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好像裹挾著某種甜而不膩的蜜。


    比他喜歡的甜果醬還要甜。


    聲音輕輕地,很小聲,也很軟,跟他此時此刻埋著臉抱緊的枕頭一樣柔軟。


    那一瞬間……仿佛就一下子打到了顧明梓心髒的某一處。


    讓顧明梓勾著那微卷發梢的指尖微微一滯,沒由來的有些心頭發緊。


    盡管她在這一瞬間並不是很清楚,為什麽好端端會有這種心跳不規律尋常的感覺。


    顧明梓想要立即收回手。


    但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還沒來得及等她付諸行動,少年的手指沿著她指尖攀上去,並沒怎麽用力地扣住了她的四根手指,把她的手指按在了他的掌心裏。


    邢斯淇沒有用力,更沒有伸出利爪,也就是說,顧明梓如果真的想要把手收回去,都用不著花費什麽精力。


    而事實上卻是,顧明梓隻低頭看著把自己的手收進掌心的手,好像完全沒有想到要把手抽回去的意思。


    她看得很專注,就連邢斯淇手背皮膚底下淡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因為距離特別近,甚至能夠清楚地看到青色血管隱約暴突的樣子。


    顧明梓看著看著,心頭沒由來的跳動加速。


    好半晌,她才在他手心裏邊緩緩蜷動了一下手指指尖,垂低著眼睫問:“想我什麽?”


    邢斯淇又好像睡著了,一動沒動的,但是沒過一會,他又把她的手指握得更緊了。


    顧明梓輕輕地皺了一下眉,見他沒有理會自己,剛要把手收回來,抬手的時候,剛好看到了什麽,不由得微微一怔——


    顧明梓抬手的時候順帶著抬動了一下邢斯淇的手,緊跟著就清楚的看到,邢斯淇的手腕骨側邊,有著一道舊疤。


    手腕周圍的皮膚那樣白皙,偏偏手腕骨右側底下,多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傷疤。


    顧明梓下意識伸出了另一隻手,手指指腹在他的那一道舊疤摩挲了兩下。


    邢斯淇似乎有點抵觸,一下子就把手瑟縮了回去。


    等到下一秒,才見邢斯淇慢吞吞從枕頭裏抬起頭來。


    柔軟的頭發垂散下來,腦袋上有一小撮小呆毛微微地上翹著,抬頭起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的樣子。


    好像還沒有睡飽,整個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振的喪氣樣。


    顧明梓忍了忍,還是忍不住伸手過去,手指輕輕碰到他的頭發,將他頭發上的那一撮呆毛壓平了,然後問他,“你手上的疤……怎麽回事?”


    邢斯淇循著顧明梓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內側的舊疤痕,撇了撇嘴唇說:“小的時候……被族群裏的大人打的。”


    顧明梓仍然看著他:“為什麽要打你?”


    邢斯淇抬起臉,衝她促狹一笑:“因為我那時候很愛哭。”


    顧明梓愣了一下。


    好像還是頭一次看到邢斯淇這樣笑。


    像是一隻小狐狸一樣可愛的……


    顧明梓穩住了此時此刻不太冷靜的心緒,開口說:“……看不出來。”


    這是實話。


    顧明梓認識邢斯淇以來,大多時候是看到他笑比較多,也隻有之前身受重傷疼得厲害的時候,才見他眼睛紅通通的快要被痛哭了的。


    “我那時候沒有親人了嘛,那些大家夥就總逮著我欺負。我又怕疼,每次一打我我就忍不住哭,而且每次都要哭好久才肯乖。後來挨揍挨多了,就不敢哭了。”邢斯淇本來沒什麽所謂的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盯住了顧明梓的雙眼,低聲問道,“姐姐會討厭我哭嗎?”


    顧明梓本來是想說“不會”,但又覺得這樣回答有些過於曖昧了,便抿了抿唇問:“你……現在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哭?”


    “哪天我要是覺得太疼了,就忍不住哭了呢。”邢斯淇說,“姐姐,我特別害怕疼的。”


    這一點顧明梓倒是相信的,不然前幾天在uy帝國某一處小鎮的時候,邢斯淇也不會疼得淚眼汪汪了。


    邢斯淇見她沒有立即說話,又眼巴巴地追問:“姐姐,你會嗎?”


    顧明梓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神一晃,仿佛再跟邢斯淇對視下去就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她生硬地偏開了視線,聲音平直冷淡地應一聲“不會”。


    下一刻,邢斯淇立即身體前傾,沒有經過顧明梓同意就抱住了顧明梓,像是一隻小動物在討好主人一樣的拱了拱毛茸茸的腦袋,柔軟地說:“我現在最喜歡姐姐了。”


    顧明梓原本是想要推開這家夥來著的,但他這句話卻讓她脖子慢慢紅透了。


    說起來,從小到大很少會有人跟顧明梓這樣直接的表白。


    很多人都畏懼她,覺得她高貴冷漠,高不可攀,不像是會喜歡人的樣子。


    包括顧明梓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此時此刻,少年明明白白的向她表達了喜歡,讓顧明梓半個身體都僵住了,不知道要不要推開他。


    她下意識就想問,就隻是現在最喜歡……是不是代表以後會不喜歡……


    畢竟邢斯淇看起來比她小,也不是多大的一個少年,或許現在就隻是對她有一點新鮮感而已。


    話語輾轉幾回又咽了下去。


    她很快意識過來這並不是她應該要考慮的重點,邢斯淇是不是喜歡她這一件事一點也不重要。


    因而,顧明梓恢複理智過來,刻意把聲線壓得很冷淡,“你一個煌族人,知道什麽是喜歡嗎?”


    邢斯淇說“嗯”,甜甜蜜蜜抱著顧明梓的脖子,黏乎乎說:“我喜歡姐姐,最喜歡的那種。”


    少年的喜歡直接又單純,每一個字都好像裹了蜜,直抵顧明梓的心尖上。


    讓顧明梓避無可避。


    好像再怎麽試圖避讓,都隻能是硬著頭皮直麵他給出的這份喜歡。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轟地一下又被什麽填滿了。


    少年的甜言蜜語就好像是甜蜜的毒藥,幾乎讓人心醉神馳。


    好在顧明梓及時理智回籠,把他推開了,故作沉靜說道:“但我並不喜歡你。”


    邢斯淇看著她,聽到顧明梓這樣冰冷無情的一句話,好像也沒有特別失落的樣子,就隻是眨巴眨巴眸子,猶豫了一下下,主動去拉她手手,超級小聲地賄賂她:“那我給姐姐摸犄角,姐姐會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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