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樓船二樓的甲板上,盤腿坐著兩道瘦小的身影,正直午食已過,斜風吹著暖陽,唐寧和梅清玄坐在陰涼處觀江景消食。


    “寒江孤影,江湖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唐寧遠眺著武帝渠中遠去的滔滔江水,心裏又想起來了自己親手了結的那十位先天高手的性命。


    “師妹!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什麽嗎?”唐寧忽然嚴肅的轉頭,看著梅清玄突然問道。


    梅清玄本來也沒什麽事情,一般情況下更不會陪唐寧坐在這裏傻不拉幾的發呆,今天這情況,實屬意外。


    “狗屁,不通。”梅清玄認真的回答道,這是六月天,這是武帝渠,哪裏來的寒江?


    唐寧滿是不悅,梅清玄極大的影響了自己情感的抒發。瞪了一眼梅清玄,唐寧才故作老成的說道:“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原本不該承受的年紀裏,承受了比同齡人更多的痛苦。比如說師兄我遠超同齡人的帥氣,遠超同齡人的武功修為,遠超同齡人的赫赫戰績!”


    唐寧情緒上來了,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了許多,而一旁的梅清玄就跟看二傻子一樣看著唐寧,不過她反應慢,並不能及時的打斷唐寧,隻能在心裏默默吐槽。


    “真的,你知道何謂先天高手?整個唐門都沒有十個先天高手,但是師兄我一口氣就殺了十個,厲害吧?”唐寧繼續不要臉道,但是梅清玄已經坐不住要起身了,她不是來聽玩蛇高手吹牛逼的。


    唯一的師妹不想搭理自己,說真的,唐寧想小五了,相比較而言,小五才是個知冷知熱的好心熊,起碼會在這個自己接受了唐門掌門之位日子裏陪自己多做一會兒。


    “高手!通往高手的路上都是寂寞的!”唐寧長籲短歎道。


    三樓的窗戶突然打開,唐嫣潑了一壺涼茶下來,當即澆了唐寧一個透心涼。


    “你這麽閑?”唐嫣站在窗口看著唐寧,杏眼一瞪,長姐風範一下子就上來了。


    唐寧抹了吧臉,訕笑了兩聲,麻利的起身,夾著尾巴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唐嫣一想到唐寧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麽不成熟,有時候就心累,公子這麽早讓唐寧接下唐門掌門之位,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頂樓,阿梨又在跟田七下棋,田七明明下棋不怎麽樣,還老是想拉著阿梨切磋一下,這就是田七的不是了。


    “相公,此為牽一發而動全身。”阿梨落子,白棋本來是頹勢的棋麵,瞬間變為了活棋,從這一子往後,田七再怎麽下也是贏不了的。


    “有道理,但是相公的本意也沒有非要贏下這道魔之爭的一局,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唐門雖然勢弱,但是也足夠將一些瑣碎的江湖之事攬之於身,如此一來才能真正心無旁騖的和三星司算算舊賬了。”


    田七如此說道,這本不是他刻意為之,事情發展到現在也都是順其自然罷了。


    “不好辦,憑借唐門現在的力量,不足以震懾那九個二流宗門。”阿梨沒有落子,而是繼續說道:“正氣門,巴山劍派恐怕也未必隨了相公的意願,將矛頭放在了唐門身上。”


    田七則是搖了搖頭,給阿梨解釋道:“不需要唐門做什麽,也不是把唐寧退出去頂鍋,而是劃分清楚唐門和孤鴻派的關係並非附庸,這就已經足夠了。”


    阿梨眼珠子轉了轉,像個狐狸一般眯起的雙眼,看來唐門在相公心裏麵並不簡單啊。也是,唐門唐宇德本就是與朝廷命官相牽連,怎麽看都不能輕易的將其歸結在孤鴻派羽翼之下。


    反手一刀,有時候捅的最疼,也傷的最重,既然唐寧唐嫣受到了孤鴻派庇護,與其等到讓其他人來說閑話,還不如自己早早就處理好為妙。


    噠噠噠……急促而且輕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了。


    門被推開,梅清玄趕著小碎步跑到了田七身邊,看了看桌子上的棋盤,又看了看田七詢問的眼神。梅清玄糾結著小臉歎了一口氣。


    “師兄,瘋了。”


    話一出口,田七跟阿梨就忍俊不禁了,能讓清玄這麽說,看來唐寧估計還在擔憂著代表唐門出席道魔之爭的事情。


    梅清玄看師傅不相信自己,用手指了指腦袋,又認真的說道:“有病,這裏。”


    這一下,阿梨都快笑岔氣了,田七也想知道剛才唐寧到底說了什麽把清玄給惡心壞了。


    若是可以的話,一般情況下梅清玄還是更願意和田七阿梨待在一起,也不會無聊,師傅師娘也比較寵愛自己,梅清玄感覺自己最大的幸運就是拜了田七為師。幾乎每一天都過的比往常開心了許多。也沒有人再叫自己傻子了。


    六月天,這天氣就跟狗哥的臉一樣,上一秒晴空萬裏笑嘻嘻,下一秒烏雲密布媽賣批。


    落雨的大河之上,腥氣和濕氣都有些重,就算是寶樓船上點著香爐也驅不散這股子無孔不入的討人厭的味道。


    梅清玄正端坐在阿梨的對麵的手支撐著腦袋冥思苦想之中,難得跟師娘下一盤棋,梅清玄很認真,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清玄的棋力倒是比田七深厚不少。


    田七忽然轉頭,虛看向了一旁還開著的窗口處,清玄清脆的落子聲,似乎遮蓋住了這船外急雨落水之音。


    在與寶樓船相隔了大概數裏的筆直的河麵上,扁平簡陋的小舟前,有一道佝僂的身影手裏握著釣竿,身旁放著魚簍,仿若泛江垂釣的高傑雅士做派,任憑無論是誰,也能一眼察覺到來者的不凡之處。


    那扁平小舟並無艄公行船,船卻逆流而上,小船從河麵上破開一道白浪,從遠處疾馳而來,向著寶樓船急速的靠近。


    本來就急促的雨點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不平靜的氣息,一場急雨之中,突然生出了幾分肅殺的瀟瀟劍意。


    就像如同先前剛起雨的腥氣一般,這劍意也是籠罩著田七,似乎就是要讓田七無處可逃。


    “清玄,取劍。”田七平靜的說了一聲,梅清玄丟掉了手裏的黑棋,嚴肅的點了點頭。


    噠噠噠的腳步聲又從頂樓響起跑去了四樓,隻是片刻之後,清玄抱著寶劍又出現在了田七麵前。


    “師傅,小心。”清玄把劍交給田七的時候,還不忘關切了一聲。


    田七摸了摸清玄的小腦袋,扭頭看著還算是比較鎮靜的阿梨說道:“娘子,我與柳三先生誰的劍道要強一些?”


    阿梨突然展顏一笑,握拳捶了捶田七的胸口,欲說還休的看了田七一眼:“君勝其遠矣。”


    田七的嘴角也越咧越開,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提劍轉身,身如鴻雁一般縱身而起,直直的站立在了寶樓船的船尾欄杆之上。


    遠處的小舟之上,那垂釣的老者卻是突然睜開了雙眼,渾身上下有滔天劍意噴湧勃發而出。


    巴山劍派!大宗師,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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