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千年之後,世界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


    看著麵前的農村水泥路,還有四周眾多五彩斑斕的農村小別墅,許重明忍不住驚歎。


    配上他灰頭土臉的樣子,擺明了一副鄉巴佬進城的姿態,完全和老榕村格格不入。


    畢竟老榕樹地處武夷山腳下,靠近國家級風景旅遊區,交通便利風光秀麗,屬於有錢的閑人常來的地方,經濟情況也不錯。


    這錢一多,雖然還是個“村”級行政區,但到底和其他貧困落後的村子拉開了距離。


    對於那些深山裏的村民來講,老榕村的麵積再大一點,就符合他們對縣城的想象了。


    而對於許重明來說,老榕村對他造成的衝擊,要更加劇烈。


    因為在回憶起了上輩子的記憶後,他對於現代社會的印象被海量信息重新刷洗,變得模糊而不真實。


    兩世為人,從武夷大山裏爬出來之後,許重明甚至有點分不清自己是古是今。


    他現在就明白一件事,得去別人家裏借個電話,聯係上他這輩子的親人。


    不然憑借眼下許重明的身體狀態,哪怕有強大的魂魄為之提供動力,這破破爛爛的“機子”也得崩潰。


    咽了口口水下去,濕潤下幹疼的喉嚨,許重明打起精神,一瘸一拐的往老榕村裏走。


    幸運的是,現在正趕上暑假,老榕村裏有不少人待在家裏,等著有錢人過來體驗農家樂。


    所以一身灰撲撲許重明剛剛進村,就遇上了人。


    老周拿著把蒲扇,坐在自家屋門口吹風,大老遠就瞧著一個泥巴樣兒的人朝著自家過來。


    “乞丐?還是跑出來的精神病?”


    “要飯都要我屋裏來了?”


    許重明越走越近,老周對這人也越發好奇。


    畢竟社會上雖然還有貧困流浪的人口,但要在生活裏遇見像許重明這樣落魄的,還挺稀罕。


    如果是乞丐還好,可要是沒拴好繩給溜出來的精神病,那老周就有點怕了。


    誰讓社會上精神病殺人不算犯法呢?到時候人死了,連個賠償都沒有!


    想起自己看過的新聞,老周心裏就緊張起來。


    趁著許重明還沒進他家小院子,趕緊把外圍的鐵門上鎖,防止出事故。


    “……我想借手機,打個電話。”


    許重明也沒想到,自己都沒走兩步呢,就被人拒之門外。


    他現在腦子還是不太清醒,隻是不想死的念頭讓他強撐著不倒下。


    上輩子辛苦拚了那麽久,後麵死了也就罷了,現在好不容易回憶起前塵往事,要再嗝屁,許重明想想都不甘心。


    他顫抖著手,把右手腕上帶著的手表取下來,衝老周搖搖。


    “我給報酬的。”


    “或者,你幫我打個電話,先讓醫院過來……”


    體內的蛇毒一直在侵蝕許重明的思維,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我有錢,我會自己出醫藥費的……”


    “我去山上,被蛇給咬了,我沒有太多時間……”


    許重明抓住鐵門欄杆,激動的看著老周。


    武夷山多蛇多瘴氣,其中有毒的東西不知道多少,隻是這輩子的許重明,正好是中二衝動的年紀,才有膽子喊上幾個朋友,就頭鐵的懟過去,果斷把自己作成了這模樣。


    老周被他看得心裏一緊。


    聽這話說的挺有邏輯,應該不是精神病,聲音也很年輕的樣子。


    要是真被蛇給咬了……


    那就是人命關天呐!


    作為武夷山腳下的原住民,老周時不時都能在路邊看見蛇的影子。


    所以聽了許重明的話,不再猶豫,當機立斷給他代撥了120。


    隻是一個電話的事,人也被鐵門隔在外麵進不來,老周有什麽膽子不敢幫的?


    他打了電話,才去認真打量許重明的模樣,發現他在左腿上,的確綁了根皮帶死死箍著,沾滿泥巴的褲腿上也隱隱透著血跡。


    許重明在看他確實打通了電話,手機對麵也有回複後,一直緊繃的神經鬆下,人趴上鐵門,有點站不穩了。


    “來來來,我給你衝衝!”


    老周見他這樣,更忍不住,也不去擔心人死在他家裏給訛上的事,直接開門,把幾乎要癱倒的許重明給拖到院子裏。


    他去打了桶水,把許重明褲腿挽上,露出傷口。


    皮帶箍的很緊,等老周把表麵的泥巴黃土衝去以後,就露出了底下充血紅紫的左小腿。


    距離被咬傷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許重明的小腿已經腫脹的不成樣子,幾乎要超過大腿的圍長,看的人觸目驚心。


    傷口附近還有個刀子割開的痕跡,估計是剛被咬傷時,這人自己放的血。


    刀口附近的肉翻開,在蛇毒的腐蝕下潰敗發膿,周圍還有鼓起的血泡。


    單看一條腿,都惡心的人三天吃不下飯。


    這種情況,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走路的。


    難怪前麵看人走的一拐一拐,跟跛了一樣。


    老周拿瓢舀水,對著傷口衝上去。


    好在小腿早就失去了知覺,在老周粗暴的衝洗手法下,許重明一點疼痛都沒感覺到。


    他眯著眼睛,耳道裏的細微血管,不斷傳來撲通撲通的亂跳聲,仿佛下一秒就能炸開血管,從中噴湧出鮮血。


    就跟許重明現在的心髒一樣。


    一片混沌中,有尖銳的嗚嗚聲從遠方響起,並且越來越近。


    “喂,你撐著點,別閉眼啊!”


    老周搖他的身體,嘴裏嚷嚷著,“別死在我家裏……你不是說了自己會交醫療費的嗎?別坑我啊!”


    “醫生,醫生!這人是不是不行了?”


    吵吵鬧鬧中,半昏的許重明被抬上了救護車,老周作為被病患強行賴上門的人,也跟了上去。


    不過讓人驚訝的是,在前往顛簸不平的路上,許重明竟然醒了一次。


    他勉強睜開眼睛,眼珠子挪向老周那邊,蠕動嘴唇,手指艱難的朝自己的衣服口袋指了指。


    “你要給我報酬嗎?這事咱們不急,先給你送去醫院再說。”


    老周感動的握住許重明的手。


    他還記得先前許重明摘手表抵債的事,隻覺得現代社會,這樣知恩圖報的人已經很罕見了。


    “不……”


    許重明發出一聲氣音,打斷了老周給自己勾勒高潔正直的好接班人形象。


    “身份證……”


    拿著我的身份證,去幫我聯係下家裏人。


    在現代混可離不開身份證,許重明過來武夷山還是坐飛機的,有登記信息,想找到他的家人不難。


    許重明努力的表達完自己想說的話,就再也撐不住的徹底昏了過去。


    而老周翻了下他的口袋,看到被摔出折痕的證件,也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等到許重明醒來,睜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白,鼻腔裏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媽,堂哥醒了!”


    陪在他病床邊上的小胖子發現許重明的動靜,立馬跑到外麵喊人。


    還好這邊是私人的高級病房,要不然光小胖子這嗓門,非得被人投訴不可。


    隨後,一位保養良好的女人跟小胖子走了進來,打扮精致的麵孔上,眼眶微紅,掩藏不住疲憊和剛剛哭過的痕跡。


    “二嬸……”


    許重明看著自己這一世的家人,心裏泛出酸澀的滋味。


    如果沒有恢複前世記憶,那許重明就是個純粹的熊孩子,對自己目前的監護人兼長輩,更是從來沒有尊重過。


    但當前世種種融合了今世一切後,修為消失人性尚存,上輩子沒有享受過血脈親情的許重明,卻是感性的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前世修行二百多年,超越凡俗,對於血脈早就不看重了。


    可是後來身死道消,投胎轉世了一次,能夠生在富貴之家,在父母意外去世後,還能有真心照顧自己的叔叔嬸嬸,實在是得天之幸。


    如果許重明上輩子能預料到今世情況,估計也不會滿懷遺憾的逝去。


    可在這種情況下,他卻有了個不愛惜家人,肆意揮霍他人好意的脾氣……


    如此的對比,讓許重明覺得十分心累。


    他知道自己性子有點倔,可自我發展能成個中二病,實在讓許重明無語。


    除了靈魂本質附帶的作死衝動,許重明沒發現自己的前世今生有什麽相同點。


    “你要是有什麽不滿,可以跟我還有你二叔直接講,幹嘛要做這種事?說是高考完了出來放風,結果喊上幾個同學就敢進武夷山搞荒野求生,把自己弄到了醫院裏……”


    “你已經滿十八歲了,大哥大嫂留下的資產也都轉到了你名下,還把自己當成小孩,隨意鬧脾氣嗎?”


    “就是!當時聽到警方通知,說你被眼鏡蛇咬了,我媽急得立馬帶我從魔都飛了過來,我遊戲都沒打完呢!”


    小胖子也在旁邊站隊,對自己這個總愛惹事的堂哥很不滿意。


    要說他堂哥壞吧,偏偏會讀書,從小他爸就拿對方來教育自己,絕對的別人家小孩。


    可要說他堂哥好?


    許重明打小兒吃他家住他家,還一直腦補是許二叔為了爭家產害死了他爹,把衣食長輩當仇人看待,還三天兩頭的鬧離家出走。


    這讓小胖子從小到大,都對許重明這位堂哥又愛又恨。


    人得腦殘到什麽地步,才能認為區區一個老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個空難啊?


    東夏國還不是讓資本家放肆的地方。


    所以當聽到許重明被毒蛇咬了可能會死,他還是更關注自己的遊戲。


    遊戲多好玩,多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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