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英挺的男人站在二樓拐角處,視線一聲不作地往下垂。


    在被秦檸發現了以後,顧言也並沒有刻意避著,徑直走下樓,打開了客廳的一盞壁燈。


    來到沙發那邊,顧言很快聞到了來自秦檸頸背上的淡淡藥味,他抬眸看了看她,喉結幾次緩緩伏動,想問她什麽時候醒過來的,想問她傷口還痛不痛。


    糖……還要不要了……


    但顧言始終緘口不言,直至視線從她細白手指上握著的水杯移落到茶幾上置放的水,顧言伸手碰了一下,是冰的。


    顧言皺了下眉頭,“你沒有叫伊洛給你重新倒熱水嗎?”


    秦檸弧線單薄的唇珠滑過杯沿,由上而下打量了一遍麵前的男人,有些隨便地說:“沒關係,我習慣喝冰水。”


    顧言盯著她沒說話。


    他分明記得,秦檸之前也喝溫水的。


    而這顯然並不是重點。


    他並不是感覺不出來,麵前的秦檸,和以往的那隻愛黏人的小垂耳兔不太一樣了。


    薄薄的暖光傾瀉攏落下,秦檸挺直冷淡站在眼前,盡管眼神間依舊漂亮勾人,眸光卻仿佛透著沁涼的,化不開的雪水。


    秦檸似乎也不在意他理不理人,喝完了水,抬起眼睫,又有些潦草地掃了他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麽。


    顧言神色平靜地,甚至在心裏準備好了她將要索問的答案,但秦檸什麽沒問,沒一會就垂下了臉頰。


    顧言看到,秦檸那張很適合接吻的唇形微微開啟,細白纖長的手指銜住頸脖上的細鏈,拉扯到唇沿,唇齒含住一截冰涼的細鏈。


    緊跟著,秦檸低頭隨口咬斷頸子上的細鏈,將細鏈上嵌著的那塊小牌子拿在手上,漫不經心地端詳起來。


    秦檸隨意對待那塊小牌子的樣子,和當初一開始那隻蹲在坐台上淚眼汪汪看他、珍攝無比地攥著牌子的小垂耳兔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


    那個時候,隻是有個人碰了一下秦檸的小牌子,秦檸就能跟人急眼並對其大打出手,而現在,她當著他的麵前,很隨便就把鏈子咬斷了。


    “秦檸——”顧言盯著她開口,卻發現喉嚨就像灌了鉛,壓迫得厲害。


    他是想問些什麽的。


    想問她,是不是不記得她來到聯邦以後的那些事情了?


    但問這個問題的意義是什麽?


    顧言向來不擅長也不願意讓自己處於被動之中。


    秦檸聽到他叫自己名字,抬頭看他,見他又不說話了,就沒什麽耐心地收回了目光,往旁邊的沙發扶手隨意倚坐下來。


    這種身份芯片小牌子對於秦檸而言沒什麽破解難度,她研究了幾秒,就彈出了投放的光屏,當著顧言的麵開始閱覽他的身世資料。


    秦檸一目十行瀏覽了兩分鍾不到,大致上了解了身份芯片上所包含的關於顧言的一切。


    秦檸看完了,想了想,關掉光屏站起來,冷白的臉上仍然沒有裹挾任何情緒,隻是敘述事實般地開口說,“我記得r國跟聯邦簽署的協議內容是,要我給顧指揮官生個孩子,是吧。”


    “不對,”秦檸形狀優美的眼睛微不可察上挑,像是含著淺笑,糾正了一下剛剛的話,“準確來說,應該是為顧指揮官繁殖一名後代武器。”


    顧言輕輕蹙了下眉頭。


    類似這樣的話,當初一開始顧言就對秦檸冷嘲熱諷過,但當時的小垂耳兔懵懵懂懂,甚至一臉期待狀的黏著他問,還以為他是要跟她做什麽好玩的事情。


    以至於那以後,縱使顧言再如何惡劣,也沒有再在那隻單純的小垂耳兔跟前說過那些混賬話。


    但此時此刻聽到秦檸反過來提醒他,他們之間之所以聯姻的可笑而赤`裸裸的利益關係,盡管顧言神色依舊沉著,卻分明感受到本就跳動緩慢的心髒,像是被什麽尖銳的寒意擠迫住了,連規律起伏的心跳都在愈發降低頻率,趨向失速。


    “秦檸,你記起了多少?”顧言聽到自己盡量沉緩地問了出口。


    秦檸以為他問的是導入的記憶數據,大概籠統地回憶了一下,說:“差不多都記起來了吧。”


    秦檸一邊說著,抬指撥弄了下頸邊覆住長耳的微卷頭發,一雙腿纖長而直,赤著白淨的足慢慢走來。


    明明是同一雙眼睛,此時卻好像是被沁入了兩片薄冰,瞧人時始終透著清清冷冷的氣質,半點過往的溫情脈脈都沒有——


    “我做記憶芯片導入手術之前,跟顧指揮官做過嗎?”


    秦檸直白地看著他問。


    不過她發現,這位顧指揮官冷峻的臉龐上儼然罩了一層複雜的陰翳,薄唇直直抿住,雙眸黑沉沉地盯著她,加上他確實高大挺拔,很輕易就給到人壓迫感。


    以至於秦檸看了好一會,仍然看不出來半點有用訊息。


    秦檸若有所思地勾了下唇,“是沒有嗎?”


    見顧言沉默,秦檸便當他是默認了自己這句話,薄冰似的眼睛環顧了一遍光線朦朧的偌大客廳,沒什麽感情地講:“可惜我剛做完手術,不然現在氛圍就很適合做`愛。”


    顧言聽完徹底按捺不住了,緊抿的薄唇隱沒著些許怒氣,“秦檸,你——”


    “嗯?”秦檸長耳微動,側過頭來。


    顧言目光冰冷沉沉地,想質問她,她是從哪裏感覺出來,現在的氛圍很適合跟他做`愛?她這樣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是不是早在以前就……


    若是真的有那麽一個人,那個人又是不是跟她紋在腰窩處的那兩個字母有關……


    這些話通通堵塞在顧言的心口處,一個字也無法疏導出去。


    因為他找不到絲毫能夠站得住腳去質問秦檸的立場。


    他以什麽身份質問她,丈夫嗎?


    秦檸前一秒才剛剛嘲諷過,他跟她存在的這段從始至終都充斥著利益的婚姻關係,他若是現在上趕著承認這段婚姻,是嫌還沒被她笑夠嗎?


    顧言陰沉地俯視她半晌,最終隻從薄唇壓抑擠出一句,“很晚了,你該上樓休息了。”


    秦檸剛做完手術身體的確還沒完全恢複過來,聽到他這樣說,倒沒跟他客氣,線條清冷的下頜輕抬,懶洋洋應答了一聲“哦”,雙腿不疾不徐繞過了他,往樓上去了。


    一直到聽見臥室的門被關上,顧言回到客房,大半夜向博爾教授撥去了星電。


    在帶秦檸去實驗基地之前,顧言並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


    如果沒有聯邦人為導入的身份芯片,如果沒有這層枷鎖,秦檸是不是就不會再像之前一樣,滿心滿眼都是他一人……


    但顧言存在了僥幸心理,他認為秦檸對自己,是有後天的依賴性的。


    她眼裏的喜歡那樣真真切切,就算恢複了記憶,她應該也不會討厭自己。


    而當事實擺在麵前,所有的僥幸都化為烏有。


    ……


    顧言冷著臉,將秦檸忘記了來到聯邦的這部分記憶的事情告訴了博爾教授。


    博爾教授聽完以後,猶豫了一會說:“這……也不是不存在這種可能性。”


    顧言麵色愈發冰冷了:“什麽意思?”


    博爾教授的聲音通過星電那頭戰戰兢兢地傳了過來:“就是說,少夫人的腦部采集到兩份記憶數據之後,可能會自動篩瀝掉認為無關緊要的一小部分記憶數據,主導將這小部分記憶數據覆蓋掉。”


    顧言眼眸輕微一黯。


    無關緊要的記憶數據……


    所以,在秦檸真正的內心深處,這段時間跟他的相處,全部都是她認為最無關緊要的記憶數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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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把言言好慘!言言被一隻兔子給pua了!打在公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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