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心悅誠服


    搶馬不成的李大亮,此時正蹲在營中發著脾氣,一群袍澤圍著他強憋著笑意。


    這位大都督也算是經曆了隋末動蕩的風雲人物,除了聖人之外,已經許久沒有人讓他這般吃癟了。


    今日連一個小小的吐穀渾拓跋部的信使,都能讓他謀劃落空,如何讓這位大都督不惱火。


    這時一道觀風使的命令傳來,眾人立刻收攏了情緒,圍繞一圈,一臉緊張的看著李大亮。


    拆開信件,看了兩眼,李大亮的眸子仿佛能瞬間噴出火焰,本來就惱火的李大亮被徹底氣瘋了,朝著涼州城外的方向大聲罵道:“羅雲生,我操你阿耶!我操你阿耶!”


    在場的袍澤都是一臉的驚詫。


    這是怎麽了?


    怎麽配合的好好的,罵上觀風使了?


    要知道這觀風使可不是一般人物,整個涼州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對他心悅誠服,您老人家即便是對他心中有怨氣,頂多也就是暗地裏發泄發泄,這般喊在明麵上,那人家保不齊是分分鍾就能得到消息的。


    回頭給您穿小鞋,你受得了?


    就咱們這群粗坯的腦子夠看麽?


    環視眾人,李大亮張了張嘴,又咽了下去。


    “明明優勢在我,為何非得整這麽一出,搞得老子提心吊膽的舒服是不是?”


    李大亮臉色陰沉的搖了搖頭,感覺此時有口難言,因為羅雲生的命令,要求自己必須給他保密,同時加強戒備,以大都督的身份入主涼州,防止涼州城發生緊急情況。


    看著眾人都在驚詫之色中還沒緩過勁兒來,李大亮知道自己過於惱火了。


    深吸一口氣,稍稍控製下情緒,李大亮往帥案上一坐,“都什麽表情?


    老子好歹也是軍中老前輩,這小子一副命令的口吻和我說話,讓我很是不爽,不可以麽?”


    “切!”


    手下的折衝都尉紛紛搶白道:


    “隻要有軍功,什麽爽不爽的。”


    “就是,人家觀風使待我等可是不薄。”


    “大都督,您都厚著臉皮,跟在人家屁股後麵混軍功了,怎麽就不好意思接人家的命令,快說說,到底何事?”


    “諸將聽令。”


    見眾人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李大亮站直了身子,忽然換了一副顏色。


    諸將也紛紛擺直身軀,站成兩列,嚴肅臉色,噤聲,抱拳拱手。


    “涼州觀風使行轅令,軍演變換統帥和部將,我軍將校從團長至大都督進城換防,負責統帥城中士卒。”


    說著,李大亮怕手下多想,還若無其事的罵了句,“老子打了一輩子仗,還沒見過如此詭異的事情,諸位,你們說說咱們這觀風使的腦子是怎麽長得?”


    豈料對於忽然的變化,根本不以為意,反而替李大亮寬解道:“大都督,您這是吐穀渾人、突厥人用著順手,怕觀風使奪您軍權麽?


    這您就太過於小家子氣,也太小看觀風使了,我看,此舉觀風使才是真的用意頗深。”


    “哦?”


    李大亮看向部下。


    卻聽那部下解釋道:“你是涼州名義上的戰時統帥,當涼州與吐穀渾的戰事爆發時,您是要統攬三軍的,以觀風使的行事風格看,他多半要鎮守後方,您說這涼州兵馬,您就不需要熟悉了嗎?


    這是跟您一個熟悉兵馬的機會啊。”


    李大亮恍然大悟,暗道,這羅雲生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手段迭出,韜略、計策層出不窮,自己在他手底下打仗,肯定吃不了虧。


    如此看來,三河橋一行,他或許是真的有十足的準備。


    自己八成是白擔心了。


    “草,這小子,那麽猛,即便是有埋伏,他難道還能殺不出來不成,老子給他擔心做什麽?”


    李大亮暗暗罵了句,旋即催促眾人,收拾整齊,帶著觀蓋了觀風使印璽的令箭,耀武揚威的入了涼州城。


    一盞茶的功夫,羅雲生便帶著田猛混出了涼州城。


    涼州城的防務都是羅雲生親自安排的,哪裏有漏洞他一清二楚,想要混出去,實在是再也簡單不過。


    不消一個時辰,就抵達了三河橋。


    這速度比在外圍慢吞吞的偵查的唐軍都要快。


    二人勒住戰馬,立於陣前,打量著三河橋大軍的殘營。


    田猛驅使著戰馬,走至一箭之地,對著拓跋部落的敗兵那簡陋的營地,高聲喊道:“有沒有喘氣的,出來一個說話!”


    拓跋部落的殘軍營地立刻發出了警報,將士們紛紛抽弓搭箭準備迎敵。


    拓跋木奇站在營中的高地上,向外探望,見兩員武將立於陣前。


    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某還真的高看了唐軍,誰能想到在隴右聲名赫赫的唐軍,竟然也玩這說一套做一套的把戲,嘴上說讓他們的統帥親自來招降,緊跟著就派大軍壓境,眼前這二人怕是勸降的使者吧。”


    一旁的部將紛紛勸說道:“首領,兩軍作戰,本來就是勝者為王,如今大勢在敵人之手,我們是降還是戰,您請早作決斷。”


    拓跋木奇點點頭,心裏不舒服歸不舒服,但事實就在眼前,是該有個決斷了。


    其實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


    因為他已經做好了趁亂徹底逃走遠遁的準備。


    但將兒郎們扔在這裏做替罪羊,他心裏又甚是憋屈。


    這一次換做羅雲生近距離觀察拓跋木奇的大營,這位統帥確實不俗,已經兵敗,吐穀渾士卒極其淒慘,但是他的大營的布置依然井井有序,一看就是大家風範。


    尤其是此時此刻,依據地形背水而戰的話,可以給唐軍造成極大的傷亡。


    “怎麽,拓跋首領不歡迎客人嗎?


    莫非吐穀渾拓跋部都是無膽之輩?”


    見田猛開口無人應答,羅雲生亦高聲喝道。


    拓跋木奇見來者自己認識,是今日剛剛見過的觀風使親隨,當下在營中高聲回應道:“崔天敘兄弟,莫非是你們家大人不敢親自來,派你來的?”


    “還是說,你們知道了我們的營地位置,準備直接來個斬草除根?


    要我說,你還是直接回去吧,就你們觀風使這般不磊落的行徑,不配讓我們家首領臣服,速速退去,咱們戰場上見罷。”


    田猛聞言,暗暗咬牙,低聲在一旁說道:“家主,某觀這個拓跋木奇實在是不識好歹,您都親自來了,他還在這裏拿捏,不如我們直接返還,派大軍把他們鎮壓了吧。


    雖然看他布局營盤破有章法,打起來有些費力,但若是由某親自率軍,肯定能一鼓而下。”


    羅雲生打量著正在那裏賣力演戲的拓跋木奇搖頭道:“不至於,不至於,我都親自來了,不陪他演演戲,有些說不過去,想讓人家為你所用,就得讓人家心服口服。”


    “我奉觀風使命令而來,前來拜見名王”,駕馭著戰馬來回踱了幾步,羅雲生朝著營地大聲喊道:“怎麽,名王連見一眼在下的勇氣都沒有嗎?”


    “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麽?


    這唐軍的想法著實有些詭異。”


    拓跋木奇皺著眉頭,口中喃喃道。


    旁邊兒的部下紛紛說道:“名王,既然唐軍一點誠意都沒有,不如直接做了這兩個人,咱們趕緊逃遁吧,兄弟在四麵八方都發現了唐軍斥候的身影,用不了多久,這三河橋就不安全了。”


    “不必。”


    說著拓跋木奇看向身邊兒的部下,眼神中突然露出了一股笑意。


    “嗯?”


    這下輪到拓跋木奇的部下好奇了,名王這是怎麽了?


    “你假裝名王,我假裝是你的部下。”


    說著拓跋木奇笑著說道:“我到底要看看,這觀風使派使者來做什麽?”


    “這。”


    部下有些恍然,吐穀渾人不似漢人這般懂得變通,一聽首領這般說,覺得自己是冒犯了吐穀渾人的威嚴。


    “怎麽,不敢麽?”


    拓跋木奇問道。


    見首領這般發問,部下忽然明白了,這或許是首領逃跑的策略,隻是讓自己做個退死鬼罷了。


    當下跪叩首道:“今日當是拓跋鐵牛為首領效死之日。”


    拓跋木奇搖搖頭笑道:“若是真的想讓你做替死鬼,本名王早就逃了,何至於停留至今日,走吧。”


    此時此刻,他已經下定決心。


    那拓跋鐵牛換下拓跋木奇的戰甲,走出營門,沉聲喊道:“某乃拓跋部落首領拓跋木奇,不知道貴使至此,有何見教?”


    “唔?”


    羅雲生聞言一愣,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來者,是個彪悍的武將,但絕對不是拓跋木奇,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才發現,原來正主就在馬尾之後,竟然也換了一個親隨的衣服。


    他沒有想到,這拓跋木奇也是演戲能演的全套的人。


    “你也配姓拓跋麽?


    讓你們首領親自出門迎接。”


    羅雲生一臉不悅之色,當場拆穿道。


    當下拓跋鐵牛惱火起來,我怎麽就不配姓拓跋了?


    剛要開口斥責,卻感覺肩膀被人拍了拍,不知道何時,首領已經驅馬向前,走到了自己前麵,對著來者喊道:“我就說憑借觀風使行轅那群庸庸碌碌之輩,豈能將某打敗,原來真的慧眼識珠之人是你。”


    說著拓跋木奇繼續朗聲道:“崔天敘兄弟,我雖然非常敬佩你的眼力和膽識,但既然你們家觀風使沒來,你還是回去吧,某拓跋木奇今日即便是戰死,也得輸得心服口服,你雖然強,但是身份卑微……”


    羅雲生聞言,哈哈大笑,打斷道:“怎麽,若是一個親隨,便不配讓尊貴的拓跋部落的主人降服大唐麽?”


    拓跋木奇沉聲回應道:“非是拓跋木奇尊貴,不肯降於一個親隨,而是貴國觀風使已經答應親自來營拜訪,結果出爾反爾,意氣難平,如今即便是知道,大軍圍困而來,全軍覆滅在即,亦不願意臣服。”


    羅雲生用馬鞭指著拓跋木奇道:“拓跋木奇,觀你言行,你也是心思靈透之人,那為何雲生能識破木奇的身份,木奇卻看不透雲生的本尊呢?


    你看看某是何人?”


    說著命田猛從懷裏掏出王命旗牌,觀風使大旗在王猛手中獵獵作響。


    拓跋木奇見狀大駭,旋即又萬分懊惱,一時間竟然呆愣在當場。


    今日他借助使者之名,去涼州打探虛實,想借機看看大唐觀風使的風采,結果見到的是一個勇猛有餘,智慧卻不足的魯莽少年,一時間心裏頗為失落,根本沒花太多心思在這個親隨身上。


    如今細心打量,隻見這少年郎騎在高高的馬上,身著一副鮮亮的盔甲,從大營門口看去,隻覺他威武硬朗的身姿,仿佛充塞了天地。


    這一刻,瞧著眼前英俊威武的觀風使,他是真的被驚豔到了。


    此時此刻,他眼前的少年,與他心中觀風使,那個年少成名、意氣風發的形象在他心中重疊。


    這才是他真正想投誠的人物,大唐太過於廣闊了,像是他這般的名王,即便是投靠了大唐,最終也隻能泯然眾人,但是投誠這樣的人物,這廣闊的天地,終究有作為一番的機會。


    而現在,這個人,就出現在自己眼前。


    他懊惱,他悔恨,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隻聽對麵那少年高聲喊道:“拓跋木奇,如今羅雲生本尊在此,還不下馬歸降。”


    拓跋木奇聞言,竟然控製不住自己,要下馬投降。


    隻聽拓跋鐵牛在旁邊兒高聲喊道:“首領,如今大唐的觀風使就在眼前,我們一個衝鋒就能殺死他,為何還要臣服?”


    “是啊,首領,隻要殺了大唐觀風使,這隴右之大,豈不任由我等翱翔。”


    “哈哈哈哈……”拓跋木奇卻不聽勸告,翻身下馬,撩起戰袍,跪地叩首道:“大唐的觀風使是一諾千金的好男兒,我拓跋部落的首領,又豈能出爾反爾,今日拓跋部拓跋木奇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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