了句:“傻姑娘。”


    ——


    尹黎昕是在半個月後返校的。


    他回學校那天,流言傳得沸沸揚揚。


    自習課上,3班的教室裏,顧惜來回按著寫字筆的彈簧,耳畔是同學們的討論聲。


    “尹黎昕家到底什麽背景,打架打成那樣居然還能回來?我聽說,那個被他打的人,現在還躺在icu呢。”


    “被尹黎昕打的人到底是誰啊?”


    “職高那個杠把子,路倉。”


    “這個人啊,那我知道!他和尹黎昕初中跟我一個學校的,那時候路倉天天跟在尹黎昕屁股後頭叫黎哥。後來初三那年,好像為了個班花,尹黎昕把他狠揍了一頓,倆人從此結仇。”


    說到這兒,周圍驟然噤聲,大家齊齊往顧惜那邊看。


    尹黎昕高一開學就追顧惜,比較高調,大家自然都知道,此時談及初中的事,下意識將聲音壓低。


    顧惜眼睫顫了幾下,再凝神去聽,已經什麽都聽不清楚。


    隻是心裏琢磨著,或許尹黎昕跟那個路倉打架玩命,可能不隻是因為她,還因為初中時那個女生?


    沒想到他還挺早熟,初三就就會因為女生跟人打架?


    果然不是一路人。


    興許是這幾天生理期,心情容易煩躁,這會兒也悶悶的。


    她出來去了趟洗手間,一個人往最東麵走。


    那邊有處樓梯,因為一樓是封著的,所以這個樓梯幾乎沒人用,來往同學少,平時下課會有男生在這兒抽煙,約會。


    上午第三節的公共自習課,整棟教學樓外麵沒什麽人,學生會的人正每個班轉著檢查紀律。


    例行過來這邊查看時見到她,也沒人敢惹,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瞧見。


    樓梯口的窗戶開著,夏風吹拂過來,很涼爽。


    顧惜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拿紙墊在台階上,坐下,之後旁若無人地打遊戲。


    最近有一款很火爆的多人在線競技手遊,玩家通過團隊戰鬥,占領城堡,主宰遊戲世界。遊戲畫麵驚豔,英雄豐富,技能、動作各具特色,很快好評如潮。


    顧惜沒穆楚那麽愛學習,平時也就在遊戲上下點功夫打發時間了。


    不過這遊戲她才剛開始玩,還隻是個小菜雞。


    點開界麵登陸進去,她覺得馬尾有點鬆,把手機放在膝蓋上,重新攏著頭發紮起。


    說話聲和腳步聲從樓上傳來。


    顧惜凝神聽了下,是齊訪的聲音:“黎哥你傷還沒完全好呢,就算返校也不用這麽著急,應該再多休息一段時間。”


    沈周接話:“要我說也是,顧惜那種沒心沒——”


    說話間,三人從樓上下來,尹黎昕抄著口袋走在前麵,齊訪和沈周跟著。


    沈周看到坐在樓梯口望過來的顧惜,未說完的話咽回去。


    顧惜也沒料到能在這地方跟尹黎昕撞上,突然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從暑假開始兩人就沒見過麵,他看起來清瘦很多,五官更顯淩厲。他額角的傷未愈,還貼著紗布,眉眼間戾氣比以往更深刻,看起來格外冷酷,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對上顧惜的視線,他沒什麽表情地淡淡收回,神色裏浸染冷漠。


    見他是這個態度,顧惜也不奇怪。


    他本就是傲慢的人,眾星捧月的大少爺,平時被一群人奉承著,說一不二。


    暑假她說那樣的話,把他的傲氣踩在腳下,他肯定受不了。


    謝修霖溫溫和和說一句“好好讀書,別管大人的事”,她都會覺得受傷。


    何況她說那樣的話……


    顧惜張了張口,想道個歉,但見他半分視線都不想在她身上停留,直接無視她往下麵走。


    “對不起”三個字就那麽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她失神片刻,站起來,準備回教室。


    結果忘了手機在腿上,隨著她起身,手機順勢往下落,跳了幾個台階後,掉在尹黎昕腳邊。


    顧惜尷尬地扶額,本來想不聲不響離開的,這下好了,動靜還挺大。


    前麵頎長的背影停下來,垂眸看著地上的手機,上麵是打開的遊戲界麵。


    不過冷冷一瞥,他也沒幫她撿,事不關己的模樣,抄著口袋揚長而去。


    三人從二樓繞過長廊,走另外的樓梯從教學樓裏出來。


    齊訪還想著剛剛那一幕:“顧惜剛剛什麽意思,以前愛答不理的,如今黎哥不理她了,丟個手機吸引黎哥注意?”


    沈周輕嗤,很是不屑:“現在耍心機有什麽用,之前我跟他說黎哥為她受傷,也沒見她有過什麽表示。”


    前麵的尹黎昕停下來,回頭瞪向沈周:“你跟她說什麽了?”


    沈周被嚇了一跳,忙接話:“也沒說什麽,就說了你跟路倉打架的事。要不是路倉提起顧惜嘴裏不幹不淨惹你生氣,你也不至於跟他拚命,說到底,還是顧惜害的。”


    紅顏禍水果然是真的,他還沒見黎哥在誰身上這麽栽跟頭。


    尹黎昕擰眉,倏而揪住他衣領,目色漸沉:“你是不是有病?又不是她讓我動手的,關她什麽事?”


    沈周大著膽子說:“黎哥,你若怕顧惜知道了心裏愧疚大可不必,你看她有半點愧疚的樣子嗎?她知道你為他做了什麽,不也沒去醫院裏看過你?”


    “你重傷昏迷一天一夜,醒來念著她,怕她被路倉手底下的人報複傷害,第一件事就是給她打電話,結果她電話裏跟你說什麽?那是人說的話嗎?顧惜她根本就沒有心!”


    那天顧惜的話,猶在耳畔。


    尹黎昕的怒火被點燃,他揪著沈周衣領的力道收緊,手背暴起青筋,眼中戾氣難消。


    “黎,黎哥……”沈周怕他突然一拳頭砸過來,結巴著喚他。


    尹黎昕放開他,自嘲一笑。


    顧惜說的還挺對,他還真是沒皮沒臉,不要自尊。


    這個時候了,剛剛在樓梯上,他居然還盼望她能主動跟他說個話。


    她隻要說句話,隨便什麽都行,他就原諒她。


    哪怕僅僅是喊他名字,他都可以當之前的事沒發生過,笑著跟她打招呼。


    可她呢,一個字也沒說,掉個手機算怎麽回事?


    他一拳砸在路邊的樹上,臉色愈加陰沉。


    沈周和齊訪兩人嚇了一跳,他手上纏著紗布,有傷的!


    齊訪看著尹黎昕的狀態,摸了下鼻子,弱弱開口:“黎哥,你也別聽沈周一麵之詞,顧惜說不定也後悔了。”


    “你閉嘴!”沈周望過來,“你把穆楚當女神,現在昧著良心替顧惜說好話?”


    齊訪:“不是說好話,我琢磨著,黎哥不是被要求退學了嗎,怎麽回來的?”


    尹黎昕脊背有片刻的僵滯,開口時神情平淡:“我爸找了遠商秦總,他們很熟。”


    這倒讓齊訪沒有想到:“原來黎叔叔也找了?”


    尹黎昕擰眉望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是這樣的。”齊訪仔細回憶了一下,“沈周告訴顧惜這事那天,下午我跟幾個同學在操場踢足球,撿球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顧惜跟穆楚在討論,顧惜說要替你跟她舅舅說情。”


    齊訪不太確定地說:“我本來以為你回來可能是顧惜求情了,如果黎叔叔也去找了顧惜舅舅,那顧惜到底有沒有幫忙我就不清楚了,但她跟穆楚的話,我是親耳聽到的,也沒有事不關己的樣子。”


    聽完齊訪的話,尹黎昕擰眉在原地站了會兒,倏而大步折回教學樓,徑直走向剛剛顧惜坐著的樓梯口。


    趕過去時,已經沒了那抹身影。


    他直接去顧惜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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