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睡獅城的瘟神離開後,雯涄更加堅定了此前的判斷——這夥人就不是來剿匪的!無他,領頭的那位三叔,他麽的竟然空著兩爪子,身上連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就這樣的,像是去剿匪嗎?


    就算不剿匪,哪怕是為了路途上的安全,身上或多或少也該有件武器吧?出了城,進入荒野之地,哪怕是販夫販婦也會有所準備。還好,沒報上一兩個大匪幫,不然這夥人跑去吆喝幾聲,為誰誰而來……到時,就算有嘴也說不清了。


    何止那位三叔不像,就算是他的幾個隨從也不像。幾個隨從身上倒是有武器,不過都是貼身短兵。若是在碎金城中,這類裝扮實屬正常,可是出了城還這樣,就不怕被人一槍杆子捅死?也就區羆那幾個人還算正常,不過昨日已經探聽明白,他們就是打下手的。


    就這,哪裏是來剿匪,分明是來攪事的……


    ……


    其實,說是攪事,也不能算錯。否則,為何別的地方不去,偏偏要來這裏?還不是,從這個方向湧入睡獅城的匪類有些多麽。不然,打下手這種事情,也不會派出區羆這種身份的人。因為這種人一旦動了,其分量可想而知。


    可是呢,這一行人太有迷惑性。無他,本該是主角的,卻成了配角;本該人馬喧囂,卻隻出動了屈指可數的寥寥數人。


    是的,屈指可數!滿打滿算,沒超過十位。


    睡獅城的老城主,不是不想多派些人手。哪怕是為了他自家兒子,區羆的安全考慮,也不該吝惜人手。


    問題是,區貑不讓!


    人麽,總要互相妥協。就像,區貑將夫人和孩子留在了睡獅城。既然別人先退了一步,那麽輪到你的時候——就必須退讓。所以呢,這麽一個四不像的隊伍出現了……


    ……


    對於剿匪這種事情,無論是雯家跟出來的幾個壯小夥,還是區羆等人都不陌生。按照以往的套路,點齊兵馬打上門就是了。不過,就眼前這麽幾位,加上雯家的幾個壯小夥,也不過十多人罷了。


    就這樣的,還想打上門?做夢!


    雖明知是做夢,但沒人犯怵。雯家的幾個傻孩子,是年青;區羆這些人,則是老油子,即使打不過,也自信跑得了。而且,無論是傻還是油,嘴上表達出的意思都極其一致,即“全憑三哥,或是三叔吩咐。”


    好在,預想中打上門的事情,根本沒發生。


    區貑讓雯家的傻孩子帶路,在那處賊窩附近尋了個山頭,然後讓手下人客客氣氣打聲招呼——爺幾個準備在這討口食……某年某月某日某地,請諸位朋友前去賞個臉。


    話說得客氣,做的事卻不客氣。因為這是搶人家飯碗來了,所以人家肯定也就不會客氣了。很快,附近吃這碗飯的都得了消息,做好了“賞臉”的準備。


    區貑選的地點很有意思,乃是一處四通八達的開闊商道。擺出這陣勢,是讓對方放心,表明自己是個規矩人,沒打算做那些暗箭傷人的事情。而且給出了足夠的時間,讓對方有餘力探查清楚。


    一般擺出這種陣勢,大抵隻有兩個下場——要麽力壓群雄,一場過後周圍的人都要看其臉色;要麽被人一擁而上,當場大卸八塊。其實呢,匪徒中像區貑這種做派的,不少。特別是對於年青人來說,用爛命一條完成一場豪賭,值!過去了,雲開霧散;過不去,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所以呢,周圍的匪幫就沒人多想,僅是摩拳擦掌做好了迎接一場狂歡的準備。


    一場狂歡,也是一場談資,甚至會成為他們人生中為數不多的,能夠四處炫耀的光輝事跡。所以呢,隨著日期的臨近,那些必須撐場麵的頭領,漸漸變得嗜血而又猙獰。因為他們很可能就此成為別人的談資,別人的榮光。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約定的時間到了。區貑依舊空著兩隻手,帶著幾個傻子,幾個老油子,還有幾個隨從,去了。


    這一次,隨從終於有了動作,肩上扛了一件物什。別誤會,不是刀槍劍戟之類的武器,而是一把中規中矩的椅子。果然,就像預料中的那樣,他們是第一個到的,於是那把椅子有了用途……


    對於區貑和他的隨從來說,這種事情太正常不過了。既然跑到人家地頭上搶食,那麽必然會遭受到此類下馬威。這群盜賊呀,似乎不抻練一番就彰顯不出他們的匪氣。不過呢,應對的辦法也不是沒有,隻見有隨從摸出一支喇叭,仰著脖子吹了起來。


    還別說,吹得是真好。那聲音於高昂、粗獷中幾多轉折,透出濃濃的荒蠻淒涼之意。好似失了群的積年慣匪,明明已經厭倦漂泊、廝殺,可天地之大卻尋不到一處容身之所。竟聽得身旁幾個傻小子、老油子,怔怔失神。


    於是,躲在遠處的匪徒們心有戚戚,再也藏不下去了,一隊接著一隊冒了出來。可是,明明觸動頗深,說出來的話依舊不中聽——小子,換個歡快點的,哭喪嗎?聽到這聲呼喝,那喇叭卻陡然間變的更加高亢,也更加悲淒,於極高處打了個轉,才忽的停了,讓人感覺空落落的……一時間,場麵竟因此靜寂下來。


    許久,才聽得一道聲音響起:“在下,矛樂。”


    隨著那聲音,年青的隨從已經收起喇叭,走了出來,“此曲名為《歸葬》,即為迎賓,也為送行。”


    這話方出,周圍立刻響起一片叫罵聲。


    “孫子,夠孝順!”


    這是,比較文雅的。


    “幹你娘!”


    這是,比較暴躁、直爽的。


    可是無論如何,都壓不住那清亮亮的話語,“本人雖聲名不顯,但這名姓也是有幾分來曆的。你們可要聽好了,省得一會吃虧。我這姓氏,乃是以兵為姓……”


    見扯嗓門壓不住對方,有那脾氣暴躁的,邁開大步衝上前來就是一巴掌。沒想下死手,也沒到下死手的時候,不過是該有的試探罷了,所以這一舉一動之間就有些含糊。可是矛樂呢,沒含糊!抽冷子一刀,就抹過了脖頸……於是,世界再次靜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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