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嫗也看得出李載淳心中所想,又是長歎了一口氣,語氣略微沉重了不少,道“這也非是我等的本意,不過是因為困守於此千萬年,當年的血性早就隨著歲月盡數磨平了。”


    此番話,頗有些意味深長,其內包含的意思有很多,結合董萬知以及滿徒今日所言,甚至他發現自己窺到了這鎮獄城中的一角秘密。


    一縷微風緩緩拂動,將積厚的雲層,吹散了不少,讓那輪本蒙蒙的月色,開始愈發的透亮了起來。


    月華灑落,恰好便照射在二人的石桌之上,李載淳心頭一秉,借著月光,他可以看見,這老嫗從額頭自脖頸,有著一條極為猙獰的傷疤。


    這是被人以利器劈砍所致,深可見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擋住了傷口的愈合。


    對於這等目光,老嫗渾然不在意,指著這道傷口,道“這是在抗擊域外......”


    她話音一頓,旋即一笑,改口道“這是在抗擊源頭一族所造成的,有些事情,以你的實力,現在哪怕是告訴你了,也會有殺身之禍。”


    說罷,站起了身來,緩步走到了那湖畔亭台的中央,將手中的蛇首拐杖,狠狠的插進了地麵的凹槽之內。


    ‘嘩啦啦~’


    隨著一陣水流以及鎖鏈的敲擊聲,這潭池水以肉眼可查的速度,開始飛速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六丈高的人形雕像。


    這是一個相貌極為平凡的中年男人,但目光卻宛若容納了日月星辰般的浩瀚,僅隻是立身於此,便讓旁人由衷的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這是禹王?”


    李載淳從《九州誌異》中看過有關於禹王的畫像。


    據聞天地間,本隻有一塊完整的大陸,靈氣之充沛,讓不少超脫諸天的仙,都不願意離去。


    地麵之廣沃,縱是上古大能,窮盡一生也不一定能夠走到盡頭。


    可以說,在那等的年間,才真正的算是英傑遍地,大能不如狗的時代。


    但上古那一場延綿了萬年的大戰,幾乎卷進了整片大陸上的所有勢力,這也導致了諸多山河破碎,大地分裂。


    天空穹頂被攻伐力量轟穿,落下無盡的天上水,淹沒了十之七八的土地,死傷無計,不少幸存的宗教世家,皆攜山門遠遁域外躲避災禍。


    若非是禹王屠祖龍九子,鑄造九座鎮壓天地的九龍鼎,借其之力,封天鎖地,穩固靈氣的話,恐怕也不會有如今的九州。


    那老嫗緩緩點頭,麵露追思,道“其實,史冊記載的也不全麵,當年的那一場大戰,其實轟穿的並非是天穹,而是九處界壁,這莽界便是屬於其中的一處大世界。”


    此言一出,李載淳心神間猛地一顫,卻不願意打斷對方,靜等著下文。


    “鎮獄城中的,本都是禹王的親軍,為了抵禦外族,捍衛九州存亡,所以才被留守在此,以防有源頭逃出,引發災變!


    李載淳凝眉沉思了良久,反問道“依你的說法,你們該是榮譽加身,天地間的英雄,那為何滿徒會說,你們是罪徒的後人?”


    對方今日所言,並非作假,包括身後的諸多蠻族精銳,亦可以看出,他們對於罪徒這個詞匯,絕對是默認了的。


    再一個,董萬知也說了,此城遍布詛咒之力,一但進入了此處,那便再也無法離開。


    倘若這大祭司並沒有騙他,那這一切就根本說不通了。


    老嫗又替李載淳斟上了一盞茶,表情淡然,似是對於這個問題,早就有所預料,緩緩道“鎮獄城之所以叫鎮獄城,是因為這裏乃是屬於九州中最大的監獄。


    由上古存留下來的大教傳承,每過千年便會提供一批罪大惡極的凶徒進來。


    可攝神洗腦的,就留下,不能的,那就煉製成為人傀,繼續為此城效力。”


    極端血腥的一句話,這老嫗說的萬分的輕鬆且自然。


    李載淳聽得滿頭的冷汗,這所謂人傀的意思,那便是若他不聽話,肯定也會讓他成為這其中的一具。


    老嫗微微一笑,在月光的映襯下,那道長約三寸的傷疤,顯得愈發的猙獰,僅聽她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我是不會對你做這些事的。”


    她的聲音極端的曖昧!


    曖昧到了甚至讓小混子以為對方看上了自己的地步。


    莫不是要將自己收作童養夫,天天為她倒尿壺?


    一念至此,冷汗瞬間都已經潤濕了他的背脊,那個場麵,簡直是太過刺激,刺激到了連他都開始頭皮發麻,起了一種想要跟對方決一死戰,守護自己貞潔的衝動。


    那老嫗並沒有修成‘他心通’,這也讓這小混子再次逃過了一場死劫。


    “隻要你答應我,這城中的軍隊,皆可聽你號令!”


    觀著對方愈發燦爛的老臉,李載淳頓時一個哆嗦,麵色煞白的蹭蹭倒退了數步,顫顫巍巍卻異常堅定的說道“不答應,死也不答應。”


    要他做這個老婆娘的童養夫,還真就不如去當個那勞什子的人傀算了。


    老嫗聽罷,眸光微微暗淡,卻也從未想過,自己跟他說了這麽多,隻不過想讓他幫忙加強封印而已,竟會如此果斷的遭受拒絕。


    “當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她還是不願放棄,打算最後再問上一次,不過眉宇間,卻帶上了一股煞氣。


    此等的煞氣,攝人心魄,甚至不自覺的,還帶上了一縷至強者的威壓,讓麵前的小混子都頓感自己的頭腦空白,呼吸急促。


    生與死的抉擇,再一次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毫不懷疑,隻要自己說個‘不’字,那麽雄展邊上的木籠子,一定就有自己的一個位置。


    死到臨頭,李載淳退縮了,亦是覺得如此輕易的就死掉了,確實是有些對不起自己那無良師父的栽培。


    畢竟腿長在自己的身上,那個今天不大靠譜的老濁也醒來了。


    了不起就再接受一次修為灌體,直接轟穿封印,逃遁出莽界便是。


    若是回了九州,光是那個塚魂二師父,估計都夠這老婆娘喝一壺的了。


    “有,我明日就給你答複!”


    如是想,亦如是說,再也沒有了半分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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