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床,娘親親自為寂良穿新衣,就連雲絲也梳成大戶人家的小姐模樣。


    “娘親這是要為我選美嗎?”


    平日裏,她隻需穿戴舒適大方即可,今日,這鵝黃嫩綠的齊胸襦裙,穿得她好生不舒服,還有這縈在玉臂上的披帛,她扭上幾圈,便能當繩子使了。


    “寂良,怎不見你頭上的簪子?”


    寂良頭上的簪子,雖不精致,但格外別致,通透澄明,與寂良甚是相配。


    “送人了。”


    若是說丟了,娘親定會叨叨好一陣子。


    “送給了何人?”她娘正在為寂良編發,好奇問道。


    “娘親,你就別問了。”軟柔聲線,撒嬌說道。


    “莫非是送給了心上人?”她娘望著銅鏡中的羞赧女兒,笑著問道。


    “娘親……”嬌羞的尾音微微上揚。


    看來是猜對了。


    “告訴娘親,是何人?”


    能被女兒看中的男子,定不會是尋常男子,起碼,他經得起女兒“禍害”。


    “現在還不能告訴娘親,待到他來找我時,我再引薦給娘親認識。”寂良望向銅鏡中不像自己的自己,在心裏犯起了嘀咕,“也不知朱大伯將簪子交與尊王殿下了沒?”


    沛城。


    兩日後,華甫頊走過邑橋,來找寂良了。


    為了不引起懷疑,朱大伯蹲在包子鋪旁等待。


    是這處,為何關了門?


    “這家包子鋪的人,去了何處?”清冷的聲線問道。


    “回了老家。”


    問話之人雖帶著麵具,但神韻與玄帝如出一轍,窮奇一眼便能認出他來。


    “何時回的?”


    “前日。”


    “為何?”


    “公子有所不知,這家包子鋪老板的女兒,被賜錯了婚,爹娘擔心女兒會嫁錯郎君,便帶著女兒回了老家。”


    為何回老家,也不知會他一聲。


    的確是賜錯了婚,前日,皇上的賜婚聖旨傳至府中時,他並未接旨,而是公然抗旨。


    若非為了解決賜婚之事,他前日便會來找寂良。


    “老家在何處?”


    “瓊州高家。”朱大伯明知故問道,“莫非公子就是尊王殿下?”


    “找本王有何事?”


    朱大伯拿出簪子,遞與他,“寂良托我將此物轉交給尊王殿下,他們一家人,走的匆忙,還有,寂良讓我捎句話給尊王殿下,一定要去瓊州找她,若是去晚了,她便再也不理尊王殿下了。”


    最後一句話,是窮奇擅自加上去的。


    “本王知道了。”


    華甫頊拿過黑巾,放進懷中,原來寂良的心中,一直都惦記著自己。


    簪子交給玄帝後,窮奇又化身為雜工——阿長,去了高府。


    高府。


    寂良坐在台階上,唉聲歎氣了好一陣子。


    娘親去給祖君與祖母請安了,而她,被勒令待在荒院中,哪裏也不能去。


    事情還得從昨天說起。


    “寂良見過祖君、祖母。”


    寂良學的有模有樣,右手壓左手,舉手加額,正要鞠躬九十度行揖禮時,隻見晴空霹靂,雷聲陣陣震人心。


    “爹爹,還要拜嗎?”寂良問得好生無辜。


    若是接著拜下去,這二老恐怕得提前“壽終正寢”了。


    她爹這才想起,寂良不僅克夫,還克尊。


    因此,寂良從未向任何人行過大禮。


    “父親、母親,寂良打小就體弱多病,這禮,還是免了吧。”


    “再體弱多病,不過是行個揖禮,而非跪禮。”高墨晴較真說道,“她乃晚輩,又是頭一回拜見祖君與祖母,豈有不行禮的道理。”


    高墨晴,高家長子高英的長女,是位秀外慧中、知書達禮的女子,所以,她對毫無教養可言的寂良,頗有微詞。


    “並非我不想拜,而是我再拜下去,這天雷會落在祖君與祖母的身上,爹爹也是為了祖君與祖母的安危著想。”


    寂良和緩的語調,帶有幾分理所當然之意。


    “荒謬,祖君原是正五品瓊州知州,於情於理,皆受得起。”高墨明聲音洪亮,且清晰有力。


    原來祖君是當過官的人,難怪他坐於高堂之上,一副官威十足的模樣打量自己。


    “我拜。”


    不就是鞠個躬,如此簡單之事,倒難為了爹爹,為自己找理由開脫。


    寂良正要彎腰,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罷了。”厚重的聲線,緩緩道來,“你既體弱多病,日後的請安也一並免了。”


    “兒子替寂良謝過父親。”


    既然寂良不能行禮,她爹便代女兒行禮。


    她娘微微招手,示意寂良站到她身旁來。


    “寂良,你可識字?”


    到底不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祖母對寂良,也無好感。


    “認識一些。”


    寂良不愛讀書,她認識的字,掰著指頭都能數清。


    “女紅、茶藝、插花可都會?”


    寂良搖頭回答道:“都不會。”


    “那你都會哪些?”


    “做包子。”


    寂良此話一出,引得哄堂大笑。


    雖說是在國都長大的孩子,倒不如那鄉下來的丫頭,好歹她們會女紅,做粗活。


    寂良聽出他們在嘲笑自己,憤憤不平的質問道:“有什麽好笑的,插花、做女紅,能吃飽肚子嗎?”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吃飽肚子?


    也是,高湛離開高家後,就什麽也不是,日日得為生計發愁,要不然,時隔十八年,他最終還是帶著妻女回到高家。


    “雖不能吃飽肚子,但能為你找個好夫家。”祖母嚴厲的眼神中,透露著失望,“婢女教養出來的孩兒,日後隻能給別人做小妾。”


    “我娘親雖是婢女,但嫁給了爹爹這樣的好夫君,我日後定也能找到位好夫君,就不勞祖母您費心了。”


    寂良說的有些桀驁不馴,誰讓祖母侮辱娘親與她了。


    “瞧瞧這嘴,厲害的跟刀子似的。”大伯娘有意添油加醋,“日後莫要丟了高家的臉才好。”


    “高湛,跪下。”祖君厲聲嗬斥道,“十八年前,你既與高家斷絕關係,為何今日又要回來?”


    “兒子想回來看看父親與母親。”她爹跪下說道。


    “高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兒子知道錯了。”


    “去祠堂跪著思過,若無我的允許,不準起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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