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華、雯靖姐弟倆,在煙塵滾滾中去了又回,著實讓城門前的守衛看了一場新鮮!那些守衛,一個個都知道這裏麵必有蹊蹺,卻無一人肯上前詢問。無他,有錢人——任性,會玩,惹不起呀!


    這對姐弟,雖非本地人家的小姐、少爺,但那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他們這些小胳膊小腿的坐地戶,豈會那麽沒有眼色,招惹這類麻煩?何況,頗顯狼狽的姐弟倆,一副倒黴相中隱含煞氣,不是氣急敗壞又是什麽?遇到這種人,這種事,哪個會湊到跟前?


    不過呢,湊不湊上去是一回事,看不看熱鬧是另外一回事。守著清冷的城門,不就是靠著賣呆來打發時光麽?於是這群看大門的,一邊賣著呆,一邊還不忘品評幾句。


    “這少年倒是骨骼精奇,竟然能夠憑著一口氣跑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遠,就是我等也做不到啊。隻是可惜了,生在富貴人家,吃不得打熬身體的苦,否則必有一番成就。”


    有人起頭,就有人接話。邊上開始抬杠:“這話說的,生在富貴人家反倒成了可惜。您說,那富貴人家的孩子不去享福,難道還要每日裏受些活罪?


    噫,這孩子還真是骨骼精奇,一口氣竟然吊到現在!來、來、來!大家打個賭,這口氣到底能吊多遠?”


    不理下注的眾人,起先那人再次點評:“這女子其實也不錯,腳步錯動間速度倒也不慢,看來是下過一番功夫的。隻是,這腳步間頗顯局限,莫非平日裏是躲在閨房中練功?可惜呀,在這林間、曠野上,未免有些吃虧。”


    邊上又有人湊趣:“您都這麽大歲數,就別盯著人家大姑娘瞧了,還是我來幫您瞅瞅。”


    “混賬!我這是在看女人麽?我是在看她身後的幾個護衛。”


    “您老,又看出什麽來了?”


    “緊跟在後的,是個忠心的,始終擋在攻擊路線上,但兩邊看似貼身護著的,卻是把側後讓了出來。


    嗬嗬,這位置選得——好啊!既能彰顯忠心讓主人家看在眼裏,又不必擔上多少風險。主人若是能夠活著回去,注定少不了他們的好處;若是主人出了意外,他們也不至於跟著陪葬。


    小子,學著點吧。


    將來,若是被人請去護衛左右,也要像這樣才好;若是有人出錢取那孩子性命,你也不必與這種護衛死磕,因為人家本就是做做樣子。倒是那個忠心的,若能先取了性命,就不要遲疑,省得礙手礙腳。”


    “聽您這麽一說,我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


    “以前一直奇怪,就憑您老這身手,怎麽就混到守城門的地步。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您這樣的,誰敢用啊?”


    ……


    被人當成一景的姐弟倆,漸漸離了視線,此處的城門也漸漸恢複了冷清,好似什麽也沒發生過。隻是,若以為不曾引來任何注意,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睡獅城堡雖不是通都大邑,但扼守一方水路,也算得上熱鬧。占著這麽個位置,若說無人覬覦,可能麽?隻是此城代代相承,始終安穩如山,就不得不讓人佩服那一代又一代人的能耐。城中的大事小情,雖不能說事無巨細,但大多在一些人的掌握之中。


    有船順流而至,那船上的小姐、少爺跳下來作威作福,這些人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理會罷了。無他,依舊是因為人家——有錢!


    對於個人來說,錢或許不是萬能的,但一座城市絕對離不開財物的支撐。所以呢,些許的讓步、些許的放縱總是要給予的,否則人家憑什麽到你這來落腳?又憑什麽到你這來做生意、談買賣?


    隻要不曾觸動這座古城的根本利益,許多事情都會被當作不知。當然,這許多事情也不允許鬧到他們麵前。


    有了或多或少的縱容,若是那些外來的小姐、少爺依舊吃了虧,那麽也沒臉跑到他們這裏討要說法,就像——那對铩羽而歸的姐弟。


    不過,這件事情還是有些不同的,因為這對姐弟觸碰到了某些隱秘,倒是讓某些人緊張了一陣,還好那小姐和少爺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


    是的,區秀便是那隱秘的一部分。


    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如荒塚般的宅邸曾經輝煌過,也曾經人滿為患,直到一群飛鳥匯入院中那棵古樹。那些飛鳥並非單一族群,而是雜七雜八,小到不起眼的燕雀,大到讓人無法忽視的凶禽,竟然同在那棵樹上築了巢、安了家。


    在當時,這件事被記錄到家族誌中,視作家族和睦興旺的象征。或許吧,因為整個家族的確開始興旺。


    是整個家族,而不是那座宅邸中的人。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真的讓人難以選擇。但無論是多麽困難,終究要做出決定。於是,那份記錄被從家族誌中撤下,那宅邸中的人也繼續著他們的生活。一批人出生,一批人老去,有些事情也因此成為了少數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光陰似箭,那宅中老樹上的鳥兒漸漸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某種力量在影響著它們,將它們緩緩糅合在了一起。於是燕雀不見了,凶禽也不見了,一群完全陌生的鳥兒開始在那棵樹上進進出出。


    此鳥生來隻有兩色,或為純白、或為純黑。更為奇怪的是,當群起盤旋時,黑白兩色絕不互相摻雜,可謂界限分明。直到,十多年前隨著一個女嬰的降生,群鳥中出現了一點殷紅。


    十多年過去了,睡獅城中的人丁越發興旺,而那早已淡出視線的宅邸,卻始終讓某些人不敢忽視。所以他們知道,那點殷紅曾守在女嬰的窗外,曾落在懵懂女孩的肩頭……


    今天,那殷紅隨著已經成人的女子進山了,群鳥暗中環衛悄然隱入林中,那宅邸已然空寂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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