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是個很少後悔的人,在那一年卻經常處於後悔,還有自責當中。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依舊想著詩與遠方,那麽身邊這些朋友就不會跟到這裏來。如果能夠見微知著,就不會讓這麽多朋友陷入危險。


    ——我都幹了些什麽?


    如果之前沒有與那些蠢貨扯皮,那麽是不是就能夠做好應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大雪還有野獸困在這小小的宅邸之中。


    如果不是被這場大雪所困,林·風還不會感覺到宅邸的狹小。當大部分時間都隻能蜷縮在室內,躲避外麵四處遊蕩的野獸時,當住宅成為災難來臨時的庇護所後,原本寬敞的房間就忽然變得逼仄起來。


    林·恨自己,更恨那些隻知道內鬥的蠢貨。正是那些蠢貨,把她拉入到愚蠢的內鬥當中,讓她也變得同樣愚蠢。她忽然明白了,那個綠油油的大叔,為何隻是低頭做自己的事情,很少搭理旁人。因為與愚蠢的人糾纏久了,隻會被拉入進他們的行列……


    可惜,那位大叔走了,甚至連真名都不願留下。用他推諉的話來說,就是德魯伊的真名需要來自於自然的認可,而他還不曾擁有這份榮耀。


    唉——


    在一場歎息後,這名德魯伊難得在流露出真實的情緒。他用那種緬懷,還有向往的語氣感歎,“帝國初創時期,德魯伊想要獲得自然的認可,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那時,帝國內的德魯伊真的是多如狗,遍地走……”


    這種故事,林·風是知道的,故事中多會用一些美化、誇張的修辭,像是披荊斬棘、風餐露宿、篳路襤褸……可是,那些修辭觸動不了她,故事也就僅是故事罷了。何況,還是一些極其久遠的,難以考證的故事,而她卻是活在當下。


    大德魯伊走了,是因為大雪覆蓋的邊境線極其漫長,若想了解到更多就必須走出去。用他的話說,我雖沒有獲得自然的認可,但是從林中的野獸依舊會視我為它們中的一員,所以不必擔心。可是,看著遠去的身影,還有身影之後綴著的野狗,那時的林·風真的擔心極了。即使多少年過去了,那時的擔心依舊沒有徹底消散。因為從那之後,林·風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有那麽一段時間,林·風總覺得那個大德魯伊似乎預見到了什麽,所以才會將一分傳承交到她的手上。不是指望她什麽,僅是留下一點若有若無的希望。甚至是連那一點點希望都不曾擁有,僅是為了留下一些什麽,而留下。


    邊境線極其漫長,受苦受難的也不僅僅是林·風這一小撮人,但是別人——林·風照顧不到,也沒能力跑去照顧,盡管這個時候,終於有人想起了她。此前,那麽大一場熱鬧,周圍跟著起哄的人,是極多的。隻是起哄歸起哄,卻沒有真正的立場。現在隨著這場大雪的落下,他們的立場有了……


    既然是你提前發現了端倪,又從中撈到了很多好處,那麽是不是該在這個時候幫助、幫助別人呢?


    如果還有能力提供幫助,林·風是不介意提供幫助的,可惜的是——她沒有。在這個需要努力自救的時候,在這個根本無法遠行的環境中,她不可能為了一封封飛鷹傳書,就不惜性命的衝出去。


    她做不到,但是那些人希望,甚至是要求她——能夠做到!一些人借此推波助瀾,將內部的重重矛盾轉移到了林·風身上。“看!那個能夠為我們提供幫助的人,竟然無動於衷。看!我是多麽的努力而有謙卑的在尋求幫助……”


    對此,林·風對此一無所知,她的惡名如同這場風雪般,覆蓋在了茫茫人心之上。但,風雪總有過去的時候。


    吃了一隻蒼蠅已經夠惡心了,林·風感覺自己是被人強塞了一把蒼蠅……幸好,家中的來信,讓她重新感到了溫暖。無論與家中有著怎樣的矛盾,在這個時候家人隻關心一件事情——你-還-好-嗎?


    盡管林·風知道,這種溫情時刻永遠不會維係太久,當確定她身強體壯精力旺盛後,保證又是一堆會違背她意願的要求。


    就像——你趕緊給我們滾回來!


    能滾嗎?


    顯然是,不能!


    於是,許多事情又回到了正軌,家庭中的矛盾再次因她而激化……如同永遠無法擺脫的怪圈,這個永遠溫馨、踏實的家,依舊讓她感到懼怕。所以,她更願意麵對眼前這看似危險的處境。


    風雪過去了,但是野獸們並沒有隨著風雪一同退去,它們似乎將這裏視作了新的獵場。為了這新的獵場,為了占住屬於它們的領地,真正的戰爭開始了。如同被推倒的骨牌,後續更多的野獸正源源不斷向這邊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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