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邊緣,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看著咳嗽聲不斷的老者,押屍隊伍中的董鏢頭臉上布滿了疑惑。


    這人他認識,去年他從這走鏢歇腳時,和這個老者打過交道:“老裏正,我是去年夏天來過村裏的老董啊,您老人家身體可好。”


    憑借著老辣的經驗,董鏢頭率先開口試探起來。


    “董鏢頭,你莫不是貴人多忘事記岔了,我記得你明明是去年春天來我們村裏歇過腳啊?


    當時我們村鬧野豬,托你的福在你的帶領下拿下了那一大四小五頭野豬。”


    抱著試探心思的董鏢頭聽聞老裏正的回答以後,臉上迷茫的神色更甚一籌:“老裏正,你這大晚上不在家裏睡安穩覺,怎麽跑到村外來了?”


    來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董鏢頭,先前進村的兩個後生吃酒時說村子外麵有支鏢師隊伍被路口的木牌嚇著了,不敢進村找地方休整,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怕你這個恩人被我們為了避禍立下的牌牌給嚇得不敢進村,平白遭了夜裏的罪,我這才冒險出村想要看看那兩個後生嘴裏的鏢師,是不是你這個恩人帶領的隊伍。”


    “避禍立得木牌?老裏正,這是個什麽情況啊?”見王禹沒有出麵而是繼續隱匿在暗中,腦子活絡的董鏢頭立馬猜到了他的意思。


    先一明一暗探探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裏正是個什麽東西,問清楚他的來意,然後在商量對策。


    “董鏢頭,你是有所不知啊,這該死的世道他不讓好人活下去啊。


    今年夏天的時候,我們這裏流竄來了一群馬匪,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迄今為止,已經有好幾個村子被那夥馬匪屠村了,官府對此不聞不問隻管收稅。


    為了自保,小老兒沒轍,隻能麻煩在縣衙當差的表弟弄了塊路口豎著的牌牌,希望能嚇走他們,讓他們不敢侵犯我們村。”


    合情合理的說法讓董鏢頭心中警惕大降,臉上的迷茫神色也消失一空:“原來如此?老裏正,你是不知道,剛開始看到木牌時,我嚇了一大跳呢!”


    “董鏢頭,夜裏寒,讓你的弟兄們都進村休息一下吧,這也就是你來我們村,換做旁人,我可不敢讓這麽多壯漢進村。”


    對於老裏正的邀請,董鏢頭有些意動,要是能睡在溫暖的被窩裏誰還會想睡在野地中。


    不止是他,就連已經合衣睡下的那些趟子手與家丁也有些心動。


    這年頭露營可不比現代,一沒睡袋二沒帳篷,是真的天當被子地當床。


    “老裏正,勞煩你容我跟弟兄們商量商量,馬上就給你回複。”顧忌到王禹的意見,老董沒有擅自答應下來。


    朝老裏正拱手問禮後,他轉身進了營地來到王禹麵前:“王爺,前麵是咱們搞岔了,原來黃山村沒問題,您看咱們今夜是將就一下?還是怎麽說?”


    聞言後,王禹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向著身處篝火光線邊緣的老裏正看去。


    麵色紅潤有光澤,雖然身上有一股暮氣,但考慮到他的年齡,到也正常。


    哪曾想,還不等王禹開口給出自己的答複,剛才和他待在一起的賈老道卻率先開口:“王爺,依老道我的淺見,咱們這一行求得是個安穩,一動不如一靜啊!”


    詫異的看了一眼似乎看出了點東西的賈老道,王禹既沒當場點頭同意也沒立馬搖頭反對,而是反問董鏢頭:“老董,你覺得這個老裏正可靠嗎?”


    “王爺,我覺得老裏這個人正應該挺可靠的,剛才我和他交談時刻意把我們認識的時間,從春天改到夏天。


    結果,他不僅發現了問題還把和我接觸時發生過的事說的清清楚楚,這證明他的身份應該沒問題。


    另外,您也別覺得他主動來找我們是為了報恩,他這人我去年接觸時就已經摸清楚了,見了錢就走不動路。


    我去年春天帶人在這休整歇腳時撒出的銀錢雖然不多,但也足以比得上黃山村一季糧食的收入了。”


    看著頗為自信的老董,王禹搖了搖頭:“老董,你有沒有想過,他這次圖的東西很有可能不是錢財?”


    “啊?”聽到王禹這無頭無尾的問題老董有點懵?


    不等老董開口問,王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當場中的眾人再次看到王禹的身影時,他已經出現在老裏正身前不遠處。


    正方眾人詫異王禹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那裏時,一道煞氣騰騰的刀光劃破了天空。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將老裏正一刀兩斷!


    看著自己突然往兩邊倒的身體老裏正的眼睛裏充滿了懵懂。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能看到我的另一半身體?


    就在老裏正疑惑不解之時,又一道滿是煞氣的刀光掠過低空,本來尚在半截身子上的兩瓣頭顱也突兀的離開了身體,散落在半空中。


    “王……王爺?你幹嘛突然拔刀殺了老裏正?”最先反應過來的老董看著跌落在地的老裏正,被嚇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位王爺殺性這麽大!


    他待會會不會殺到性起,將整個黃山村屠戮一空?


    老董因為老裏正的死,腦海中閃過很多雜亂思緒,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大推。


    但他身旁眼尖的賈老道卻發現了可疑之處:“董鏢頭,先別急著質問王爺,你仔細看一下王爺麵前的地麵。”


    “嗯?地麵?王爺麵前的地麵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老裏正的屍?體?嗎?”看著空空蕩蕩的地麵,老董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老裏正的屍體哪去了?”


    “鬼本就無形無質,死了以後更是魂飛魄散,哪來的屍體?”回答老董的是王禹,刀斬老裏正以後王禹便收刀歸鞘:“那個老東西今晚圖的不是你荷包裏的錢,而是你身上的血肉精魄。”


    “我問你,今晚安營紮寨時,你可曾看到黃山村方向看到炊煙。”


    “安營紮寨時,我沒太在意黃山村方向,不過我剛才仔細回憶了一下子,好像是沒看到黃山村裏升起炊煙。”


    “一個正常的村落在本該炊煙四起的時候,連一縷炊煙都沒有升起過。


    然後。突然冒出一個熱情好客的老熟人,死命邀請大家去村裏住上一晚,你不覺得問題很大嗎?”


    “我的錯,出門走鏢未能眼觀八方耳聽六路,以至於差點把大家帶入險境!還請王爺責罰!”自己的黑鍋自己背,老董硬氣的向王禹討要責罰。


    對於老董的請罰,王禹不可置否的搖搖頭否決了他的請求。


    他雖然是押屍隊伍的領隊可並非老董真正的上級,貿然處置老董隻會讓好不容易才歸順的押屍隊再度混亂。


    至於王禹先前為何敢連一次試探都不做,就直接拔刀砍死老裏正這個死鬼。


    那是因為安營紮寨時,王禹曾數度看向黃山村方向,想要看看黃山村裏有沒有青煙升起。


    借此判斷一下那對男女的大致情況與前方黃山村的凶厲程度。


    可直到天徹底黑下來篝火被點燃之前,王禹都沒有看到黃山村裏有青煙冒出來。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村子的凶厲遠超平常。


    先前闖進黃山村的那一男一女都有功夫在身,其中,那個女的不值一提花架子一個,真要單對單恐怕都未必能是老董的對手。


    那個男的則要比那個女的要強上不少,不說別的,人家最起碼完成了三次換血,成功跨過天塹登臨了九品叩道境,擁有了能夠傷害到鬼怪的能力。


    這樣的組合會折在黃山村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但王禹都沒料到他們會一進村就跪了。


    ‘我本來以為那個黑衣男子就算氣血虛浮,也應該有兩把刀才對。


    可誰曾想,這貨居然就是個被資源堆到九品的空架子。’


    早在見到那一男一女之時,王禹透過黑衣男子肆無忌憚張揚跋扈的氣勢與舉動,大致推測出了黑衣男子的大致本事。


    此人雖然呼吸穩健,但握在韁繩上的雙手卻白嫩幹淨,和那個白衣女人的嫩手都有的一拚。


    這種人,要麽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大毅力,練習過高深的指掌類功夫!要麽就是個花花公子權宦二代之類的廢材!


    相比較前者,王禹更傾向於這個黑衣男子是後者。


    所以,先前王禹才會有按刀給這對男女一個教訓的底氣。武者和武者之間的差距也是極大的。


    這種空有境界的花花公子遇上程父那種積年九品,恐怕還不夠一槍捅的。


    ……


    ……


    “泰安府玄鏡司辦案,前方有鬼怪出沒,閑雜人等速速退去。”就在王禹幾人交談之時,來自後方的腳步聲也極速趕到王禹等人身後。


    不等來人腳步立定,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便順著空氣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順著聲音,王禹等人看向營地後方,一道身著玄青色勁裝腰挎修長苗刀的青年男子印入眾人眼瞼。


    “九品已經爛大街了嗎?前麵才進去一個,現在又冒出一個?”看到來人身上那昂揚向上肆意飛揚的氣血,卡在三次換血邊緣多年的老董忍不住酸了一句。


    “你們先前是不是碰到過騎著黑白雙色駿馬的男女?”老董的嘀咕聲雖然很小,但在耳目聰敏的青年男子麵前,卻猶如當著他的耳朵邊大聲說一樣。


    看青年男子那樣子,似乎認識那一男一女。


    “碰到過一對這樣的男女。”單手壓在刀柄上,王禹麵露謹慎的給了一個沒有透露出任何有用信息的答案。


    聽完王禹的回答,青年男子立馬焦急的問道:“他們在那?”


    “進了前麵的鬼村,你要是想找他們可以進村去找。”


    對於那對男女的去向,王禹並沒有刻意隱瞞。


    但除此之外,他沒多說,更沒好心提醒來人,前麵的村子裏真的有鬼。


    哪曾想,青年男子反而轉過頭來提醒起王禹等人:“根據泰和縣縣衙匯報,前方的黃山村鬧鬼。


    你們這些出門走鏢的鏢師要是不想出事的話,最好能往後撤上五裏路,那裏有一個地勢平坦的開闊空地,你們可以在那裏重新紮營。”


    說著說著,青年男子下意識的深呼吸了一口空氣。


    空氣中紛亂的氣味裏有兩種特別的氣味引起了青年男子的注意。


    “屍臭?還有鬼味?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會半夜三更的出現在這裏?”大聲嗬斥之下,青年男子手中的苗刀快速出鞘。


    苗刀出鞘以後,一刀挑向了王禹背後的馬車,清冷的刀光下,被刀光晃花了眼的眾人尚處在懵逼當中,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當然了,王禹並不在此列。


    刀光一閃,一柄百煉鋼刀在半空中攔截下了苗刀。


    “還請自重。”硬頂著百煉鋼刀上傳來的雄渾勁道,王禹麵無表情的看著青年男子。


    見自己誌在必得的一刀被憑空攔下後,青年男子驚訝的看向了王禹:“尚在二次換血境,就能硬抗我五成功力,你很不錯。”


    說罷,看著反應過來後,已經拔出了手中兵器的一眾趟子手,他略帶遺憾的收刀歸鞘。


    麵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勁裝男人,要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才恰巧揮出了那一刀的話,絕對不容小覷!


    有他當盾提防抵擋,那些拿著刀槍劍戟的趟子手與家丁要是老手的話,甚至能將他也留下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青年男子很快就從心了:“我乃泰平府玄鏡司旗下正九品小旗官——沈達,先前那一刀乃是下意識之舉,還望場中的諸位還是海涵則個。”


    第二次聽到玄鏡司這個名詞,王禹疑惑不解看向眾人中見識最為廣博的老董。


    知道王禹以前沒有離開過蒲江縣的老董聞弦知雅意:“玄鏡司乃大晉朝庭麾下針對妖魔鬼怪設下的暴力衙門。


    據說,玄鏡司衙門最低都隻設在府城當中,所以咱們浦江縣裏很多人都對這個衙門一知半解。


    根據我知道的消息,小旗官雖位於玄鏡司中最底層,但最低也要九品叩道境武者才能擔任。


    而且,因為玄鏡司麵對的妖魔鬼怪普遍比較強,為了能戰勝這些妖魔鬼怪,非戰力強絕之輩玄鏡司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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