嶗山學宮,盛書殿。


    當朝科舉入仕,主考經義。


    經義四類,皆以國號為名,分別是盛法、盛書、盛術、盛政。


    所謂盛法,考的是法規律令。


    盛書,考的是詩文才學。


    盛術,考的是算術。


    盛政,則是對時政的論斷。


    本屆士子大會的第二項,名士切磋對決,規定時間是巳時開始,眼下隻剩下不到半個時辰,各路人才皆前往自己中意的經義切磋地點,個個摩拳擦掌,胸有成竹。


    此次切磋交流按照經義分為四類,對其中某一類特別精通、或者是極感興趣之輩,便前往那一類的大殿。


    王晏師徒兩人是受盛書院院長相邀,作為他的首席賓客,那麽自然是到達他的場地。


    盛書殿中,此刻三三兩兩,已然聚了不少人。


    王晏昨晚降妖淨宅,完事後回到客店,師父索性就讓他在客棧休息了一夜,也沒有再回鬆風觀。


    至於那塊木牌,當晚他也曾請教過師父,師父觀看了之後,給出了結論。


    隻是塊普通的木牌而已,本身並無特殊之處,上麵的那個字是古寫法的“刹”字。


    至於為什麽會出現在宅妖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師父建議最好是將其毀了,或者是扔掉,但王晏說這是自己第一次降妖所得的戰利品,留下來也能當個紀念。


    既然如此,老道士也就著由他去了。


    次日一大早,王晏被師父叫醒,草草的洗漱完畢,吃罷早飯,隨後搭著邱院長的馬車,徑直來到了邱府。


    他們幫自己淨宅降妖,邱院長可是一晚上沒睡好,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擔憂,故而天一亮,便迫不及待的前往府宅探視。


    為免王晏有所遺漏,所以老道特地叫上他一起去了一趟,一通檢查下來,倒是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隻是正廳大堂的一副桌椅,昨日還是嶄新無比,今早再看,就仿佛經曆了十多年的風霜一般,腐朽的隻剩下木渣。


    後經邱院長解釋,原來這副桌椅傳自於他的祖上,據說是以前做生意從海外帶回來的,質量很不錯,看著也挺美觀,所以就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到他手裏,估計已經是第四代了,他想著留個紀念,也就沒有去管,任由它一直放在那裏。


    這麽多年以來,不僅越用越新,反而沒有半分要腐壞的痕跡,沒想到如今家宅不寧,問題竟是出在此物的身上。


    對此老道也是略顯無奈,隻是叮囑了幾句。


    有時候一些老物件,但凡出現什麽反常的現象,最好還是有所注意,否則等到釀成大禍再去處理,可就為時已晚了。


    同時對於王晏,老道的心中也是頗為滿意,想不到這位弟子第一次降妖辦事,就辦得如此利索,自己果然是沒有看錯他。


    之後老道又為邱院長調節了一下府中的風水,交代完一些忌諱事務,方才一同乘坐馬車直奔嶗山學宮。


    整座盛書殿氣勢恢宏,寬敞無比,牆上掛著各類名家書畫,案桌上擺著諸多文房四寶,書香氣息十足。


    大殿上首,置有一張太師椅,乃為院長寶座。


    座前擺有長案,上置酒水瓜果,筆墨紙硯。


    大殿二階,左右兩側各擺有四條案幾,所置之物與上首長案一般,是為評師與賓客的座席。


    至於三階,也就是下首大殿,案幾豎向直擺到大門邊,卻是前來參加比試的各路文人雅士之席。


    邱院長此刻已臨寶座,打量著下方眾人。


    二階坐席,首席賓客五位,評師三位。


    評師中,一位是江南青藤書院的長者,姓李。


    一位是朝中修膳國書的書官,姓鄭。


    另一位則是慕名而來的番國名士,姓氏不詳,隻知道叫什麽阿爾漠。


    相對於這些名士,王晏師徒兩個道士坐在其中,難免就顯得有些突兀,引得不少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二位道長請了,不知在何處修行?既然能坐在首席賓客的位置,想必也是隱世的名士吧!”


    坐在身旁的那位李評師,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朝著二人敬酒,同時詢問了一句。


    “無量壽福,居士有禮!我等師徒二人並非什麽名士,隻因與院長乃是摯交好友,受邀前來湊湊熱鬧罷了!見笑見笑!”


    老道士回了一禮,解釋道。


    “原來如此!”


    李評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目光隨即掃過王晏,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便不再理會。


    時光流逝,轉眼間已近大賽開始,前來盛書殿的名士也基本上到齊,故而時辰一到,邱院長先是致詞了一番,緊接著便宣布切磋大賽開始。


    盛書殿切磋涉及的範圍較廣,即有詩詞歌賦,也有書法投壺,包括酒令等文人常玩的小遊戲。


    隨著大賽開始,士子中當先就有一人站了出來,此人二十四五年紀,相貌一般,不過麵上洋溢著自信,朝著殿中眾人行了個禮,開口說道。


    “諸位有禮了,小生陸文才,願起這個頭,博個頭彩,便先出一副上聯,看看有哪位兄台能與之一對!”


    他話音方落,周圍眾人紛紛撫掌叫好。


    隻見那陸文才清了清嗓子,張口就來。


    “小生的上聯,乃是雁塔題名,一日遍遊長樂!獻醜獻醜,還請在座的才子們不吝賜教!”


    說罷,拱手稱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長樂是大盛王朝的都城,此聯正是寄托了士子們對科考金榜提名之願望,一時間贏得不少喝彩。


    “文才兄有禮,在下不才,願一試下聯!”


    陸文才剛剛回到自己的座席,對麵立馬有一人站出,行禮之後,不慌不忙的給出了下聯。


    “營帳拭劍,半生戎馬邊疆!”


    下聯一出,便連二階賓客之中,皆有人鼓起了掌來!


    “對得好啊!這朝堂對沙場,意境一下子就出來了,甚妙啊!”


    朝中那位書官鄭評師,此刻不禁點評了一句。


    這兩人互相對聯過後,可算是起了個好頭,隨即接二連三,對聯書畫,層出不窮,依次展現而出。


    王晏坐在師父的旁邊,望著眼前的一幕,隻是靜靜的當一名聽客、看客,也不插嘴多言。


    大賽進行到白熱化階段,各種名作大出,精妙對聯、上品書畫,今人眼花繚亂,讚不絕口。


    轉眼間已是正午,賓客文士們相繼離席,吃罷午飯之後,下午繼續進行著切磋交流。


    正所謂好飯不怕晚,下午的切磋較之上午,乃是更加的激烈,一些名士把看家的本領,毫無保留的全部呈現而出。


    下午是最後一場了,誰都想好好表現,拔得頭籌,就算拿不到嶗山學宮的名銜以及禮品,也得趁此機會,好好增長一番自身的名氣。


    盛書殿的前三甲禮品,乃是名銜一個、墨筆一枝、端硯一方!


    無論哪一件,都是馳名天下的榮譽。


    此時此刻,殿中已經有不少士子鬥起了詩,隻是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卻沒有能令人滿意的作品出現,因此眾人的興致也就漸漸的沒有那麽高了。


    “西山有頑石,內蘊漢白玉。俗匠鑿千錘,賣得錢幾許!”


    當中一名文士作完詩後,見評師搖了搖頭,悻悻然的正準備退下,然而驀然之間,一道身影自旁側桌席中邁出,每走一步,便誦出一句詩。


    這首詩一出,頓時引得周圍眾人,齊齊將目光投了過來。


    這首詩的詩句雖然平常,但通俗易懂,內容簡潔,讓人一聽便明其意,而且還另蘊深刻含義。


    以一塊內蘊白玉的石頭,鑿石賣錢的石匠,來諷刺某些世俗之人的眼光,隻能看到事物的表麵,卻看不到其內涵,可謂可悲可歎。


    “此詩作的倒是不錯啊!”


    鄭評師一聞,讚歎一聲,目光所至,隻見一個俊秀的年輕人立在階下,手持折扇,英姿颯爽。


    隻是他久居宮中,對外界事物不是很了解,故而並不認識。


    “我倒是誰能有如此才氣,原來是江南‘詩俊’賀懷良賀大才子!難怪呀!”


    階下有人認出了吟詩者的身份,不由驚歎一聲。


    報出了名號,如此一來,其中就算有些人不認識他的,此刻也不由紛紛投去一絲敬佩的目光。


    “詩俊”的大名,他們還是聽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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