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偏殿傳來的,在察覺到動靜的那一刹那,王晏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便循聲衝了過去。


    陳休此刻也是大為心驚,緊緊的尾隨其後。


    偏殿的大門敞開著,兩邊都掛了白色燈籠,嶗山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目前是全部齊聚於此。


    每個人的頭上,都係著孝帶,大師兄鍾恒清,率領著幾位師弟跪在靈前,其餘後輩弟子則分立兩側,低頭哀悼,口中輕聲念著往生咒,無比悲痛。


    大殿中央,擺放著一副紅木棺材,上首席位,則置有嶗山當代掌門的牌位,以及他生前的畫像。


    案桌上擺滿了供品,香燭青煙,嫋嫋上升。


    見到這一切的瞬間,王晏直接愣住了,各種思緒湧上了腦海,心中忽然間沒了主意,完全空白。


    他回來晚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師父……”


    王晏喚了一聲,雙腳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


    他一步一步的邁向了靈前,顯得無比艱難。


    “王師弟,你……你們回來了!”


    聽到聲音,眾人齊刷刷扭過頭來,見是王晏,麵色先是一驚,隨即皆是肅然起敬。


    大師兄鍾恒清,此刻心頭五味雜陳,千言萬語,歸於這麽一句。


    他黯然神傷,麵容憔悴,哪怕修行了上百年之久,依舊難以掩飾,眼角之間,尚且殘留有淚痕。


    王晏來到殿內,就站在那紅木棺材的前方。


    “師父,不孝弟子回來晚了……”


    他的右手搭上了棺材,怎麽也不願意相信。


    “師弟,節哀吧!師父他老人家已經羽化了!”


    鍾恒清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得安慰了一句。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王晏忽然間鬼使神差,右手略一發力,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棺材的蓋子瞬間被他打開。


    放眼望去,裏麵並沒有師父的遺體,隻有一件攤開的道袍,一把師父常用的拂塵,道袍中央,擺著一個瓷壇,外圍繪製有太極八卦,以瓷蓋封口。


    見到這一幕,王晏心如死灰。


    “我們也是才知道不久,師父他老人家,三災降臨,未能避過,身體已被陰火徹底的焚燒殆盡,眾師兄弟竭盡全力,才勉強保住師父一絲魂魄不散。”


    鍾恒清以為他們對此並不知情,故而解釋了一句,可實際上師父的情況,王晏早就已經了然於胸了!


    隻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最後竟會是這種結果。


    來到靈前,“撲通”一聲,王晏直接跪了下去,神情呆滯,心頭隻感覺有一口氣堵住了一般,不知怎麽,竟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不等我?師父,為什麽……”


    王晏掏出那個檀木盒子,將它緩緩放到了師父的靈位之前。


    “是我沒用,不能救師父,我愧為嶗山弟子!”


    仙丹他拿回來了,可師父卻還是永遠離開了他,永遠離開了嶗山。


    既然如此,他費盡心思的去爭奪第一,想方設法的拿回來仙丹,又有什麽意義?


    說到底,還是他不夠強大,若有神仙之位,又何必非得去爭奪這一顆九轉大還丹,直接去兜率宮找道祖求取一顆,也不會耽誤這麽長的時間。


    “師弟可千萬別這麽說,時也命也,不怨任何人。”


    鍾恒清見他如此自責,不禁出言開導了一句。


    “哼!時也命也!”


    聽到這一句話,王晏忽然冷笑了一聲。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如此過了片刻,王晏稍稍冷靜了一些,開口發問。


    “兩天前的事了,來得太過突然,況且師父還瞞了我們許久!”


    鍾恒清也不隱瞞,他問什麽,自己就答什麽。


    “師弟,木已成舟,不要太過傷心了,相信師父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一旁的諸葛長壽滿臉悲痛,近前說道。


    王晏手撚三柱清香,在師父的靈前叩拜了三下,一語不發。


    是啊!木已成舟,再怎麽折騰,師父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肉身已經化為灰燼,連三魂七魄都隻能保住一絲,陰火的恐怖,著實非同小可。


    不過這些可嚇不倒他,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縱然再難,也必將一往無前,絕不退縮。


    師父的逝去,終將在嶗山的史冊之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


    無盡的的黑暗之中,一片山巒起伏,橫亙大地。


    陰風陣陣,霧氣朦朧的林間小道上,兩側樹影婆娑,虯枝張牙舞爪的好似惡鬼,一株株豔麗而妖異的花朵盛開,隻見花瓣不見綠葉,伴隨著若有若無的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王晏身著道袍,手持拂塵,渾身上下,彌漫著淡淡的神光。


    他的前方三丈之處,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押解著十來人緩緩前行。


    黑暗中,攔路的孤魂野鬼,乍見此狀,唯恐避之不及,紛紛自行逃竄。


    過了鬼門關,這裏是黃泉路。


    趕路的王晏也並非真身,而隻是他的元神。


    師父才剛剛逝去兩日,頭七未過,必然還沒有投胎轉世,他得去見師父最後一麵。


    師父是一代人仙,魂魄強大,乃是“仙魂”,哪怕隻剩下一絲,也能與普通人的靈魂相媲美,照樣是可以輪回轉世的。


    王晏亦是人仙身份,可任意穿梭於陰陽兩界,元神出竅下入地府,自然是不在話下。


    由於是第一次下陰曹地府,不熟悉路徑,故而不得不跟隨剛剛從陽間勾魂歸來的陰差一同前往。


    穿過黃泉路,前方盡頭,一條大河橫流,河上一座拱橋直通對岸,


    此處便是大名鼎鼎的忘川河與奈何橋了。


    兩名陰差將眾鬼趕上奈何橋,一眾生魂渾渾噩噩,也有的哭哭啼啼,難以接受自己已經身死的事實。


    對岸,望鄉台旁,聳立著一座亭子,亭內一位佝僂著腰的老媼,正在為頭七返陰的鬼魂派發孟婆湯,以助他們忘卻前塵,重新做人。


    “真是不好意思,我等都有公務在身,不能擅離職守,勞煩真人跟著我們緩慢前行,走這一段路程,倒是耽誤真人的時間了。”


    黑無常立於王晏右側前方七尺之外,麵帶微笑的朝他說道。


    前方尚有不少頭七返陰歸來,趕著喝孟婆湯投胎的鬼魂,因此隊伍到此,竟是前路受阻,停留了片刻。


    “沒關係,二位大哥盡管忙自己的。”


    對此王晏並未在意,客氣的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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