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田七摸了摸後腦勺,憨憨一笑,而門外也傳來一陣嬉笑聲。


    回頭看了看,那些同伴都歡沒走遠,在門後躲著看夫子訓誡田七。


    夫子臉色平靜沒有說話,田七有些犯怵,這世界,本來他隻害怕師傅,現在他還害怕夫子。


    田七小聲嘟囔道:“若是回去的遲了,齋飯就沒有了。”


    夫子又摸了摸田七的小光頭,定睛問道:“遠山寺就兩個人,你師傅還能真不給你吃飯?”


    田七點頭如搗蒜,夫子歎了一口氣。


    “罷了,你帶回去抄吧,但是抄不完,明天不準來。”


    田七傻乎乎的笑了起來,起身朝著夫子恭敬的一禮。


    然後就收拾東西背著背簍也飛快的離開了學堂,夫子搖頭笑了笑,這小和尚蠢笨了一些,但是卻格外的討喜。


    田七才出了門,就被大夥兒糊住。


    “小和尚,今天還去不去掏鳥蛋了?”


    “就是就是,趕緊的,天色還早,你這著急忙活的要去哪裏?”


    田七不理會眾人嬉鬧,背著書簍直接離開了書院。


    遠山寺在後山半山腰,田七回寺裏要經過西市。


    經過王大娘的攤位前,田七停了下來,看著攤位上的一根漂亮的頭繩,愣愣的出神。


    “田七,你怎麽每天都要來這裏看看這頭繩?”


    王大娘摸了摸田七的小光頭,田七往後躲了躲。


    “喲,你讓我摸摸,我送你一根頭繩怎麽樣?”


    田七有些猶豫了,強忍著把頭伸了過去,王大娘抬手彈了田七一個腦瓜崩,


    “嘶~好疼!”


    疼的田七都有些鼻頭發酸,王大娘卻是開懷大笑了起來。


    將頭繩拿給了田七,他這才覺得,挨上這一下也不冤枉。


    “謝謝王大娘。”田七跑出了好遠,又回頭吆喝道:“王大娘你男人剛才在街口的與人下棋輸了三十文,他打算悄悄去買李寡婦手絹的錢也沒了。”


    王大娘快跑了兩步,“你個小王八蛋,你給我站住。”


    田七回身做了個鬼臉,跑的更快了。


    從西市出了就是西門,西門外有上山的小路,田七跑著回去也不遠。


    寺廟不大,遠遠就能看見已經飄起了炊煙,田七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進了寺門,田七就看到師傅已經準備好了飯菜。


    “師傅,我今天又認識了五個字。”


    師傅笑了笑沒說話,但是看到了田七手裏的頭繩,“趕緊放下書簍來吃飯。”


    田七跑回房間,出來的時候,手上還拿著頭繩。


    吃飯拿著,抄千字文也拿著,就連睡覺也拿著。


    一晃時間過了半個月,又到了寺廟上香的時日。


    田七沒有去書院,今天寺裏很忙,他得幫襯師傅。


    而且,今天小白也會來。


    一直忙碌到下午的時候,小白才和她娘姍姍來遲,獻了三紋香火錢,師傅要給小白她娘準備草藥。


    田七則是有機會單獨和小白相處。


    坐在佛堂裏,田七把頭繩給了小白。


    “這是給你的。”


    “哪來的?”


    “王大娘給的。”


    小白接過了頭繩,戴在了手上,看著田七眨了眨眼。


    “我要離開這裏了,娘的病好不了,爹說要帶著娘去京城找好大夫。”


    田七瞬間覺得天都暗了,許久沒有開口,心口像是壓著石頭。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難過。


    “京城在哪?”


    “很遠的地方。”


    “你還會回來嗎?”


    “不會,去京城爹把房子都買了,沒準備回來的盤纏。”


    田七不問了,他感覺眼裏進了沙子。


    小白握住了田七的手,“田七,你會來京城找我嗎?”


    小白眼裏有一絲微弱的期盼,卻點燃了田七心頭瘋狂的火苗。


    “一定會的。”


    田七承諾,兩人都沒說話,一直就這麽安靜的坐著。


    過了一會兒,小白看著娘親出來,連忙去攙扶,等出了寺門,小白要走了,田七卻傻乎乎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田七,你一定要來京城找我啊,你來找我,我就嫁給你,我叫白芷,你記好了。”


    小白的母親臉上露出了一絲頹敗的柔光,田七卻是匆忙跑出了寺院,看著小白和她娘的背影,心裏麵仿佛有什麽東西生根發芽一般,


    師傅長歎了一口氣,看著坐在門口的田七,一句話沒有多說,隻是隔天田七再去學堂的時候,師傅給田七了三兩銀子,那是學堂上學的費用正式費用。


    以往的田七隻需要交五錢銀子,因為他並不算是正式學生。


    田七正式開始上學,除了認字,他也開始背書,學更多的知識,夫子很開心,用功的田七是可造之材。


    師傅教田七武功,田七學的很快,也很有天分,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先天高手,隻不過名聲不顯並無人知曉,但是師傅的身子卻是一天不如一天。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眼,匆匆十三載、田七的光頭已經束起了長發,師傅在田七上京趕考之前圓寂了。


    田七哭的很傷心,師傅交代,遠山寺沒了。


    看著麵前寺廟燒起的熊熊火光,田七背著書簍,踏上了上京趕考之路。


    是什麽時候師傅不再要田七接管遠山寺來著?


    好像就是從田七呆呆的坐在寺門口看了一夜的星星之後,師傅就沒說過了。


    田七懂,師傅也懂,還是緣分不夠,田七此生不能侍佛,他心裏有比佛祖更重要的東西。


    走走停停,外麵的世界很大,上京的路途很遙遠,田七走了大半年,住過黑店也遇過綁匪。


    每當動武,田七總能想起師傅,原來師傅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原來師傅都知道他在想什麽。


    離得京城越近,田七心裏越高興,十三年了,田七每天都能想起小白把頭繩綁在手臂上的樣子。


    京城好大啊,大到田七找不到住宿的客棧,也認不清去貢院的路。


    他畫了一張小白的圖像,那是他心裏小白十三年後的樣子。


    逢人便問,“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子,這是我媳婦兒。”


    被問道的人都神色慌張的搖了搖頭,田七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依舊執著,每日如此。


    考試放榜,田七名落孫山,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寫的很好,但是卻依舊沒考上。


    可能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適合讀書的苗子,但是當客棧前站滿了官兵。


    田七被套上枷鎖,被帶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時,他才明白並不是他答的不好,而是有人不喜歡他。


    身上穿著紫金龍袍的男子才問道:


    “你是何人?為何拿著皇後的畫像滿口胡言。”


    田七不信,明明是她的小白,為什麽會是皇後?


    他見都沒見過皇後,為什麽要說小白就是皇後?


    田七被關起來了,要關到他改口為止,他有不低的修為,但是皇宮中的高手似乎更多。


    二十歲的宗師高手,也逃不出這仿佛囚牢一般的天牢大獄。


    田七又想起了師傅了,會不會師傅也早就看到了他如今的結局?


    秋後問斬,但是田七一點都不害怕,隻是有些傷心他兌現不了當初的諾言。


    那時他的小白,但是旁人都說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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