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檸後頸上的傷口還沒拆線,頸背肌膚仍然有些微微發著熱,被紗布覆蓋,像是有什麽異物要從線口處擠破出來,癢痛得很。


    但在聽到顧言這句話後,秦檸按著頸背的手指關節略微一停,她雙眼微微上挑,意味深長地看著顧言說:“理論上是這樣的,我現在顧指揮官的人。”


    顧言又豈會看不懂秦檸此時眼裏那一抹可有可有的譏誚,連帶著“顧指揮官”四個字都變得刺耳。


    他突然想起來,秦檸在還沒恢複記憶之前,最常掛在嘴邊的那兩個字。


    起初顧言是不太習慣被秦檸這樣叫的,幾乎每次都是麵無表情的,有時候甚至並不回應秦檸,任由秦檸黏在耳邊軟乎乎的叫來叫去。


    而現在……隻怕以後都不會再聽到秦檸對他喊那兩個字了。


    顧言眼睫輕垂,視線慢慢停落在秦檸按在頸背處的那隻小手,語氣平靜地輕聲問:“伊洛沒有給你拿藥嗎?”


    秦檸正等著他提出什麽條件或要求,冷不丁聽到他突兀轉移了話題,不由跟著一頓,把擱在桌沿旁邊的藥推過來,“你說這個?”


    顧言看了一眼那藥,點頭:“嗯,你昨天傷口發炎了。”


    “哦,難怪。”秦檸收回手,低頭就著水吞了藥片。


    顧言看著秦檸把藥吃了,這才收回視線,起身離開。


    就在這時,身後的秦檸忽然再次開口:“我今天下樓的時候,看到客廳裏放著一份打開過的文件,上麵寫了有關安全區的計劃書……”


    顧言側過頭來看她。


    秦檸對上他淡漠的眼神,很無辜地眨了一下眼睛:“顧指揮官自己放在那的。”


    顧言仍然看著她:“你想說什麽?”


    秦檸也沒有跟他拐彎抹角,直接坐起來說:“顧指揮官把我的記憶數據導回來,其實就是想帶我去安全區幫忙吧?”


    這句話讓顧言神色微微變化。


    也是這時候顧言才遲緩地反應過來一件事,是的,秦檸是由垂耳兔分化成人的,所以並不懼怕安全區那邊的能源強線光。


    把秦檸帶去安全區,是最好不過的做法。


    但是顧言想說不是。


    他並不是因為這個,才讓秦檸恢複記憶的。


    而一旦他說了不是,秦檸隻怕會更奇怪更懷疑,他費盡心思把她記憶數據從r國弄回來,結果卻什麽都沒有要她做。


    顧言沉默了很久,最終抬起眼說:“是的。”


    說完,顧言就轉身走了。


    大概是被那隻睡醒就翻臉不認人的兔子傳染了,顧言今天在指揮中心工作的時候,時不時地就咳嗽幾聲。


    到了中午回辦公室時,顧言剛打開智腦給指揮部各頻道發送郵件,安弗檢測到他的體溫不正常,發出輕輕的嘀聲,緊跟著機械的電子音響起——


    “指揮官,檢測到您的體溫異常,初步判斷是感冒前兆,需要為您通知醫療部派人過來嗎?”


    顧言冷冰冰說不用,讓安弗閉了麥,專心工作。


    然而接下來的好些天裏,顧言也的確反複高燒上了,加上不怎麽吃藥的緣故,病情好得很慢。


    在整個生病期間,許是考慮到秦檸剛做完手術,又或許隻是單純不想麵對秦檸現在對他的陌生態度,顧言一直沒有回到府邸。


    等到病稍稍好轉以後,顧言接到了星係中心高級醫療專家的星電,說是已經在去他府邸的路上了。


    顧言第一時間拿起手機,想給秦檸撥通電話來著,但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一會,最後又把手機鎖上了,改為向伊洛遠程輸入指令,讓伊洛跟秦檸說一聲,配合過去的醫療專家做傷口修複療程。


    關於秦檸的最新狀況,顧言雖然沒有提,但伊洛每天都有向他報告秦檸每一天的行程。


    包括她做了修複療程以後,醫療專家也特意給他打過電話,說秦檸痊愈能力很強,傷口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饒是如此,顧言也還是沒有回府邸。


    他迫使自己專注於工作,偶爾閑暇時才會忍不住打開手機的某一個通訊號,把秦檸之前給他發過的那些訊息翻看一遍。


    那個消息框安安靜靜的,再沒有過新的消息。


    又過了兩天。


    這日,顧言之前派去盯著梁時深的情報人員再次傳來了消息,說秦檸跟梁時深在主城都市區一家咖啡廳見麵了。


    顧言的腦海畫麵被切割成兩半,一半是那晚在a區抱著秦檸那一截細腰時,不小心看到的腰窩上的那兩個字母的紋身;一半是那天他開了一隊戰艦盤旋在都市區的上空,而秦檸和那個叫做梁時深的男人站在一起。


    並不知道過了多久,等顧言回神過來時,他已經平和沉靜地開了口下令:“把姓梁的帶回情報局審問。”


    “是……”


    顧言提前結束了工作,驅車回到府邸。


    另一邊,秦檸跟梁時深分開時,是並不知道梁時深之後會被抓走的。


    因為顧言府邸裏的車輛和飛行器也不少,秦檸是隨便開了一輛轎車出來的。


    出來的時候她也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定位,畢竟她想她也隻是出來見個人說幾句話而已,總不至於這點自由都沒有。


    至於為什麽會出來見梁時深,是因為今天她接到了一通來自梁醫生的星電。


    在聽出梁時深的聲音以後,秦檸大概也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就直接約了梁時深出來見麵。


    秦檸並不忸怩,很明明白白讓梁時深代為轉達,她自己能解決好,並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她的事情。


    交代完以後,秦檸就直接離開了。


    把車開回府邸時,秦檸有注意到停機坪比出去時多了一輛車。


    等進了內院,秦檸才發現是那位顧指揮官回來了。


    秦檸並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她換了鞋從玄關廊道進來時,看到顧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什麽麵部表情地翻著一份檔案資料,看上去姿態筆挺專注,加上因為身上穿著軍裝,給到人無法言喻的厚重壓迫感。


    不等秦檸出聲,顧言翻開下一頁,低沉平淡地開口問:“傷口好了?”


    秦檸見他頭也沒抬坐在那看資料,略有些古怪地摘下帽子,解放了一雙長耳,說:“嗯。”


    顧言把這頁內容看完,終於合上了資料,淡淡道:“這周五你跟我去趟安全區吧。”


    秦檸揉了兩下被帽子壓過的兔耳朵茸毛,聽到這句話,微挑的眼形看向他,並未感到什麽意外地點了頭。


    就在顧言起身打算上樓時,家裏的星電響了起來。


    顧言隻得停下腳步,拿起來接聽。


    秦檸注意到顧言接聽沒一會,忽然側頭看了她一眼。


    半分鍾後,顧言掛掉星電,對她說:“先跟我回趟顧家。”


    由於換回秦檸的記憶數據這件事是一開始就請示過聯邦總統的,顧家自然也是知道秦檸記憶恢複這件事的,隻不過平時顧公爵沒什麽公務上的事是不會主動找顧言的,而公爵夫人之前又被顧言警告過一回,以至於這些天以來一直都沒敢往顧言那邊打電話問問情況。


    這不,一直到今天,顧老因為安全區一事回了家,並特意要求顧言帶秦檸回來一趟,公爵夫人這才總算有機會得以見到她心心念念了好多天的媳婦兒。


    等顧言帶著秦檸到顧家時,公爵夫人已經命人準備好了晚餐,直接帶他們到了餐廳那邊。


    “今天我讓廚師準備的大多都是秦檸會喜歡吃的,秦檸你多吃點,要是還有什麽想要吃的,盡管跟媽媽說。”


    一坐下來,公爵夫人就柔聲細語地跟秦檸說起話來。


    秦檸的臉上仍然沒什麽感情,隻是點頭平靜說:“謝謝公爵夫人。”


    “怎麽不叫……”話說了一半,公爵夫人忽然被丈夫看了一眼,這才想起來秦檸記憶恢複了這件事……


    人家原本是r國驍勇善戰的一名戰艦將領,就因為國家戰敗,被迫褪去一身赫赫軍功送來聯邦聯姻,並且還是以一個繁殖工具的身份嫁到他們顧家來……


    這在之前秦檸什麽都不記得、懵懵懂懂的時候,秦檸可能還會覺得她這個婆婆不錯,但現在人已經恢複記憶了……


    秦檸心裏不恨顧家都算好的了,她怎麽還能指望秦檸按捺住內心的屈辱繼續管她叫“媽媽”……


    不過好在,這段小插曲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掩蓋了過去。


    用過餐後,顧言被顧老叫去書房議事,公爵夫人則拉著秦檸到顧宅的花園散步去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顧言談完事下樓,從別墅的傭人口中得知秦檸在花園陪公爵夫人散步,不由皺了皺眉頭。


    顧言去了花園那邊接人。


    正好看到秦檸和公爵夫人正從一條小徑往回走來。


    月色洋洋灑灑傾瀉在偌大的別墅花園中,夜裏迎麵拂來的一股南風揉碎了花簇中濃鬱的花香,將秦檸身上淺淺淡淡的奶香味隱約沁來。


    秦檸的輪廓也從小徑樹蔭中漸漸清晰顯露出來。


    顧言感覺心口某一處正在發沸。


    秦檸很快抬眼看到了他,大概知道他是談完事過來接她走的,側頭跟公爵夫人道了別,就跟他走了。


    驅車回去的一路上,顧言專注開車,秦檸專注低頭看手機,兩人都沒有說過話。


    一直到回了府,秦檸在回房洗澡之前,想起來一件好玩的事兒,叫住了同樣各回各房的顧言。


    顧言抿著薄唇冷冷側頭看她。


    回府之前,顧言其實並不是沒有想過兩人會分房,畢竟之前秦檸醒來就當著他的麵說過這事了,但當他這次回來看到秦檸又把她的東西搬回了她自己的房間後,加上梁時深的事情還沒審清楚,心情始終被隱沒在陰霾中,難以紓解。


    秦檸自然是不知道顧指揮官心裏在想什麽的,隻是對他彎了下唇角說:“剛剛在花園時候,公爵夫人問我,我的肚子有動靜了沒有。”


    顧指揮官英挺的臉龐繃得愈發嚴峻了,硬邦邦地說:“……不用理。”


    說完,頭也不回就進臥室了。


    顧言整個周身都縈繞著那隻垂耳兔身上的奶香味,回房洗了個冷水澡後,好不容易才把身上那一股沒由來的燥意降了下去。


    他拉開抽屜,倒了幾顆藥吞服下去。


    回到床上半臥下來,打算看一會星際要聞冷靜冷靜。


    但是,在看了是十來分鍾不到,房門忽然被門外的人敲響了。


    顧言手指落在光屏邊沿,不動聲色地開口:“進。”


    話音剛落,門被輕輕擰開了。


    顧言看到,秦檸似乎剛洗完澡沒一會,小臉皮膚剔透白淨,眼尾被熱霧蒸得微紅,頭發輕垂在肩頸兩邊,毛茸茸的兔耳朵微微歪在發梢邊沿。


    她穿了一條緞子看上去很柔軟的睡裙,兩條纖長的腿晃著,踩著赤著白生生的足走來。


    秦檸不急不緩地踱步過來,抬腿跨上床。


    床側微微往下一陷。


    緊接著,秦檸伸手去碰睡裙擺邊。


    但未等她掀起來,就被顧言一把按住了手腕。


    “你在幹什麽?”顧言極力壓住低沉聲線開了口。


    秦檸好像不太能理解他這個反應,微卷的發尾隨著抬臉的動作輕輕撩過肩頸肌膚,她纖長的睫毛像蝶翼輕張,眼睛含著冰涼涼的霧氣,很是冷靜地問他:“不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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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建了個讀者群,可以先加一下群(915099194),明天可能有那個那個,有可能是下次,反正要看我明天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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